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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事,用不着你指手画脚。”林炎哼笑了一声,一团玄火把001号给烧了回去。
听林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景函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因为修为变低的缘故,他总觉得整个人的心境都大不如前,特别容易受外界事物的影响——或者说,受林炎的影响。
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碰到过第二个像林炎这么磨人的人。
他向来与人不是特别亲近,一直以来敢黏在他身上撒娇的唯不高兴一狗而已,且只要他稍微露出那么一点儿不愉快的意思,不高兴立刻撒腿就跑。
而林炎,不仅一天到晚黏着景函,吓也吓不跑,甚至还会因此半真半假地埋怨,搅得他整个人都没办法静下心来打坐。
前世的他动不动就闭关数月,现在……他连安安静静地打坐一个晚上都难。
更可怕的是,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并不坏。
每当看到那双委屈万分的眼睛变得明亮时,景函的心里比提升了境界还要愉快——大概是因为从前提升过太多境界,身体都已经麻木了吧。
只是海底之行迫在眉睫,再不提升境界,恐怕还没进到巨鲸的腹中,就已被消化成了一滩血水。
没过一会儿,林炎便拿了灵液回来,景函顺从地喝了,精神好了许多。
随着身体的恢复,同时变强的还有景函的五感,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一道灼人的视线一直盯着他的侧脸。
“怎么了?”见林炎没有转移视线的意思,景函不得不问道。
林炎取过景函手上的瓷杯,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来递给他,一脸献宝似的神情。
景函疑惑地打开纸包,发现里头是一袋子糖果,那糖果的颜色像是蜜糖一般黄澄澄的,一粒粒约有小拇指尖那么大,形状如同风化的珊瑚,不规则的小圆球上布满凹凸不平的浅坑,煞是可爱。
“这是珊瑚糖,刚才我路过舱室时遇见了两名师妹正在讨论,说这是最好吃的糖果,特意寻她们要了来。”林炎说着,自顾自拿了一小颗扔进嘴里尝了尝,“确实好甜。”
景函看着林炎眯起眼睛享受的表情,说:“金丹修士无需饮食。”
“‘无需’和‘不能’是不一样的啊,师兄真的不想尝尝看吗?”林炎拈起一粒珊瑚糖,笑得一脸灿烂地大力推销。
“不,我……”话未说完,熟悉的指尖贴上了景函的唇,一颗糖被塞进了他的嘴里。
清爽的甜味迅速在景函的嘴中融化开来,因为几乎从不饮食,他的舌头异常敏感,这种奇异的、因为美好的味觉而带来的陌生感受让他整个人都觉得惶恐不已,抠着喉咙想把这甜味给吐出来。
林炎被景函的动作给吓到了。
“师……师兄?”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景函,慌张地问,“师兄,怎么了?这糖……是糖有问题吗?”
景函摇摇头,冲出房间扑到甲板外的船舷边呕吐不已,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林炎又是心疼又是后悔,走到景函身后半抱半扶着他,以防他不小心跌进海里去,却被猛地推开了。
“师兄,你……”
林炎舔了舔嘴唇,景函正满身狼狈,一脸阴翳地看着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来自上位者的威压。
“今后无事不许进我的房间。“
不容反驳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平时的景函。
难道这种珊瑚糖能开启某种奇怪的开关?
林炎厚脸皮地笑笑:“好啊,那师兄每天陪我修炼好不好?“
景函摇摇头:“我要闭关冲击元婴。”
林炎眨眨眼:“师兄不是才金丹六重吗?离元婴还远着呢,莫不是在诓我呢吧?“
景函没有回答。
林炎撇了撇嘴,小声说:“好吧,小瞧师兄是我的错,可是,整整五重境界,许多修士终其一生也没能达到元婴境界……“他的声音变得委屈起来,”师兄……难道是为了躲我吗?“
景函的心头一跳——自己是在躲他?
迎着林炎可怜兮兮的眼神,他摇头道:“不,海底凶险,多一分修为就多一分保障。”再者说,自己只是“避开”影响飞升的“害”罢了,怎么能算是躲?
或许是林炎泪眼汪汪的眼神太具影响力,景函终究是不忍心,半晌,补充了一句:“毕竟你还只是筑基期,我修为提升一些,也好护得你周全。”
景函还没说完,林炎就破涕为笑,冲上前去重重地抱住景函,脑袋亲昵地在他的颈脖间磨蹭:“师兄这么担心我,我好开心啊。”
景函默默地推开了他,转身回了房间,顺便还在门口下了禁制。
林炎一个人蹲在门口坐了一会儿,实在是觉得无聊——没有了景函,他好像整个人都空落落的,简直都无法想象过去的那么多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了。
景函可是为了保护他才闭关的。
想到这一点,林炎的心里有一些窃喜,干脆搬了个贵妃榻来躺在景函的门口发呆,权当护法。
宝船在东海上方行了十余日,终于到了传说中的藏宝地。
林炎因为好奇,跟着众人到甲板上看了一眼。
只见茫茫无际的深蓝色海面上海波平静,间或有几只灰色白色的飞鸟慢悠悠地低空飞过,根本看不见什么巨鲸的影子。
几名长老商量了一下,派出一个由两名元婴修士三名金丹修士组成的斥候队伍先行下海查探。
半个时辰过去,一名元婴修士先行浮出海面,朝长老们道:“启禀各位师叔伯,海下……海下什么也没有。”
一名女师叔翻了个白眼,道:“这么快就上来,没找着东西也是正常的,那鲸足有三百丈长,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另一名黑髯客立刻附和道:“师妹说得对,你们这群小辈,怎的一点都不上心。“
那名修士迟疑了一下,说:“海下确实什么都没有,我等寻了许久,只见得白茫茫一片海砂,满地都是被砍光了的珊瑚,连游鱼与海藻都没有半条。”
女师叔愣了愣,问:“那海砂下面呢?你们也找了?”
修士道:“除了砂还是砂。”
东海向来物产丰富,海底更是游鱼海贝无数,因为无人采集,珊瑚枝枝成树,足有一人高。
可按这名元婴修士的说法,这海底竟是一片不毛之地?
黑髯客坐不住了:难道细作传来的消息是假的?
他站起身,两步踏出火云道:“小辈毛毛躁躁、学艺不精,还是我亲自走一趟。”
不过半柱香时间,黑髯客从海里出来了,他眉头紧锁,一踏上甲板便道:“我刚仔细看了看那些珊瑚,似是被人用法器砍去的。整整三十里的海底尽被砍成了不毛之地,更远的,我也没有看了。”
要知道,海底水灵气丰富,越是深处,成精的生物就越多,其中不乏能达到金丹、元婴期的大精怪,整整三十海里……这要耗费多少人力来清理?
澜沧派为了找一条巨鲸,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
他们本就是悄悄来到的东海之上,若真有一支数千澜沧派修士组成的军队,就算被灭在此处,也是很有可能的。
毕竟道门三大派嘴上说着同气连枝,私下里可一直不怎么和睦。
女师叔舔了舔嘴唇,讷讷地道:“那要怎么办?要不要通知宗门?”
即便是以大乘期修士的脚力,一来一回也要三日,这期间会发生什么,完全未可知,真要按她的想法,赶紧调转船头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才是正经。
几名长老都沉默了。
“要不……要不问问仲师兄?”有人提议道。
毕竟仲滕主管的是刑堂,若他自己提出跑路,也不好再向其他人施什么刑罚。
可到底谁去和仲滕说这件事呢?自从那日从玄临城回来后仲滕的心情一直不大好,一点就炸,再加上那条蛮不讲理堵在门口的火红色獒犬,这几日根本没人愿意靠近仲滕的舱房。
众人争来争去,忽然有人道:“仲师兄似乎与金玉山庄的李道友交情不错。”
又有人附和:“我看神犬似乎也对李道友十分信服的。”
如此三言两语,黑髯客立刻被说动了,派了两名金丹巅峰的修士过去请景函到后甲板上叙话,完全没在意景函压根儿不是九焰宗中人,用不着听他们指挥。
林炎先前在甲板上随便看了一会儿风景便觉得无聊,又回到景函的房间门口坐着,先前他守在这里的时候已经感受到了两次强烈的能量波动,也就是说,景函至少已经金丹八重了。
这等速度,就算放在九焰宗那也是绝无仅有的。
不过,还是比林炎稍微慢了一点儿。
有玉戒和心法的辅助,林炎每天看一会儿房门猜想景函在里头做什么修炼一小会儿,竟然也很快突破了金丹五重,若真是勤勤恳恳地闭关修炼,说不定早就突破了元婴期。
不过他可一点儿也不想突破元婴。
毕竟元婴期的身体经过进一步修炼,会呈现出与金丹期完全不同的气势,更别提丹田里多了个东西,景函是傻子才会以为林炎还是筑基期。
林炎百分之一百地确定,如若他比景函更早突破元婴期,景函立刻就会跑得远远的,再也不会照顾他这个“累赘”。
林炎正掰着指头算景函到底闭关了几天,两名穿着九焰宗高级弟子服的修士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林炎虽然曾经天资极高,也受门中关注,可毕竟还属于小师弟级别的。
他不情不愿地从贵妃榻上移下了腿,正要行礼,其中一名修士问:“李道友是在这间舱室里吗?”
林炎道:“是。”其实不用他回答,整个船上的人都知道,林炎的金丹已经碎了,还是抱着景函的大腿才能参加这次寻宝,就连景函闭关的时候他也不敢离开一步,生怕被欺负呢。
那名修士点了点头,不等林炎再问别的,重重地敲了两下门。
没有人回答。
林炎站起身阻止道:“师兄正在闭关,有什么事情可以先告诉我。”
另一名修士嗤笑了一声,没应声,道:“什么事情能比命更重要?再者说,我们找的是李道友,和你有什么关系,还真当自己卖卖屁股就能抱上大腿了?”
林炎皱了皱眉,一阵心火骤然升起,他声音低沉地问:“是吗?”
金丹期的威压不自觉地泄露出来,把两名修士吓了一跳。
“你……你……”一句话未完,林炎的玄火已经烧到了他们的眼前,两人忙挣扎着后退,正撞在了门口的禁制上。
只见水蓝色的光芒一闪,两名奉命前来寻人的修士一脸惊恐地被封进了冰块里。
这下连林炎也愣住了,他原本只是想给这两个嘴上不干净的修士一点儿教训,吓唬吓唬他们,哪知道这两个蠢蛋这么没用,就这么撞上了禁制。
九焰宗名为“九焰”,宗门中人大多修习火系法术,虽然这回出来也带了不少其他系的修士,可并没有哪一个能有景函这样的修为,根本解不开这个法术,更别提这宝船如此之大,一来一去这俩人早憋死了。
难道要用火烧?
林炎不太自信地看着手心的玄火,他还没试过烧这么大的冰块呢,万一一下烧过头了把这俩人烧死了怎么办?
就在林炎踟蹰的时候,景函的房门骤然打开了。
“你怎么如此莽撞!”景函急匆匆地从门内走出,在看到完好无损的林炎和冰块中两张陌生的脸后愣了一愣,偏过脸去,迅速解开了两名弟子身上的咒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