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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听不到(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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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样的人合适呀?”张阅雨问。

    “这个嘛……”许馥语塞着,犹疑的目光不经意和陶染对视了一下,没想到刚看过去,他那边就失手打翻了茶杯。

    好像是正准备喝茶,不知怎么手滑了一下,茶水从桌上溅开,染在了他白色的高领毛衣上。

    哇哦。许馥在心中暗笑。

    终于有一天见到高岭之花翻车了。

    不知是不是洁癖的缘故,陶染向来喜欢穿浅色。

    之前在学校就总是各种白衬衫,有一次陶教授把许馥叫来家里,结果自己临时有病人回了医院,她百无聊赖待在客厅等,陶染从卧室出来,穿了一身睡衣——也是白色。

    让许馥很不理解。

    穿这么干净就不怕吃饭溅上吗?

    不过这人手稳得很,吃什么都从来没溅上过,让她没有笑话可看。

    陶染陶染,也不能白叫这个名字。

    这下总算沾染上了些吧?

    他平静地起身,“我去换下衣服。”

    许馥心里暗爽,面上虚情假意地关心,“没烫到吧?”

    这时,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胡蝶的电话。

    她少见胡蝶那么焦急的声音——

    “馥馥,快回来一趟!32床的病人……梁姁的妈妈,现在呼吸困难,估计快不行了。”

    第7章

    陶教授执意与她一起返回医院,许馥坚决拒绝。

    她穿上大衣时,顺手挡了一下正在穿外套的陶教授,冷静道,“您说过这是每个医生成长的必经之路。”

    还在规培时期时,陶教授曾她们这些小年轻闲聊,曾说过,“每个年轻医生都会经历不被认可、不被相信的时光。你会受到打击,会感到痛苦,会自我怀疑,会不断反思自己的每个判断是否正确,或在煎熬中思考自己是不是根本不应该走上这条道路。这都是正常的。”

    “毕竟医生这个行业和其他不同,容不下一丁点儿粗心大意,不能马马虎虎,不能任性,也不能退缩。每天都有沉重的责任压在肩上,永远紧绷,永不懈怠……好在这些都可以在漫长的时光中逐渐习惯。”

    “但最痛苦,也最让人刻骨铭心的,是面对你第一个病人的离世。”

    “你会记得他/她第一次来问诊的时候,也会记得他/她离开人世间时定格的模样。他/她的病情,病程,恐惧与挣扎,痛苦与释怀……那些音容笑貌,将在你脑海占据一角,轻易不会露出,但永远遗忘不掉。”

    “这是每个医生成长的必经之路。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你开解,你只能独自面对。”

    许馥自认为不是个记性很好的人,她连历任男朋友的名字都不见得能想得起来,但陶教授那些话却时常在耳边回响,从来不曾忘怀。

    她一双眸清澈坚定,吐字轻而笃定,“我只能独自面对。”

    陶教授根本不吃这套。他外套往身上套,道,“我说的屁话你也信?怎么就独自面对,老师完全可以陪同。”

    “那时候都是故作高深,为了吸引你们来耳鼻喉的。”

    许馥急了,“老师!”

    张阅雨在旁劝道,“孩子要长大的,这么晚你跟着去,叫别人看到,以为我们馥馥还不能独当一面呢。”

    “就是!”许馥已经往外走,摆摆手道,“你们快吃饭吧,我改日再来。”

    说完疾步往外走,顺手就关上了门,“师父师母再见!”

    陶教授还是不放心。陶染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穿戴整齐,他从里屋出来,套了件白色轻薄的羽绒服,把他爸往后拉,道,“行了爸,我送她。”

    顿了顿,又道,“她很坚强的,放心。”

    陶教授这才勉强放下心,轻叹一口气。张阅雨拍了拍陶染肩膀,道,“开车注意安全。”

    许馥站在路口等待,一辆辆出租车闪过,没有一辆是空车。

    今天她下了班要拐去商场买礼物,周五晚上的商场车位紧缺,她生怕到了没车位,又怕买完之后车堵着出不来,于是干脆打了车去商场,又打了车来吃饭。

    凛冽的寒风吹不灭焦灼的心,她紧蹙着眉,低头查看刚叫好的网约车情况。

    显示还有5分钟抵达。

    她从来没觉得5分钟这么漫长过。

    却也这么短暂——

    急救的黄金时间,不过也就是5分钟。

    她知道今天的值班医生比她资历更深,更有经验,也知道梁姁母亲熬不过这两周……她以为她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她甚至在心中预演过急救的措施,但这一刻真正到来之时,心下仍然仓皇。

    今天是不是不该出来吃饭?

    一辆熟悉的白车停在了许馥面前,车窗降了下来,陶染道,“上车吧。风那么大,别着凉了。”

    许馥挺吃惊,但顾不上问了,忙拉开了车门上车。

    安全带刚系好,陶染一脚油门就轰了出去。

    两边的景色迅速倒退,许馥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开口道,“谢谢学长。这么晚,麻烦你了。”

    “我们之间有什么麻烦不麻烦,”陶染道,“倒是你,别太紧张。”

    “生死这种事,都有定数的,再优秀的医生也左右不得。你尽力就够了。”

    光影交替着打在陶染的侧脸。

    他惯常戴一副无框眼镜,架在直挺的鼻骨上,遮住了他的神情,薄唇仍勾着,轻松自在的模样。

    许馥突然问,“学长是因为这样才不做临床的吗?”

    “因为哪样?”

    “因为你觉得医生用处并不大。”

    她很少这样话中带刺,许是心情过于紧绷,急需找到个出口发泄,竟急不可耐地曲解他的意思。

    陶染并不生气,反而因为她少有的“失态”而感到有趣似的,话里都带着笑意,“不是的。”

    但却没有反驳许馥给他下的定义,只认真地解释了自己不做临床的原因,“我只是觉得临床太不顾家。如果两个人都是医生的话,家里就会像个宿舍,变成了偶尔回来睡觉的地方。”

    “那你找个不是医生的爱人就好了。”许馥心情冷静下来,道,“不好意思,学长。我刚刚有些急躁了。”

    陶染沉默下去,半晌,兀自低低笑了一声,道,“……没事。”

    -

    陈闻也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病房,把叶灵吓一跳,“怎么,馥馥说检查结果不好?”

    “没有。她说很好,基本恢复了。”

    说完,人往床上重重一躺,脸往窗边望。

    冬天快到了,天暗得越来越早。

    天空浅淡青色的时候她离开,之后迅速就变成了深重的蓝,云朵像被撕碎的棉絮,或交叠,或舒展,随意扔在天空上,到了现在,月亮也跟着冒出半个角,观看着大地上发生的无数快乐和悲伤。

    他从许馥那儿出来,被护士站几个女孩的聊天吸引了,装作在等人,强行听了会儿墙角。

    “许医生的新男朋友看到没?”

    “看到了看到了,妈呀,也太帅了吧。她第一次谈混血儿吧,不知道这个干什么工作的?”

    “一看就是有钱人,总裁什么的吧?西装肯定是高定,还是暗纹,挺低调的。而且声音好听,人超级礼貌,我感觉比她之前谈那个富二代要强。”

    “哎呀,那富二代也不错的呀。骑摩托车在医院大楼下等许医生的时候多招眼,年轻有活力,而且人很幽默嘴很甜的好不啦,还三天两头给我们送下午茶。”

    “我还是喜欢她大学时候那个男朋友,很有书卷气很白净的,等她很久都没一句抱怨,往那儿一站一棵小白杨似的,每次许医生和他说话他都脸红。”

    “真想让她开个课给我们,去哪里找这么优质的男人啊?”

    “我上次问她啦,她建议多参加聚会,还说我有空的话可以带我一起,人超级好的。但是我下了班只想回家瘫着真的,根本不想出去,可能我这就是单身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