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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玉娘今儿着实给了黄富贵一通好看。然后,带着弟弟妹妹回家,理也不理身后那对张口结舌的黄家主仆。
黄富贵看着她的背影,懵里懵登地坐下来,连发脾气的事儿都给忘了,心思恍恍惚惚,好半天都不说一句话。
六福战战兢兢地走过去,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这韩姑娘看着娇娇弱弱的,手劲儿倒不小,少爷的脑门儿都红了。
黄富贵还是不说话,六福有点急了,忙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少爷,您没事吧,您别吓唬奴才啊!”
不过就是挨了一下而已,不至于把人给打傻了吧。
黄富贵倒是没傻,只是懵了。从小到大,他自诩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从没在别人的手下吃过亏,今儿倒是例外。
韩玉娘对他动了手,可他却不能还手。不单单是因为她是个女的,还因为他那颗一激灵一激灵的心,不停砰砰乱跳,跳得让他心慌。
六福见少爷半天都不说话,不由静静站到一旁,陪着少爷一起发呆。
等到徐狗蛋回来的时候,见他们俩一个人站着一个坐着,都是呆呆愣愣的样子,不觉皱了皱眉。
哼,真是对怪人!
等到了熄灯睡觉的时辰,他洗洗涮涮之后,铺床就睡,吹了蜡烛也不搭理他们。
六福困得直打哈欠,望着愣愣呆坐的少爷,悄悄道:“少爷,时候不早了,歇着吧。”
黄富贵好不容易回了回神,瞧着六福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这下可坏了!”
六福听得一惊,忙问:“少爷哪里坏了?”
黄富贵摇头摆手,看也不看他,直接往后一倒,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土炕上,突然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一遇上韩玉娘,他的威风,他的脾气全都坏了,没了。
韩玉娘教训黄富贵的事,她没和父亲说,只和万秀秀说了两句。
万秀秀听了意外,只道:“你胆子还真大。”
韩玉娘微微而笑:“他有脾气,咱们也有。若是一直依着他,咱们家的碗碟还有的剩吗?”
“那倒也是。他现在住在咱们韩家,也算是寄人篱下……是该老实点。”万秀秀赞同地点点头。
“往后,他们愿意来吃饭就来,不愿意咱们也不请了。反正,他们有的是银子,到别处去吃吧。”韩玉娘淡淡道。
正所谓,入乡随俗,客随主便。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还念什么书,做什么学问。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黄富贵很是“小气记仇”,每天只在韩家学堂上课休息,却从不踏入韩家院门半步,更不在他们家吃饭。
村里人都怕他上门滋事,平时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就算他有钱,也没人愿意招待他去家中做客。
黄富贵见他们都躲着自己,心中也不屑,便只去牛村长家吃饭。
村长一家,好不容易把他给送出去了,谁知,他又每日上门吃饭,要求多多,甚是麻烦。
牛村长本想看在银子的份上,忍耐下去,无奈,他媳妇的脾气暴躁,负气又回了娘家,家里没人做饭。
黄富贵饿着肚子,脾气自然不好。六福劝他不要和韩姑娘怄气,与其在外面吃,还不如按时去韩家吃饭。可是,黄富贵就是不肯,他倒不是真心“小气”,计较那天的事,而是打从心里觉得有点怕,不是恐惧的怕,而是担心的怕。
那韩玉娘太过特别,每每到她的面前,他总是没辙。
韩修文知道黄富贵资质差,便先让他旁听,和当初的狗蛋一样,每天旁听,然后每日学习新字新句。
黄富贵不爱读书也不喜读书,每天在学堂之上,常被韩修文训斥责罚,满屋子的小孩儿,只有他一个大人坐在那里,挨训挨罚。
韩修文是出了名的严厉,今儿因为黄富贵打瞌睡,把他的手心打得红肿破皮。
黄富贵气恼至极,只差要动手还击。韩修文看着他抬起来的手,冷冷喝道:“你敢目无师长?好,你这一巴掌打下去,我立马修书一封给你祖母,让她把你领回去!”
黄富贵闻言手中一顿,咬牙放了下去。
韩修文用藤条敲敲桌子:“坐下,把“耻辱”二字,给我抄写一百遍!写不完不许下课!”
黄富贵沉住气不搭腔,默默坐了下来。
今儿六福回了镇上,去黄家给老太太传话,交代少爷的近况。
黄老太太惦记孙儿,看起来消瘦不少,一直紧紧攥着手里的佛珠,听着六福说起韩家的大事小情。
待听到韩玉娘动手打了自己的孙子,更是惊得站了起来。“福哥儿,那样的脾气怎会容得下?”
六福低了低头,微微尴尬一笑:“回老太太,那韩姑娘是个妙人儿,看着较弱客气,却总能把少爷收拾得住……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赶紧说!”黄老太太拍着桌面道。
“老太太,少爷他好像喜欢韩姑娘。”六福不敢不说,老太太问得认真仔细,他瞒不住的。
“什么?”黄老太太大吃一惊,她把黄富贵养了十八年,还从未听说过他喜欢过谁?
既然话开了头,六福索性也不瞒着了,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黄富贵对韩玉娘初见那次,便是老太太的生辰。之后,派人东奔西找,找了大半个月也没找到丁点儿线索。谁知,那韩玉娘却是韩师傅的长女,说来也真是太巧了。
黄老太太却是着了急:“万万不可。福哥儿未满二十之前,不可亲近女色,你可的把他给看紧了,别让外面那些野花野草脏了他的身。”
六福连连摆手:“不不不,老祖宗您别误会。少爷是喜欢韩姑娘,可韩姑娘可是一点都看不上少爷……要不,也不会当面让他难看了。奴才眼拙心笨,可也看出来了,那韩师傅一家都是循规蹈矩的好人,不会起什么幺蛾子的。”
黄老太太闻言缓缓坐了下来,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有数。当初,她派人四处打探,回来的消息都说韩修文是个才德兼备的读书人,而且,那五十两银子的束修,他只收了二十两,可见他并不贪财好利之人。那读书人的女儿,想来多半知书达理,倒也不用处处防着。
六福也是实话实说:“韩家虽然简陋了些,但事事都讲究一个规矩。如今,少爷在学堂里,总算有韩师傅看着管着,他不似从前那样所心所欲了。”
黄老太太叹息一声:“他肯学自然是好。我也不指望着他考什么秀才,只求他能多学些道理,沉沉性子。”
六福连连点头:“老祖宗说的是。奴才会好好伺候少爷的,只是……少爷近来花钱太甚,奴才的手里已经没有银子了。”
韩修文退回来的那三十两,早都被牛村长一家贪得差不多了,如今只剩三五两,根本不顶用的。
黄老太太闻言不悦皱眉:“那韩家不是包吃包住吗?还退了三十两银子,怎么就不够花了。”
六福回道:“少爷见那韩姑娘对他厉害,便不愿上门吃饭。奴才只好花钱让村里人给他做……少爷的口味,素来是无肉不欢,每天总要一只鸡,半斤肉才肯满意。”
黄老太太轻哼一声:“他倒是会摆谱!银子我是不会再给他了。”
当初,若是还容许他随便花银子,她就不用狠下心,把他送到那穷乡僻壤之处,还让他住宿农家吃苦磨练。
“老祖宗,可是少爷没了银子,每天都不能过得痛快啊。”六福自己倒是无所谓,可黄富贵每天都给他出难题,他没银子开道,必定处处为难。
黄老太太重新捻起手里的佛珠,淡淡道:“那韩家有吃有喝,他还要银子做什么?家里的衣裳鞋袜都给他带过去,更是不用他自己置办了。”
“老祖宗……”
黄老太太指了指他:“你给我闭嘴。你回去告诉福哥儿,让他给我好好受着。再告诉他,他从小到大花了黄家多少银子,如今连一文钱都没为家里挣过!往后他想要使闲钱,让他自己去挣!”
担心归担心,心疼归心疼。事情既然开了头就不能半途而废。
六福听了这话,一脸为难。可老祖宗说什么是什么,他也不敢回嘴。
六福垂头丧气地回了怀德村,掂量着手里的几两碎银子,心里暗暗发愁。
少爷是花惯了钱的人,如今没了银子,他该怎么办?
他正犯愁,却见远处的田埂上坐着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自家少爷。
“少爷……”六福颠颠跑过去,蹲下身子道:“这地上多脏啊,别脏了您的衣裳。”
黄富贵有些泄气地垮下肩膀,伸手揪着地上的杂草,语气不善道:“这鬼地方哪里都不一样,我还计较什么。”
六福继续道:“奴才刚刚回了大宅一趟。老祖宗很记挂少爷,知道少爷一切安好,心里也放心了不少。不过,老祖宗还是发了话,往后不再给少爷银两了。还说,少爷要是真想花钱,那就自己去想办法……”
黄富贵揪了几根杂草,远远扔出去道:“不给就不给,反正,这鬼地方也没地方使钱,都是破破烂烂的!”
他用力过猛,牵扯到伤口,不禁疼得呲牙。
六福闻声看去,才知他受了伤。“少爷的手怎么了?”
黄富贵不愿和他细说,甩开手道:“不碍事的,别管了。”
主仆说着话,身后远远传来一阵嬉笑玩闹的声音。
六福转头一看,发现是韩玉娘正带着弟弟妹妹正从身后经过,不由站起身来,张了张口,却没敢出声。
怎料,那韩玉娘看到他之后,率先走了过来。
“韩姑娘。”六福忙冲她打了声招呼。
黄富贵闻言后背一僵,梗着脖子没回头也没起身。
韩玉娘看着黄富贵的背影,还有一脸紧张的六福,只从袖子里拿出一盒小药膏,递给六福道:“这是草药膏,可以治伤口,给你家主子涂涂吧。”
父亲的藤条有多厉害,她的心中有数。近来,黄富贵挨了父亲不少罚,狗蛋回来都告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