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琯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责备告诫的意味。
瑢娘却浑然未觉,一心想把账册拾起来,又要忧心那被撕烂的一页纸,结果就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她捧着账册直接跪到地上,道:“奴婢该死,奴婢……奴婢竟然把账册弄坏了……”语气惊慌。
“没事没事,起来吧。”我抬了一下手,又打趣道,“瞧你吓成这样,人家还以为是我这个少夫人有多凶悍呢!”
“奴婢不敢……”她低声道。
话未说完,声音便被突如其来的“扑哧”声盖过。
月映使劲抿着嘴,正努力将笑意憋回去。
我扫了她一眼,嗔道:“笑什么呀?”
她摇着头,强作镇定,道:“没,没有,不笑什么。”
我没继续理会她,转过头对瑢娘说道:“还跪着做什么?快起来,坐着。”
瑢娘依言捧着账册坐回到椅子上。
我对前来禀报的小丫鬟道:“人没了肯定是要找的,你去和刘家的两位老人说,让他们别太担心,庄子里马上就派人去找。”
小丫鬟得了令退出去了。
琯娘站起身来说:“那我立刻去安排。”
“嗯嗯,”我点头,道,“去问一下刘家两位老人,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刘四郎不见了的,不见之前都做了些什么?务必要问仔细了。”
“明白。”琯娘回道,顿了顿,又建言道:“既然账册已经被撕坏了,那就让瑢娘重新抄一本吧。不然的话,也不好这样带回去拿给老夫人看。”
这样带回去是不好,但也没必要重抄一整本吧?那账册里记了多少东西,重抄一本得抄到什么时候?
我愣了一下,看向瑢娘。
很明显,瑢娘正在走神。她呆坐在椅子上,似乎是没听到琯娘方才说的话。
“瑢娘?”见她没反应,琯娘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回去后把账册重抄一本,然后交给少夫人。”琯娘看着一脸茫然的瑢娘说道。
“是。”她小声道。
琯娘这明显是想让她一天到晚都不干别的、不想别的,就抄账册吧?这的确是个“磨练人”的好法子,但我却有些看不过去。更何况重抄账册费时费物,根本没必要。
我忍不住插话道:“不用抄一整本了,把那一页抄了就行,抄好后夹在账册里头送给我。”
两人均是一脸讶异。
瑢娘没有说话。琯娘表情犹豫,可我没给她表达的机会,紧接着催促她道:“找人要紧,你快去吧,找没找到,记得不时来和我说声。”
“好。”琯娘慢吞吞吐出一个字来,然后退了出去。
“那奴婢也下去了。”瑢娘说完,急匆匆走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心想,刘四郎这个时候不见,肯定与她有关了,想必她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表现得如此惊慌。
琯娘说,瑢娘比刘四郎长五岁。瑢娘看起来稳重内敛,做起事来顾虑多。而刘四郎才十七八岁,是一个一身热血、容易冲动的小伙子。若日后两人走到一处,生活在一起,应该挺有意思的。
可现在的问题是,刘四郎不见了。他如果是赌气躲起来了还好,若是真的远走他乡了,那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我抿了一口茶,扭过头去看月映,月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立在那儿。
我想起她之前在这么多人面前失笑的事,便问她道:“你方才到底是在笑什么呀?难道是因为这两天过得太开心了?”
“嗯嗯,是啊。”月映抿着嘴笑,敷衍道。
“说说吧,让我也开心一下。”
月映摇了一下头,走到门口,道:“珠娘饿了吧,我去厨房把饭菜拿过来。”
我瞪着她,佯作发怒状,道:“不说的话没有饭吃。”
月映扮了一个鬼脸,回道:“就不说。”说罢,一溜烟跑了。
今日还同我耍起嘴皮子来了!我觉得好笑,回过头去细细想着,却实在想不明白我说的那句话怎么就能惹她发笑了。
上午看账册看得头昏脑涨,中午用完饭后便倒榻上打算眯了一会儿。田庄的确凉爽,只要不出门,只是坐在屋子里便觉身上清凉无汗。屋子里的窗开着,有风灌进来,吹得水红的细纱床帐翻飞起舞。
哪知这一觉下去便十分好眠,后来还是月映叫醒我的。
我悠悠转转打开眼皮,模模糊糊见月映俯身在榻前,轻声唤道:“珠娘?珠娘?”
我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便只看着她,没有应声。
月映又开口道:“珠娘,瑢娘来了,在外面候了半个时辰了。”
我这才醒过神来,坐起身,一边将腿挪到塌边穿鞋子,一边与她道:“你怎么不早些叫醒我?”
月映小声道:“叫了好多次,可珠娘睡得特别沉,我见珠娘睡得这么好,就不忍心吵着你。”
我穿好鞋子,又穿上对襟长衫,然后走到妆台前,月映站在我身后给我梳发。
我问她道:“瑢娘是来问刘四郎找到没有吗?”
“不是,”月映回道,“她说是来送账册的。”
我没吭声。如果瑢娘只是来送账册的话,那她把账册先放这儿就好了,为何非得要见我?在这儿等半个时辰,不就是为了能问消息吗?
顿了一会,我继续问道:“琯娘有过来找我吗?”
“没有。”月映道,“想来是因为刘四郎还没消息。”
“你过一会去把琯娘找过来。”我吩咐完,便站起身走出卧房。
瑢娘坐在椅子上,见着了我后,忙起身福了一礼。
我示意她坐下,说道:“其实账册的事不用这么着急的,你中午都没能休息吧。”
她微微垂着头,将账册递了上来,说道:“账册是瑢娘弄坏的,自然是要早些修补好的。”
我翻开账册瞧了瞧,那重新抄写的一页字写得工工整整,丝毫不含糊,我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赞赏之意。
我微笑着合上了账册,道:“可以,写得很不错。”
这一声夸奖倒弄得她有些局促,她一双手摆在腿上,绞着指头,坐姿却端正地像一座雕塑,看上去就似在默默承受刑罚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