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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阁的屋顶之上，有一个细小而快速移动的身影，红芝看着男子从案台上起身，理了理衣袍，跟着一群内侍，离开了文渊阁。
朝廷之中，能够用这种请的方式对首辅大人，也就只有那一位了吧，她还要不要跟着去，还是不要，那边的守卫只会更多，她稍不注意别暴露了身份。
今日就到这里，先回去向殿下报告。
宫中，李盛让江秦坐下，让人上茶。
江秦一想也是知道的：“圣上唤臣来，是不是为了奏折上的事？”
李盛咳了两声：“江卿果然聪明，此事让朕想不通，只好来问问你的意思。”
江秦也没把自己的心思帮着。“臣以为，就怕几股势力有什么瓜葛，有什么算计。”
李盛点头：“说的有理，朕也担心这种情况的发生。依卿之见，这件事可如何是好？”
江秦摇头：“江秦乃是文臣，在涉及这种军国大事上，怕是自己能力有误，不能帮圣上排忧解难。”
李盛对他这样有礼的回答反倒有些不适应，他平日里可是什么都要说的。
“诶，江卿多虑了，朕可从来没有认为你没有处理军国大事的能力，这里也没有别人，不用这样有礼，直接告诉朕你的想法就是。”
“要怎么做圣上早就想到了，何必问微臣呢？”
要搞清楚三股势力到底扮演什么角色，就要远赴边境，乔装打扮，深入其间才能知道，圣上想来也是让人去查过的，只是他今日叫自己来，是没查到什么东西。
或者是查到了什么，急需确认。
“你太聪明了，聪明的人都是很危险的。”李盛看着他说。
要是江秦跟他同龄，拿他会是一个可怕之人。可是他老了。
江秦失笑：“臣哪里聪明，臣看到的不过是圣上想让臣知道的，否则，别人，怕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李盛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朕没看错你，这次叫你来，就不卖关子了，朕希望你前去边境，替朕查清楚这三股势力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秘密前往，朕会让人传令下去，说首辅大人替朕去寺庙祈福。”
江秦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只是问了一句：“圣上，可想好了？一定要臣这么做？”
他一走，不管是什么理由，朝廷中太子，右相，还有那股神秘势力之间的平衡多半会被打破，就怕他们会有什么动作。
可目前比这更要紧的就是边境之事，倒也是这么回事。
李盛像是对着虚空，又像是对着某个人说。
“早些年朕费了诸多努力才坐上这个位置，可坐上才发现，这不是天下第一得意事。朕生命中的许多东西都由此而灭。”
江秦只觉得那眼神凄苦。圣上一开始也不是圣上。
李盛说：“朕也曾派人查过，可惜被一股力量阻止，朕也无计可施，唯有让你去，你有勇有谋，相信你会带给朕满意的答案，到时若战事起，我□□的百姓又要遭殃了。”
最后一句带着叹息，他活着这些年，再不想见到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战事不可玩笑，那意味着又有多少人牺牲。
他不想让江秦离开，可也只有让他去。
江秦起身行礼：“臣，领命。”
在离开前，江秦还说：“圣上上次当着朝臣扣了臣半年的月银。这些就等臣回来以后交给臣吧。”
李盛没想他这么惦记银子。他不是记得他不爱钱财么？
“你啊你，好，臣等着你回来。”
王寿以为这次圣上找大人，不会说什么要紧的事，就跟以前一样交代几句就行了，没想到这次江秦回来，颜色严肃，一点不像平日那样悠闲。
“大人，圣上找你说了什么啊？”他问。
“没什么。”
前面还在说不想每日的时间处理折子，这么快就实现了。
那就这样做吧，为了这江山社稷，黎明百姓，还有他心爱之人，他得走上这么一遭，真能化解这一场战争，说不定还能从中查到那股势力。
次日，早朝之上，李盛久违的来了，身旁坐着江秦，底下站太子和各大臣。
当李盛宣布让江秦去佛寺替自己祈福为期一年时，底下大臣的神色各不相同。
“朕这身子骨，也是一年拖一年，听说去寺庙抄佛经，每日诵奏念经便可求得平安，满朝文武，只有首辅大人最适合替朕前去。”
江秦说：“圣上此言，臣定当前去。”
李元不知道父皇要搞什么名堂，只是感觉这事怎么看怎么想不通。
江秦不喜欢佛寺，父皇还让他去，重点是他也答应了，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可能是皇命难违，只是祈福，父皇什么时候信起这个来了？
尹相出列说道：“想来首辅大人去佛寺定然能够为圣上带来好消息。”
白相的表情却是担忧的，如今边境形式这样不定，圣上怎么还想着让首辅大人去佛寺，不是应该加强兵力，以防外敌么？怎么要做这样一点不沾边的事。
江秦看着下面群臣的反应，去什么寺庙，只是为了给这些人一个他不在朝中的理由。
晚上，江秦和颜姣说起这件事，颜姣皱眉：“可你这去得也太久了？一年都不回来么？”
不知道为什么，江秦的表情与平时无异，她就是觉得心里没来由一紧，像是被人用拳头紧紧捏住，喘不过气来。
是不是她想的太多所以有些心神不宁。
江秦给她夹菜：“是啊，这次圣上很重视这件事，所以让我前去。”
江秦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毛病，可是颜姣却不是那么好骗的。
“可是我听说最近边境不安，圣上怎么会这个时候让你去寺庙？”
是啊，怎么会这个时候让他去寺庙？江秦大脑飞速想要怎么说才能瞒住她。
江秦悠闲的说：“姣姣又不是不知道，圣上老了，有时候思考事情也想不可这么多，边境，的确是有一些状况，可，朝廷里的武将不也不少么？已经加派人手严加防护了。”
“说的也是。”
颜姣暂且相信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圣上会派江秦一届文臣去边境查清几股势力，还是秘密派他去。
江秦这才无声松了口气，“我有三日时间不用处理政事，为去佛寺做准备，姣姣这几日想要去哪里？我们一起去了。”
颜姣：“我啊，不知道，到时先去侯府转转吧。”
晚上，江秦一直抱着她不撒手，跟颜姣说了好多话，让她自己在侯府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了，妙味轩的生意不是第一位，她才是。
颜姣指腹戳了戳他的脑袋：“你真的很像是要出远门了，叮嘱我做些什么事的那种。”
江秦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姣姣嫌烦了？”
颜姣脸色泛红的看着他：“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嫌烦，只是话太多，有些不太像你。”
江秦只是笑，不说话。他只是有些舍不得。
第一日，颜姣再醒来时江秦还睡着，他的睫毛真的好长，像是斜长的鸦羽。还有他的唇形，怎么也没想到小时候那个有些木纳不理人的哥哥长大了会是这样。
颜姣没忍住亲了亲他的眼皮，下一秒就被压在身下。
“你，你骗我，你早就醒了。”颜姣瞪着他。他就是在装睡。
江秦嗓音低哑：“怎么一大早上的，姣姣就对我犯流氓，是不是，心里，早就想对我这样做了。嗯？”
“我，我才没有。”颜姣才不承认自己是被他的颜给吸引了。说出去她也不是没理那个。
殊不知自己双眸泛着盈盈水光的样子有多让江秦受不了。她总是让自己不觉得做点什么都不好接受的样子。
要不是今日还要陪着她去玩，自己就想把她压在这里，做上好久那样的事，才罢休。
所以最终江秦只是狠狠亲了她几口，就放她去洗漱了。
两个人双手紧握在侯府里散步，江秦今日也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袍，他们就像是私会的男女，感觉上有些像。
不知不觉就走到那一棵很大的琼花树旁。
颜姣停了下来。看着整棵树没有动作。她伸手摸了摸枝干，
她问江秦：“那棵琼花树的事我上次告诉过你了吧。可我没有说的是，孙千金当时一心想要砍下它，我说什么也不同意，就跑到阿爹面前跪了一天一夜，额头都磕肿了，才留下它。”
江秦一惊，这些事他一点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是姣姣回侯府之后？
“但我觉得值得，要是它们都没了，我在这侯府还有什么意思呢？我本想把他们移到清月院的，可是我惊觉它在这里太久了，根扎得太深，我又不忍，就让它在这里吧。”
江秦走近一些，细细看那琼花树，才发现那树的形状有些奇怪。外面看着没什么，可里面像是缺了一些枝干，歪歪扭扭的，一点不好看。
颜姣说：“它虽然留下来了，可是孙千金和颜露一点都不喜欢。她们讨厌我喜欢的，颜露更是经常让人在树上刻一些咒骂的字眼，孙千金总是去折断它的枝条当柴烧，把上面的花朵摘下来狠狠踩在脚下。”
“后来颜露偷偷让人给它浇了盐水，它几次差点活不下来，最惨的一次整棵树叶子发黄，都掉了，那一次，我抓住颜露的头发，警告她，再往里面浇盐水，我就杵着她的头往墙上撞，直到撞烂，我以为它死定了，可它还在第二年发出嫩芽，坚持过来了。”
江秦静静听着她的述说，这棵树，真的很像她。
他只是握了握她的手，有些事，他知道得太迟了。
微风吹过，那一棵琼花树的花被风吹落成花瓣雨，落在两人头上。
颜姣伸出手接到了一朵掉下的花，给江秦看。
有她半个手掌那么大，雪白的一朵，小小的花朵有这样强的生命，江秦笑了：“以后，它在这里，会好好的。”
不知是哪个它。
颜姣也笑，那些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