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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正回来是深夜,上楼的脚步声尤为清晰,最后似乎又是下楼的声音,再然后,消失匿迹。
柏颖觉浅,起身披了件衣服,出房门,楼下的偏厅开着灯,鬼使神差她还是止不住往下的脚步,下到一半的时候,听到祁正起伏略大而又明显情绪爆发的声音。
人靠在酒柜的台前,背对着她,耳边贴着手机,声音发冷。
他在打电话。
披着衣服穿着拖鞋的柏颖有些尴尬的站着,最后想要不打扰他上楼,结果刚要转身就听得祁正冷吼一声“你休想”就直接摔了手机。
手机落地发出的破裂声吓得柏颖一个颤栗。
“祁先生……”
嘭!
“啊!”
跟着柏颖厉声尖叫的是玻璃破裂的清脆声,柏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祁正赤手空拳握紧拳头一个用力往前,酒柜上面一层透明的玻璃应声而落,碎落的玻璃渣子散了一地。
而祁正,低头垂着肩,胸口一起一伏,砸下去的手穿过碎掉玻璃直伸到酒柜里,他粗喘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你疯了!”
柏颖反应过来,顾不得身体,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连身上披着的外套散落在地都不曾察觉!跑到祁正跟前,看着他低着头阴沉的表情,柏颖顾不得怕他,捏着他碎玻璃的那只手想要查看伤口,可是偏偏祁正不配合,怎么都不肯收回手,柏颖急得眼睛红红,声音都被吓得微微哽咽。
“祁正,手收回来!”
不知是不是柏颖的着急和哭腔令他稍稍动容,借着柏颖的力慢慢将手收回来,看到他依旧握成拳的手上全是斑驳血迹,柏颖是真的吓到了,望着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没忍住,捂住唇直接控住到嘴边的惊呼,而后声音糯糯。
“祁正你是不是疯了!”
一直低着头的男人显得有些落寞,但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以往的淡漠,仿似刚才的事不曾发生,好像手上留学全是伤口的人不是他一般。
“怎么还没睡?”他淡淡开口,随便将自己受伤的手从柏颖手里抽出来,半垂着,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侧身,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口。
“……”柏颖不得不佩服他的情绪转变能力,抬头转身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柏颖的视线一直落在他半垂往下淌血的手上,想逼自己转开眼都不行!
“祁先生,我给你打电话叫医生过来。”柏颖语气尽量的平缓,祁正的态度冷到她,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不用,太晚了,上楼去休息吧。”祁正仰头将杯里的酒喝尽头。
“祁正你发疯能不能别在家也别挑晚上,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上去睡?”柏颖指着他滴血的手言之灼灼,语气如同控诉。
“我让你下楼了?”
靠!去他祁正的毛线团子!柏颖这下真的是被气到了,一句话没说,板红着脸直接上楼。
坐在床沿,想起祁正,柏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看来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像祁正这种阴晴不定难以捉摸难以相处的人,旁人说再多也是自取其辱!
他明显心情不好,回来还死命的作!
祁正坐在沙发上,受伤的手抬起搭着沙发背吊在外面,人靠着,另一只手夹着烟,动作迟缓,久久吸一口,烟灰长长一截,轻轻一抖,灰块簌簌的落到烟灰缸里。眼角的余光里,有娇小人影的动作。
偏头,目光微眯,看着楼梯口,手里拿着药箱的柏颖,穿着无袖睡裙,脚下一双粉色棉质拖鞋,跟门口摆着的那双男式拖鞋是一样的款式,当时买的时候没注意,人送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是同款不同色的男女款情侣鞋。
人走过来,轻轻的,几乎没有声音,祁正抬手吸了一口,等着人走近的时候想到什么,抽烟的动作滞住,微起身将烟掐断了揉进烟灰缸里。
“不是让你去睡?”
“……”
柏颖沉着脸,提着药箱过来放在桌子上,自己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祁正看着她紧紧抿着唇眉头紧锁,一副生人勿近生人勿扰的严肃模样就忍不住想笑,嘴角勾起,看着她熟手的将药箱打开,再侧过身将他搭在沙发背上的手拉过放在她铺好的消毒纱布上。
沙发有些高,柏颖弯腰不舒服,干脆起身蹲在地上,拿了镊子跟消毒酒精准备给他取残留在手背上的玻璃渣子。
她低着头,白藕似的两节小手臂细弱修长,她低着头,祁正只能看到她随意扎起散下的细碎发丝。
“你会处理?”祁正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回转。
柏颖拿着镊子将大块可见的玻璃取出,每取一块都要顿一下,祁正却连吭也不吭一声,这才继续,到了最后,全是细碎入肉的小渣子时,柏颖已经不自抑的开始发起抖来。
握着镊子的手不受控制的轻颤,她将下唇咬得几乎见血,还是没能忍住眼眶里的热意,眼泪吧嗒一下滴到他的手背上。
祁正感觉到,蹙眉,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还没等用力就被柏颖拨开,继续低头给他处理。
“哭了?”祁正低头盯着她的侧脸,手背又是一凉,这下柏颖的手是真的不动了,将人的头捏起来才发现柏颖眼眶一片红,哭了这么久,她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医生说了,胎儿不稳,情绪起伏不要太大。”
祁正将人拉着起来坐到沙发上,自己接过她发颤手里握着的镊子,弯腰自己给自己处理起来。
柏颖闭上眼不敢看,祁正瞥了她一眼,有些好笑,“就这点出息。”
他处理完,柏颖才默默的给他清洗消毒上了药,还是不放心,“碎玻璃太多,明天让医生再看一下,不然会感染。”
柏颖望着桌上盘子里血红的一片,只觉得眼晕,祁正看了眼墙上的时间,“睡吧,太晚了。”
“别抽太多烟。”看到桌上烟灰缸里的几截烟头,柏颖皱眉。
祁正这次很爽快的点头。
慢慢走上二楼,刚躺下祁正就进来了,衣服也没换,直接就在柏颖身边躺下,将人隔着被子揽着往自己怀里带。
柏颖浑身僵硬,“你没……”
“让我抱一会。”祁正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说话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磨着她的额头,格外的敏感。
柏颖的挣扎慢慢停下,眼睛在黑暗中眨了眨,“……你今晚,怎么了?”
祁正久久不说话,呼吸声却清晰,就在柏颖失落接受他的沉默时,他悠悠开口,“明天问问医生能不能坐车。”
“嗯?”
“可以的话,跟我出去一趟。”
昏暗中柏颖想要抬头看他,却被他缠着纱布的手按住,声音沉沉,“睡吧。”
已是凌晨,柏颖眼睛跟着他的声音发困,隔着被子窝在他怀里,慢慢合上眼。
后半夜的时候,柏颖被热醒,仍旧是入睡前祁正拥着她的那个姿势,侧压着的手一片酸痛,而自己的额上是一片汗湿,抬手去抹,细密的一层汗。
祁正更甚,她贴着他的胸口,明显感觉他被汗润湿的衬衫,已经湿透,紧紧贴着胸口肌肤,而且发烫。
柏颖发烧的经验太多,一个被激灵着清醒过来,推着他的胸摇了两下,“祁正?”
男人没有应她。
柏颖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绕过他伸手按床头的台灯,光线所及,映照着的是祁正干涸的唇和发白的脸,额前的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气。
“祁正?”柏颖又叫了他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一片滚烫。
发烧!
柏颖刷白着脸去查看他包扎着的手,手背严重的地方白色纱布已经慢慢渗出红色,怕真的是伤口感染!
一刻也不敢多呆,柏颖忙的跳下床,想从祁正手机里翻医生或者医院的号码,点亮他屏幕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机需要密码。
祁正这人富贵病多,从不去普通医院,柏颖只能将电话打到周太湖手机上,那头也是24小时待命的,听到祁正病了,沉稳的声音一下变得急促起来,立马叫了医生往这边赶。
趁着医生没到,柏颖到浴室拿了毛巾润湿给他擦干汗,将他身上带血的衬衫脱下,跑下楼拿酒精上来,坐在床边,细细的给他擦拭身子降温。
祁正也没完全烧晕过去,睁开眼看了她一下,没力气的又半眯上,看着认真给自己擦拭降温的柏颖,嗓音沙哑虚弱。
“几点了?”
“医生马上就到,恐怕是感染了。”
祁正仍是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放心,死不了……”
柏颖不满他时时将死字放在嘴边,没忍住,“死死死,祁正你就那么想死!”
听罢祁正居然笑了下,“没那么容易死……”
“你今晚到底怎么了?”
“……”祁正抬手搭在自己眼上,挡住床头刺眼的灯光,柏颖见了,默默的伸手将床头的灯光调暗。
“老头子住院了,估计撑不了多久。”
柏颖拿毛巾的手忽的一顿,祁老爷子?上次去祁家老宅的时候他还满是精气神中气十足的骂着祁正,现在……人在医院?
祁正放下手,睁眼望着天花板,像是在对她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其实死了也挺好,不然受那么多罪,活着造孽。”
“祁正……”
“你知道是谁动的手脚?”
柏颖只觉得背后发凉发寒,齿间哆嗦的吐出一个人的名字,“祁……祁盛?”
祁正将视线对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发,“还算聪明。”
语气略带调侃,但还是抑制不住话里的落寞与悲调。
周太湖跟着医生一起来的,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柏颖被逼到房外,窝在藤椅上等了一会,周太湖走过来。
“柏小姐,祁先生让你到书房去休息。”随后轻咳又补了一句,“马上,立刻。”
祁正的烧第二天上午才退,下午的时候就命着柏颖收拾了两套换洗衣服,跟他的一起放在大背包里,扔上车的后座,载着人离开本市。
他的烧刚退,手上还缠着纱布,面色憔悴,柏颖实在有些担心他能不能开车,况且看他这架势,是要开长途的意思。
“我们要去哪?你身体刚好,我们可以坐其他的交通工具。”
祁正瞥了她一眼,“怎么,怀疑我的能力?信不信我现在就飙车给你看看?”
柏颖一下白了脸,攥紧安全带猛地摇头。
祁正视线下移,落在她仍旧平坦无比的小腹上,“你敢你肚子里小的可不敢,等以后再慢慢的带你来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