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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蔹去长安半个月,花询日渐消瘦。心中怀事,与花渡置气,寝食难安。偏偏花晏还要时不时来招惹她。
花渡向花君侯告辞,花询得知消息的时候花渡已经出城去了。花询无力地跌坐在屋里坐了好久,却发现海棠花也跟着不见了。她第一个想法就是花晏来过她的房间,找来铃兰等人询问,可没有人知道海棠花是怎么不见的。
本就一肚子火的花询,更是怒不可遏。
“你们这么多人竟然看不住一盆海棠花!”堂下跪了一排侍女,花询勃然大怒地跪坐在案后,重重一拍书案。
“奴婢该死!”众人吓得叩首不起,浑身哆嗦地不敢抬头。
“该死该死!尔等除了这些无用的话,可还有要对我交代的?”花询扫掉书案上的竹简,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她看也不看,红着眼睛霍然起身,“你们就是这般辜负我的信任么?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海棠花!”
“姐姐这是干什么呢?生这么大的气——”一身华服,摇着扇子的瘦弱少年笑容满面地踏进屋内,看着跪了满地的侍女,啧啧道,“姐姐这么不懂怜香惜玉,让侍女们跪地上,多凉啊。”
“阿稚,谁准你进我的镜花院?”
花晏唰地一声合上了扇子,趾高气扬地道:“父侯要我来请姐姐过去一趟,我这可是奉父侯的命进来的。姐姐你要是东西丢了,只能怪你没能力保护好,怪不得这么侍女。你拿侍女撒气,未免不符你淮安县主的身份罢?”
“章先生就教你这么插手姐姐的私事么?”花询冷笑一声,扫视着铃兰几人,缓了语气道,“你们都起来,找到海棠花将功补过。”
花晏压下和花询争辩的念头,不悦地道:“姐姐还是不要耽搁时间了。”
跟花晏去了花君侯的房间,杜仲捧着一碗刺鼻味道的黑色药水候在门口,正要推门进去,走在花询身后的花晏却喊住了他:“杜管家,还是我来罢。”花晏接过药碗,嘴角勾起笑,眼角看着花询,笑意更盛,“阿姐,你不是对父侯孝顺么?把这药拿进去给父侯,我就不进去了。”
“你又耍什么花招?”花询狐疑地盯着花晏。
“我敢耍什么花招!”花晏笑嘻嘻地道,“父侯生病了,身为父侯平常最疼爱的女儿,阿姐献献孝心,不是正好么?来,端着!”把药碗递给花询,花晏打开扇子,扇了扇,哼了一声,晃晃悠悠地走了。
“开门。”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花询还是按捺住不满,端着药准备进去。
“小姐……”杜仲喊住了花询,欲言又止。
“怎么了?”花询疑惑地望着杜仲担心的神色。
杜仲的余光看了看左右的守卫,摇了摇头,为花询开门,小声道:“君侯在休憩,小姐还请小心,不要惊醒君侯。”
花询点点头,进到花君侯的寝室。烛火照得满室通亮,这里却充斥着刺鼻的药味,地上斑斑点点暗色水渍,花君侯病态沉珂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花询将碗搁置在桌上,静静地等着花君侯醒来。
空气中散发着药味还混合着龙涎香,香烟袅袅从鎏金香炉里升起,扭曲散开,窗户严严实实地关着,关上大门,宛若把这里打造成了一个监牢。花询坐了片刻,顿感心惊肉跳,背后寒气升起,安静的气氛令人发怵。
安静熟睡的花君侯似乎没有呼吸一般,蜡黄的脸上两颊深陷,才半月没见,却觉得他病得奄奄一息了。鬓角花白越来越多,眉心纠结着,皱纹越来越多。花询看得有些惊心,怎么会病得如此严重?可她也不知消息,还真以为是偶感风寒。
她不安地轻手轻脚走到花君侯榻前,观察他的模样。好一会儿,没感觉到花君侯的呼吸,花询白着脸屈起食指去试探。
好在花君侯只是睡着了。花询松了一口气。
“父亲?”见花君侯似乎有转醒之意,花询忙端来汤药,跪在榻前,低声唤着花君侯。
“唔……”花君侯缓缓睁开了眼睛,眯着缝,咳嗽了一声。
“父亲请进汤药。”等花君侯清醒了些,花询才进奉汤汁药水。
“问棠——”
花君侯喝过药,脸色好了不少,但似乎还是昏昏沉沉的:“你多久没见你外祖了?”
花询蹙眉,感觉奇怪,花君侯怎么突然关心起了外祖的事。
“你外祖前几日,升迁为龙骧将军……为父本该前去恭贺的……咳咳……”
花君侯闭上眼,灰白的胡须抖了抖,声音亮了不少:“可为父染病,去不得……不如,你替为父去河东一趟,如何?”
“父亲还在病中,儿臣理应侍奉膝下……”
摸不清这里面的关节,花君侯还在生病,花询此时离开花府,只怕让某些有心人有机可乘。若是为了恭贺外祖升迁,那大可派遣使臣去,并非必须她去。
“嗯,我儿有心了。”花君侯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道,“不过,你母亲过世后,你外祖一直不肯见为父派去的人,你若去,你外祖不会不见你的。”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道,“问棠,花解语今晨向为父辞行时对为父说过一句话,要为父转告你。”
“解语有话要父亲转告儿臣?”这更蹊跷了,花渡要走不肯告知她,反而对花君侯有留言。
“安河郡主要成婚,河东离长安近,你可以顺道去长安……替为父献上贺礼。”
花询越听越糊涂。楚衍成婚她去恭贺是应该的,可为什么花渡要交代花君侯这件事。思考着,一时间房间里沉寂下来。
“好了,你去罢。”花君侯摆摆手,让花询离开。
出了房门,花询回头去看门卫守着,关得紧紧的大门,满腹疑问。河东之行,不得不去。再说了,外祖升迁,对她想要做某些事,确实方便很多。她若离开花府,也不知躲在阴暗中的魑魅魍魉会跑出来将花府弄得怎么个乌烟瘴气的。
花询感觉这些日子,她一定忽略了太多东西,才会觉得花府奇奇怪怪。
花渡不辞而别,让她深感不安。接触不多的外祖对花府是个什么样的态度,花询也不得而知。
三天后,花询的马车从花府大门缓缓驶出。
高阁之上,把玩着扇子的花晏站在一个穿着青衫的男人身边,感慨道:“这么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花询都会中,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坏了太子的大事。”
“是,先生。”花晏恭敬地收敛散漫,“如今花府上下,哪个敢不听我的话?只要太子需要,学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哼。你以为花府的人都听你的,你就了不得了么?”他转身走向楼梯,沉声道,“你父亲手里的财物,你知道在哪么?还有花府在朝中军中的势力,你也掌握了么?”
花晏跟在身后,毕恭毕敬地道:“先生教训得是。”
“虽说这调虎离山之计是老夫所设,可你父亲却没有按照我的意思把花询赶出去,反而让她去了河东。”
“去河东也无妨。虽顾龙骧升迁,可也不敢轻举妄动做出对太子不利的事情来。”花晏不屑道,“花询不过是一个外孙女,而且顾龙骧的子子孙孙那么多,哪顾得上一个花询。花询的母亲被害死,他还不是什么都不做?”
“顾崇这只老狐狸,这么多年一声不吭,别人官途起起落落,就他平步青云。花询这次去,我倒是觉得,顾崇不会轻易放她受苦。”
“总不会支持花询来抢府主之位罢?”花晏闻言吃惊,若真如他所言,只怕自己辛辛苦苦的算计都要落空了。
“怕什么,这府主之位定然是你公子晏的,谁也抢不走。别说我不答应,就是太子殿下,也不会让除了你之外的人坐上这个位置的!”
河东。
自从龙骧将军顾崇之女,君侯夫人身亡之后,顾府与花府关系一直冷淡着。顾崇虽然儿女众多,但平白无故女儿身死,怎么也不能咽下这口气,因此但凡是花府派来的使臣,全部拒之门外。
花询的车架进了河东境内,太守立刻上报给顾崇,可顾崇却当作不知道,对花询不理不睬。
“顾将军要发火也该是对君侯发,有什么不满也不能冲咱们主子来啊。哪有让外孙女住在客栈的道理?”佩兰扶着花询下车,叹气道。
花询舟车劳顿,这几日没睡好,一脸疲倦。听了佩兰的话,扯了扯嘴角,笑道:“这是试探我。无妨,先在客栈住着,省得还要面对那些恨不得生吞活剥我的亲戚。”
“可要是顾将军一直不见咱们,这该如何是好?”泽兰的担心不必佩兰少。
“你们要真那么担心,那就帮我做一件事。”花询打起精神,眯起眼睛,看着火热的太阳,笑着道,“我保证,不出半日,顾府就会派人来,恭恭敬敬地把我请回去。”她难得心情舒畅了不少,转过脸,对白青笑,“不如,咱们打个赌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