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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惊雷闪过,天地间刹那间如同白昼,只是片刻之后,一切又再度归于黑暗。
仿佛这个世间,本该就是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光亮的。
天庭,神统大殿。
诸神在列,众星君齐聚。
羽蓬看着台下跪着的身负“锁神链”的修罗,缓缓开口道:“修罗,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修罗沉默了片刻,答道:“违反神界规定,闯入荒古天宫室。”
羽蓬悄悄握紧了藏在袖子当中的双手,向身旁的人道:“按照神界律法,擅闯禁地者该当收何刑罚?”
身旁星官颔首道:“按照神界律法,闯荒古天宫室者应废除神位,投入凡间,历经情劫,嗔劫,恨劫,在人间轮回百世之后,方可消去罪孽,重新为人,且从此以后再不可飞升神界。”
羽蓬缓慢地转动身子,道:“是么?”
没有人看到,他握着王座把手的手掌已经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暴起。
星官点头道:“正是。”
羽蓬不再说话,只是慢慢看向了殿下跪着的修罗,正在这时,修罗也抬起头,看向了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修罗的眼中却没有任何担忧和责怪之色,甚至他的嘴角还有隐隐的淡淡笑意,向着羽蓬微微摇了摇头。
而王座之上的羽蓬神色依然那般平静冷漠,只是他的眼中,倒映着殿下那个男子的身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闪烁。
许久,他才缓慢地,仿佛用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低沉着声音,道:“神君修罗,擅自闯入天庭禁地,今废其神位,投入六道,在人间轮回十世,历经劫难,带他下去吧。”
说完这句话,他的脸色忽然间一片苍白,身子也抖了一下,仿佛摇摇欲坠,只是他的面色依然是那般平静,那般冷漠。他立刻又坐直了身子,因为他是神界的神统,不能让下面众神之中任何人看出他的软弱。
殿下一阵喧哗,突然有人出声道:“神统大人,这刑罚不是轻了些……”
羽蓬神色如冰霜一般,冷冷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说。”殿中顿时寂静下来。
修罗被人着两边架着抬出了大殿,在离开大殿的最后一刻,他抬起头,看向羽蓬。
两个身世相近的人,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儿时好友的目光,互相望着,修罗向着他,微微笑了笑,然后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殿外。
可坐在王座之上的羽蓬,却无论如何也露不出一丝笑容,他的脸上,有的只是平静,万古不变的平静。又或许是因为在众神面前,他必须一直保持威严,又或许是因为他已经许多年没有真正笑过。
整个天庭,他和修罗的关系众人皆知。殿下诸神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羽蓬恍惚间似听到阵阵窃笑之声,但是眼前的世界仿佛一下暗了下来,他想寻找到那些笑声的来处,但世界太暗,他看不见,看不见。
门外忽有神官来报:“报!神君修罗已被投入“落神井”,入了六道轮回的人界。”
羽蓬摆了摆手,道:“此间事情已了,散了吧!”
在一片嘈杂喧哗声中,殿下的众神逐渐都退出了大殿,不一会儿就已经走得一干二净,整个大殿内只剩下了他独自一人,静静坐在万人之上的王座之上,有几分萧索凄冷。
待到这凄冷一点一点渗入他身体的时候,原本早已应该万邪不侵的他竟然仿佛也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但是他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低垂着头,坐在王座之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起身,走下王座。
羽蓬忽然感觉自己很累,很累了,仿佛每走一步都会用尽他全身的力气,但即便如此,他仍尽力将身子挺得直一些,将步子踏得稳一些。
平日到大殿门口不过转瞬的距离,他今日竟走了半个时辰,终于,他走到了殿门外。
他缓缓抬起头,向天际看去。
只见天空之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雨来,淅淅沥沥,笼罩了整个世界。
羽蓬就这般静静站在雨中,一动不动。雨,渐渐下大了,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竟然有些疼痛了。
但他还是一动不动,任由漫天风雨打在身上。苍穹之上,雨势渐大,变成了瓢泼大雨。
他渺小的身影站在殿外,那般孤单,那般凄冷。
不知过了多久,漫漫黑夜之中,一只青葱般的洁白玉手从旁边伸出,手中握着一把法力汇聚而成的灵伞,替他挡住了漫天风雨。
羽蓬缓缓转过头去,只见夕舞手中握着伞,站在他的身旁,静静注视着他,那如水的温柔眼眸之中,倒映着他的影子。
羽蓬看了她许久,又转过去,继续望着天际,怔怔出神。
夕舞也不发一言,就这般陪着他在这黑夜暴雨之中站着,直到地老天荒。
一道光芒从天而降,穿过重重天幕。
一片烟雾之后,现出一片茂密青葱的竹林和一个安宁的小山村。
突然,哇的一声,一声初生婴孩的啼哭打破了山村的寂静。
“啊!生了生了,是个男孩,快看,这孩子长得真标致!”
“谁说不是啊,看着眼睛,多像他娘亲。”
在众人簇拥的怀抱之中,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正微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躺在温暖的怀抱里,痴痴酣睡着,浑然不知自己的将来命运。
时光如梭,光阴似箭。
一转眼,又是几百年过去了。
神统大殿外,夕舞站在门边,悄悄注视着那个站在远处,遥望着天际的身影。
她的神色逐渐露出一丝担忧。
这些年来,羽蓬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沉默,在人前他冰冷无情,脸上从来只有冰冷。但每次只有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他就会像这样站在这里,静静看着天空,有时候一看就是几天,一动也不动。
虽然他的神色从来都是那般平静,看不出丝毫悲伤和痛楚,但是只有夕舞知道他的心有多么苦痛和孤寂。
几百年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以前的事,以前的人。
他一直在内疚,他忘不了几百年前为他而死的凌静若,舒芷夕,路千崖,更忘不了当年他亲自下令逐下天界的修罗。
虽然他表面上从来不说,但是夕舞知道,他一直责怪自己,虽然已经身为神统,但却连自己从小最为亲近的兄弟都保不住。
这些年来,他也一直默默关注着天玄门的近况,百年之前,当他得知吕大胜的死的消息的时候,默默地在这里站了整整半个月。
人终有一死,吕大胜虽然也是修道之人,但毕竟比不得他们,更何况也未取得神位,寿元有限,终究永远离开了世间。
其实他们也是一样,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夕舞正想得出神,忽然羽蓬没有转头,却缓缓传来他的声音:“出来吧,夕舞,我知道你在那儿。”
夕舞无法,只得走了出去,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夕舞看了看他,羽蓬并没有转过身看她,也没有说话,夕舞也就不说话,两人间一时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羽蓬忽然道:“夕舞,你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当上神统的么?”
夕舞看着他,缓缓道:“六百二十七年前。”
羽蓬转头看了看她,道:“怎么你记得这么清楚么?”
夕舞目光望着未知的远处,轻声道:“你的事情我一向都很上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羽蓬沉默了片刻,才道:“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年了,我觉得很累了,是时候休息了。”
夕舞面色并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已料到了他的话,道:“哦,那你想好了合适的人选了么?”
羽蓬点了点头,道:“我已经有了理想的人选。”
夕舞道:“是谁呢?”
羽蓬道:“你应该知道的,是吾里。”
夕舞神色一动,似乎也对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道:“可是几百年前由人间飞升上来的那个吾里?”
羽蓬道:“正是。”
夕舞道:“那个吾里能够胜任么?”
羽蓬点头道:“一定可以,当年他便凭借一己之力,以凡人之身渡过九重天劫,打开神界大门,飞升神界,这是数万年来,从未有过的,而且我一直暗暗观察他,相信他继位之后,会是一位好的神统。”
夕舞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已决定,我就不再劝你,可是这样合适么?你不再考虑考虑?”
羽蓬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其实我就早想退位,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一个万人之上的至尊权位,但是对于我来说,这一切却毫无意义,好在几百年来,魔族终于渐渐融入了神界的生活,人民反对的呼声也几乎销声匿迹,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我也终于完成了当年对凌云寒的承诺。”
他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也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夕舞看了看他,道:“到哪里去呢?”
羽蓬道:“不知道,离开之后再说吧。”
夕舞注视着他的眼睛,道:“你去哪里,我和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