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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太过疲惫,直到碎空遇见了陌生人苏璃也不曾醒来。巨大的圣光白虎背负着自己的主人,暗金色的兽瞳中满是警惕地注视着眼前之人,神经紧绷,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哦呀,真是令人惊讶的一幕,你应该是荒兽吧,为什么会守护一个人类?”老人家的脸上写满了惊异,似乎对于自己所见之事难以置信。
碎空没有回应,只是退后了一步,做出一副攻击的姿态来警告此人退避。
“诶,别紧张别紧张,我不过是个住在附近的普通人罢了。你背上莫非是你的主人?原来那小子没骗人,竟然真有人能做到……还真是不可思议啊。”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然后望着碎空背上沉睡中的苏璃,笑眯眯地说道:“他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要不要跟我去休整一下?我家就在这附近。”
碎空踟躇了,按正常算法,他的年龄其实还很小,阅历不足,对于人类也算不上有多了解。他不能肯定这么做是否真的能够帮助到他的主人,要是那头臭鸟在就好了,他总是知道的比他多,这种情况他肯定明白该这么做。
“虽然出现的地点不太对,但他应该就是苏璃吧。”
闻言,碎空立刻提高了警惕,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主人的名字?他出现在这里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他究竟有什么意图!
被巨虎充满攻击意味的眼神紧紧注视着,就算神经再大条的人也该感到不自在了更何况他还是一名非常敏感的人。“我是泰德·维卡,我的曾孙儿托托曾与我们提起过他的队长,说他的身边跟随着一头变异的圣光白虎。原本我也不能肯定,不过看你的反应我应该是没有猜错吧。”
听见老者提起了托托,碎空稍稍回想了一下,便记起了那个总是兴致勃勃的跟在主人身边围观他的娃娃脸。仔细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息果然十分相似。这么说,他说得是实话了……
见碎空似乎略微放松了警戒,老者不由得笑了起来,果然还是纯粹的兽啊,否则又怎么会如此单纯呢。但他突然起想了一个关键问题,顿时紧张地追问道:“你们现在不是应该守护在渊界城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这种姿态?苏璃受了重伤,我靠得这么近也不曾醒来,看来精神上的消耗也不低啊。出什么事了?其他人的情况如何?”
“吼……”碎空一声低吼,泰德·维卡愣住了,苦笑一声,自嘲地说道:“我真是急糊涂了,你现在恐怕还不能口吐人言吧,看来只能等苏璃醒来才能弄清楚情况了。跟我走吧,我那里有能够帮助他的东西。”
暗金色的兽瞳里闪过一丝挣扎后,他背负着苏璃缓缓走近。主人此刻的精神状态确实很糟糕,也许这个人真的能够帮助到他。
但同时碎空也做好了准备,他是不会离开苏璃身边的,一旦此人稍有不轨的举动,他会立刻将他整个人撕裂。
跟在老者的身后,碎空背着苏璃离开了这片荒芜之地。
“碎空?”当苏璃恢复意识时,映入眼帘的画面却出乎了他的预料。本以为在那种荒芜的地方是不会有人出现的,而且就算有人碎空也不可能轻易带他离开。可现在看来,这个人也许会是一个熟人。
“嗷呜……”拟态的碎空立刻支起了身体,关切的望着他。随后他又将目光投向了门外,有人来了。
本来是这样认为的苏璃在见到那位老人时刹那间愣住了,他声音干涩地说道:“您是说……您是托托的,曾祖父?”
是巧合吗?他回来到这里,碎空遇见了这个人……
托托,是你吗?
“没错,我是托托的曾祖父,渊界城那边出事了吧,你是因为跨空镜才会出现在这里,可是跨空镜的定位不该是这个地方。天荒城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是在传送时被人攻击了吗?”寥寥几句便说出了他所遇见的事,这个人确实不简单。那他又是否察觉到,他的曾孙儿已经……
望着老人满是睿智的双眸,苏璃垂下了眼帘,抿紧了唇沉默片刻后终于说出口:“抱歉,托托他……为了救我……死在了,荒族的手下……”
短短一句话,他却说得十分艰难。
虽然已有所预料,但真正听到这个噩耗时,泰德的内心还是抽痛了一下。
他的小孙儿啊……
他知道这件事并不能怪面前这个仿佛遭受了重创的青年,但心中的悲痛仍旧无法制止。
“……在猜出你身份的那一刻,我早已有所准备了。”老人的声音颤抖了一刹,“那孩子没次和我们联系时都会提到你,我们也曾去了解过一些情况。托托的死,并不怪你。无关其他,哪怕是战时最高条例也足以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为了胜利,为了未来,高潜力者的生命是绝对优先的,不论身份地位,只以能力与潜力排列。那个时候,一定不是只有托托一个人。”
他摸着手上的兽牙——托托第一次狩猎成功的战利品,泛着乳白光晕的兽牙通体温润,那是常常抚摸才会有的光泽。
“作为亲人,我们不是不悲伤,但这是所有人都必须遵守并且执行的命令。上一次启动,已经是在几百年前了,没想到现在又一次面临了这样的境地。”
“那孩子不会后悔的,苏璃,你不要让他白死了。”老人略带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水光,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苏璃的手指微微颤动,这样的命令,无论过了多久他都始终无法适应。他到底不是接受着这种教育长大的,在降临此世之前,他的人生观、价值观与世界观早已定型了。
不会后悔吗……这就是当时的托托想要告诉他的话?
“你之前经历了不少的战斗吧,精神消耗太大了,你知道你昏睡多久了吗?三天三夜了,或许是因为心神疲惫吧。不用担心,我已经和中心城联系过了,那边现在已经知道了你的现况,你身上的伤势已痊愈了。损坏的光脑我也替你补办好了,一会儿你就可以和人联系。”
“……谢谢您的帮助。”
“呵,说起来,你的年龄比托托那孩子还要小半岁吧。不需要那么勉强,累的话就好好休息一下,将自己逼迫太过也是没用的。好好活下去吧,连着那孩子的份一起。”
“……是。”
“啊,对了,你的衣服就放在柜子里。没办法,你身边的小猫可是死活都不肯让人靠近你呢。所以我们只能让他把你直接放进恢复舱内,也是我太心急了,本来应该等你收拾好之后再来的。”
看着自己衣服上残留的斑驳血迹,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的隽秀青年垂下了眼睑,淡淡地说道:“没关系,您不介意就好。”
目送老人的身影离开,抚摸着碎空的背脊他蓦然失神。他现在的心很乱,并不想和任何人联系,但他明白姬瑄貊的担忧。还是先去梳洗一下,以免让他看到他现在的形象更加担心吧。
踏出浴室,换好衣服之后他伸手取过桌上的光脑直接扣在了手腕上,输入了自己的序列号重新绑定链接,然后对姬瑄貊发起了通讯申请。
不一会儿通讯系统便被打开,光屏投影在半空中,画面上冷峻的男人虽是一副平淡的神色,但他依旧敏锐的发现了在他看见他时眼底那飞掠而过的安心。
“抱歉,阿璃,我没能赶到。”
即便相隔万里,他依旧能从屏幕上感觉到这个男人心中的悲伤。苏璃知道,他和他都是一样的人,虽然很想抛下一切负担,但他们都无法放下属于自己的责任。他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责任,姬瑄貊会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到他的身边。
“没什么好抱歉的,默默,哪怕换成是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我明白的。”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两人静默了片刻后,苏璃低声开始对他叙述自他们分离后的所有经历。从他断断续续地描述中,姬瑄貊显然察觉到了一些苏璃并不曾注意到的事,但他什么也没有说。托托的死,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实,何必让他再负上一层枷锁呢?战时最高条例确实不假,但真正促使已脱离险境的那个人重返战场的原因却并非那么简单。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托托·维卡自相识以来便怀抱着对苏璃的憧憬跟随在他的身后不断前行。或许对于他来说,站在他身前的那个人已然成为了他的一种信仰。
其实他后来有看过报告,当时脱离撤退队伍的人并不只有托托·维卡一人,只不过却唯有他找到了陷入困境的苏璃,以生命为代价救了他。
他永远都不会告诉他的,那个人之所以没有将话说完不也是不愿他产生什么心理负担吗?何况仅凭个人私心而言,他也不希望苏璃知道那件事。
所以,他什么也不会说,也不会让任何人告诉他。
挂断了通讯之后,苏璃躺在床上脑海中一片空荡荡。精神上的疲惫早已恢复,但心理上却不曾放松过。说他钻牛角尖也好,死心眼也罢,只是他在想,生命真的能够用价值来衡量吗?他已经察觉到自己似乎又产生了心结。
天荒城吗……
他闭上了眼,现在,他需要的是静思,或者说,反省。
也许当他想通后,就是他突破之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