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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费思的裙摆如湖水荡漾,而修长的脖颈和手臂让她看上去轻盈美好得如月光。
偏偏她的舞浓烈热情。
祝野听见旁边的人用葡语惊叹了一声“Oh,meudeus,Elaélinda!”向上帝惊叹眼前人的风情万种。还有法国男人和身边同伴情不自禁赞扬,“Elleestlarosedel’orient”夸赞丁费思是来自东方的玫瑰美人。
丁费思一跳完,那个高大英俊的法国男人就主动上前,用英文和她搭讪。
丁费思礼貌地笑笑,在人群中看向祝野,毫不留情地告知那个法国男人,
“Myhusbandishere.He'stheonlyoneforme.”
husband这个词一出,人群中起哄。
祝野听见丁费思说那句话时,人群中一相望,明明那只是一个普通的词汇,可她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她的丈夫在这儿,他是她的唯一,却让祝野怦然心动。
在丁费思的领域里,她如鱼得水。
祝野忽然有一种感觉,
丁费思也许就属于这样耀眼的世界。
她一直以来太过于小心翼翼,
可她本身就是美好而绚烂的人,只因为寄人篱下,没有亲生父母倚仗,她不敢犯错,不敢造次,凡事都要求自己无愧于收养她的家庭。
哪怕她的妈妈待她如亲生,她也曾害怕过妈妈会抛弃她,有了孩子会忽视她,把她送回福利院。
特别是,祝野注意过一个细节,丁费思吃饭一直都很快。
后来追问,丁费思告诉他,她在福利院的时候,经常吃不饱饭,分饭的阿姨随心所欲地分,而孩子们又来抢,她瘦小,抢不过别人,常常饿肚子,为了不被抢,只能一拿到饭就拼命往喉咙里倒,免得被抢走,也就养成了吃饭很快的习惯。
祝野第一次听的时候,心如刀绞。
她没有父母,在这世上没有血缘可依靠,过得太辛苦。
如果她有亲人,那一定是不一样的光景。哪怕只是普通家庭,她的人生都一定会不一样。
祝野在人群中与丁费思四目相接,她在灿烂地笑着,祝野的眸光被烛火灯光一渲染,那几分落寞心疼也变成温柔。
他们相视时眸中的爱意太动人。
以至于那些跃跃欲试的男士知难而退。
丁费思笑着向祝野走来,众目睽睽之下牵起了他的手。
那个和她共舞的女孩将一个编织木篮递给她,用葡语对她说“这是你的战利品,愿神保佑你们”
祝野转述给丁费思听,丁费思接过那个篮子,对女孩粲然一笑,又拉了拉祝野的衣角,欢喜得像个孩子,
“你告诉她,她很漂亮,能见到她我很开心。”
祝野的葡语说得相当纯正,
“Minhaesposadisse,Vocêélinda,Prazeremconhecê-lo.”
女孩惊喜地笑,上前与丁费思拥抱。
在异乡与一个姑娘一见如故,倘若丁费思是男的,恐怕已经是爱情了。
从自由大道离开后,丁费思和祝野回到了酒店,揭开那个花篮,发现里面居然是一套当地新娘婚礼时穿的礼服,彩色衬衣,黑色天鹅绒长裙,裙子上有光亮的金银丝线,幅边有小玻璃球,白色蕾丝头巾有典雅的花边幅,丁费思发誓,这真是她见过最特别的婚礼礼服。并不过分庄重繁复,反而是轻便灵巧,看着只是一条平时穿的裙子。
而且刚拿出来的时候,丁费思和祝野也都不知道那是礼服,问过酒店工作人员才知道,原来这是婚礼的礼裙。
缘分总是赶巧,他们特地来里斯本许下婚誓,而当地的有缘人则赠予婚服。
世界上有那么多城市,他们偏偏来了里斯本,那么拥挤的人群中,偏偏丁费思成为了那个姑娘的有缘人,被赠予这套婚服。
又多么有缘,他们真的准备在里斯本结婚。
丁费思靠在祝野怀里,晚风穿过大得像观景台一样的阳台,屋内灯火通明,而两人坐在阳台上,听着人声鼎沸,看下面的人影走动,时间开始变得缓慢静谧。
丁费思忽然握住了祝野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她看着无边的夜色,温声道,
“结发辞严亲,来为君子仇。”
成年束发辞别父母,成为夫君的伴侣。
在异国他乡,这种感觉更为强烈,让丁费思脑海里跳出这句诗来。
祝野垂眸凝视着她,回她一句,
“白首倾吐不相疑,即日长离苦费思。”
长离费思。
祝野这么说,全因她有一个不太好的名字,第一次听见她的名字,仿佛能见一个女孩轻蹙眉,眉宇间有哀愁的苦思样子。
事实上,她身上也的确总是朦胧着一股忧郁气息,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她一安静下来就有忧郁之态,尤其是经过了三年的离别之后,总是发呆出神。
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费思。
真的人如其名。
可祝野不愿意她与名相通。或者说,他爱的人,不应该有这样一个忧郁的名字。
她应长离费思。
丁费思窝在他怀里看夜景,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丁费思吗?”
祝野顺从地问道,
“为什么?”
丁费思娓娓道来,
“我原本叫丁思,妈妈把我领回家之后,我生了一场大病,我甚至都能看见鬼怪的脸在天花板上晃动,感觉下一刻他们就要收走我。”
“后来外婆看我的样子,觉得我像是中邪了,找了半仙来看,半仙说我的命太薄了,很容易夭折,会遇见很多厄事,做什么事情都不太容易顺利,还会有些倒霉。”
丁费思笑嘻嘻地道,
“但是幸好我手上的贵人线很深很深,半仙说我命里有两个贵人,用贵人的姓氏镇一镇我的命,这种情况就会好起来,我的第一个贵人当然是收养了我的妈妈,于是家里的大人就把妈妈的姓氏加到了我的名字里。”
祝野第一次听她说自己名字的来由,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丁费思仰着脸看他,笑着道,
“哥哥,你信这些神鬼之说吗?”
祝野揽住她的肩膀,晚风将她的碎发轻轻吹起,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这样能让你变得健康,那就是值得的。”
丁费思拨弄他修长的手指,
“半仙说妈妈的姓氏只能镇到十八岁,我成年之后还有厄运,如果不跟着另一个贵人,一定还会有接二连三的厄运发生。”
“半仙还说,我以后名字里还要加另一个贵人的姓氏,那位贵人主西方,可我一直都觉得这匪夷所思,怎么会?那我名字里不都三个姓氏了?”
“这也太奇怪了,我真的会同意用这么奇怪的名字吗,什么样的机遇能让我把名字改得这么奇怪啊。”
她吐槽着,自己笑起来,可是她笑着笑着忽然愣住了,抬头看了一眼祝野。
她的笑逐渐停住了。
陡然间,晚风骤然变得长烈,刮过她的面庞,丁费思猛然明白过来,多年前那位半仙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一刻,半仙的话醍醐灌顶。
所有的疑惑与满不在意,在一刹那间转为大彻大悟。
夫姓,是那另一个姓氏。
不是强硬的改名,而是自古约定俗成的习惯,在夫家的族谱里,正妻都要在其上加丈夫的姓氏。
而之前,他们两个都致力于让丁费思上祝家的族谱,被记为正妻。族谱上写的名字,就应该是祝丁费思。
那位半仙原来真的没有骗她。
隔了许多年,突然明白了一个秘密,让丁费思整个人犹如被雷击中。
原来是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命名。
而且无比合理。
像是一个上了密码的礼物箱,在多年之后终于打开,在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光是打开那只尘封的箱子就让人无比惊喜。
丁费思突然直起身来,仰首在夜风中吻上他的唇,宿命与风动。
她的贵人主西方。
原来在还没遇见他的时候,就注定了她会爱他。
这样命中注定的爱情让人心悸,连神明都在将他们绑到一起。
无边夜色都沉寂下去,预言让爱意汹涌。
她忽然想知道,她听见这个预言的时候,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为什么所有的爱突然而至?
他又怎么会对她说,恰如那夜的一见钟情?
晚风太过暧昧,他们在无人的阳台上接吻,将夜色都融化,爱人坚实有力的手臂像是城墙,将她包围起来。
烦恼都被抛在了脑后。
无论是晦暗的身世还是固执的长辈,都在这一刻相忘于晚风。
而此刻,杨梓看着相机里拍下的照片,细细去琢磨丁费思的每一寸眉眼。
他不是第一次见丁费思,但第一次见她时便有一见如故的感觉。现如今他终于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她的长相过于出众,以至于压过了一些本来很明显的特征。
她的眸子很大,睫毛浓密,而家族中其他人的眼高没有她那么宽,都是偏瑞凤眼,可仔细看来,她的眼型确实与瑞凤眼有些相似。
因为眼睛占尽了一张脸的光彩,形状极佳的半月唇在她的脸上反而存在感很弱,更何况她的鼻梁偏秀气,没有那么高,抹去了一部分家族骨相特征,整张脸偏幼态,骨骼感很轻,在这一点上,与家族特征大相径庭,家族中基本都是骨相美人,骨相优于皮相太多。
所以哪怕他和丁费思见过不止一次,他都没有意识到,丁费思可能会和他有血缘关系。
而那枚吊坠,却切切实实是小姑的成人礼。
虽然在此之前,杨梓没有亲眼见过那枚那枚吊坠,可是同样的吊坠,他在小姑的照片上看过,彼时小姑参加在英国伦敦的名媛成人宴,与英国女王合影的那张照片中,小姑就戴着那条上百万的“岚风”。
而现在,这条岚风出现在了丁费思身上。
小姑失踪多年,他们都没有想到,小姑还会有女儿。
现在虽然还不敢下定论,但是足够让杨梓心里涌起波澜,每一次吃年夜饭,小姑的名字总会出现在饭桌上,哪怕过去了二十年,仍旧是不死心的话题,永远都是遗憾。
小姑是杨家唯一的女儿,当年因为和家族发生矛盾而离家出走,具体是什么矛盾,能激得小姑离家出走,杨梓不得而知,但是小姑的失踪却让杨家久久难以忘怀,直到现在,还在悬赏寻人。
可是祝野说,丁费思是从福利院被带回来的。
杨梓心底苦涩,
想来,小姑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否则怎么会任由自己的女儿被送到福利院?
可今天,他说要立刻带丁费思回去认亲时,祝野的面色却凝重,语气冰冷地告诉杨梓,丁费思已经长大成人,不需要向旁人乞求容身之地。
当初丢失了她,为什么不立刻寻找?她这些年寄人篱下,过得辛苦的时候,他们没有出现,而现在她年轻有为的时候,反倒急着来认了。
难道不诛心吗?
祝野的指责不无道理,他是站在费思的角度上考虑的。
可杨梓有苦说不出,他也不知道,小姑居然还会有女儿。
这么多年,他们杨家一直在寻找的都是小姑本人,搜寻到的小姑最后的消息是在墨尔本,可是自此之后就再没有消息了,她仿佛人间蒸发。
哪里知道,小姑还有女儿留在人世!
但既然知道费思可能会是他小姑的女儿,那就绝不能让她在外流离。
他大伯一直对小姑的失踪耿耿于怀,如果让他知道小姑还有女儿在人世,恐怕伤心也得以平复一二。
大伯身居政界高位,这么多年来,却没有一子一女,也没有结婚,祖母一直念叨,费思若是回去,大伯估计会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女儿养。
有大伯作倚仗,费思无论往后做什么,都会有底气得多。
如果费思真的是他的妹妹,出于私心,他都不愿意她无依无靠。
前段时间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前后的反转让人唏嘘不已,但没想到,主角竟然可能是他的堂妹。
要是她背靠杨家,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文娱公司欺负?
被抄袭反而被倒打一耙,有理说不清,一直等到事情发酵得对一个公众人物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时,才得以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