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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懿看了直摇头道:“本宫只当你是个明白人,却做出这样糊涂事!你伏侍皇上多日,难道不知他性子吗?他平生恨被人强迫,就算你拿刀逼他,他无奈之下,降旨放了你一家,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日后你父母亲人可就不是流放事了。”
“可是皇上不肯放过多尔衮余党,难道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一家人,那样苦寒之地受罪么?”碧罗说着,又忍不住哭起来。
淑懿抚慰道:“你先别急,本宫阿玛,虽然官位不高,却还认得几个京城名医,宁古塔虽远,不过多花几两银子,总能请到人为你父亲医治。至于放你一家回来事,本宫同一起想办法,这件事却是急不得。”
碧罗愣愣地盯了淑懿一会儿,突然痛哭失声,“娘娘大恩,嫔妾结草衔环也不能报答万一。”
淑懿笑着搀她起身,道:“你为了家人,兵行险着,可差一点中了别人圈套!”
碧罗突然想到了什么,柳眉一拧,道:“难道皇后不迟不早,刚好那时来到,是别有用心”淑懿笑而不语,碧罗切齿道,“我想起来了,皇上一冲进来,就一口咬定皇上是嫔妾害,如果她毫不知情,又怎么会这样笃定!”
淑懿按下她手腕道:“宫里,一定要凡事沉得住气,本宫跟你说句掏心窝子话,皇后表面和善,却不是个好相与,你如今只是小小贵人,没有家世子嗣可以依靠,如果想宫里好好地活下去,让你家人过得好,该忍耐时,便要忍耐!”
碧罗嘴角凝着一朵冷笑,凛凛地直刺进人心里去,“娘娘放心,嫔妾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是嫔妾不明白,她也算皇上正室嫡妻,皇上若有闪失,难道她会有什么好处!”
淑懿顿了一顿,沉声道:“乌头粉虽可以致人死命,只要救治及时,也不会有大碍,她们只是想给你安一个谋害君王罪名,因为谁都知道,马蹄莲花粉虽有毒性,却不会要人性命!”
御花园葱茏花木暴晒之余,升腾起湿润甜香,塞满胸臆,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碧罗望着天边一弯皎月,突然问淑懿:“娘娘,您说皇上不会已经猜出嫔妾意图了吧!”
淑懿心重重一沉,那样话,碧罗就不妙了,即便能保得住位份,只怕也会失宠。
那之后几日,顺治有些一反常态。
顺治自幼受到孝庄影响,知道要联合各方势力,才能稳固皇权。所以宠幸后宫方面,各宫主位所沾雨露,总是要多于那些庶妃嫔御。可自从恪贵人事之后,顺治几乎日日去启祥宫,几乎各小主屋里转了个遍。
云珠担忧道:“娘娘为何不去养心殿看看皇上,皇上总往启祥宫跑,那里格格们位份虽低,可都是些风华年少……”
淑懿摆摆手,道:“你别瞎想,皇上这几日不来,也不是冲本宫,你难道叫皇上对主位嫔妃一个都不沾,单单每日来看本宫?”
淑懿也暗自揣测顺治心思,恪贵人并不是善于掩饰自己人,她那一日惊惶失措,只怕果真如恪贵人所说,已经让顺治瞧出端倪来了,那么皇后……
淑懿嘴角不自觉地绽出一朵笑颜,这个时候,要不要兵行险着,帮碧罗了却她心愿?淑懿望着芭蕉绿初张,大簇大簇丁香温风中笼出一段段淡紫云,暗暗地想,其实兵行险着,也并不是不可以,能不能成功,就看各人手腕了。
两日之后,顺治差吴良辅给淑懿送来一盘水蜜桃儿,粉嫩鲜桃子上,凝着晶莹水珠,显是凉水中湃过,醉人甜香从薄薄皮儿里阵阵透出来。
吴良辅笑道:“皇上说了,天气越来越热了,怕娘娘着了暑气,懒怠吃东西,这桃子甜中带酸,可以开胃去暑,但娘娘千万别因为贪凉吃多了,没事儿时候嚼上那么一口就成了!”
淑懿看了看这盘蜜桃,笑道:“倒劳动吴公公亲自送来,云珠……”云珠不待淑懿往下说,便会意地去了内室,取出几个式金银锞子,交给吴良辅。
吴良辅顿时眉花眼笑,却又推辞道:“娘娘素日给奴才恩典还少么?就这么一趟差,娘娘也太大方了些,奴才哪里好意思拿呢?”
淑懿笑道:“本宫不拿你当外人,吴公公也不要见外!只要公公皇上面前,多多照拂本宫,皇上多赏赐了本宫,本宫也就能多赏赐吴公公!”
吴良辅是开怀,笑道:“娘娘对奴才如再生父母,奴才哪有不向着娘娘理儿呢?有件事儿……”吴良辅警惕地瞧瞧四周,淑懿垂了垂眼皮,示意他周围并无闲人,他才又说道,“那日恪贵人事儿,奴才总觉得有诸多蹊跷!还有……奴才觉得皇后那日也有些不妥……”
淑懿点点头,吴良辅消息,虽然对于了然真相她来说,不过是隔靴搔痒,但是让淑懿确定了,皇后确确事先知道恪贵人事。
她沉静说道:“本宫心里有数了,这两日皇上还是净翻启祥宫牌子?”
吴良辅苦着脸道:“可不是吗?启祥宫都转严了,奴才听说那些小主们,闹得越来越厉害了呢!”
淑懿冷笑,启祥宫那些庶妃嫔御,长久不得宠幸,还可以互相做个伴,可皇上一来,她们就又有了争夺东西,自然要起纷争。顺治只道那些低等宫嫔比主位嫔妃省事,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现,那些女人同样不是省油灯。
淑懿道:“明儿你想个法子,把皇上引到承乾宫来,记住,千万别着了痕迹!”
吴良辅唯唯答应。
到了第二日午后,顺治果然来用膳了。淑懿特意收拾了一桌素馔,顺治整日肥鸡大鸭子吃腻了,偶尔吃一顿素菜,觉得胃口大开。
用了膳,一边吃茶,一边阖眼笑道:“你这里胡萝卜粉丝大包子好吃得很,朕明儿来时,再叫小厨房做。”
淑懿笑道:“明儿还吃素馔?”
顺治摇头道:“虽说偶尔吃上一回,也觉得鲜可口,终究不能常吃!”
淑懿拿起绣花绷子,一针一线地绣着,笑道:“福临今儿还去启祥宫?”
顺治摇摇头道:“不了,朕去看看贞妃……朕也好些日子没去她那儿了!”顺治是个聪明人,藤椅上支起半个身子,笑道,“淑懿,你这餐素馔,叫朕悟出些道理来啊!”
淑懿故作惊讶,只低头绣着素缎上一片叶子,笑道:“臣妾只是想起福临昨儿让吴公公传话,说暑天儿不想吃东西,便想着做一桌素馔,给福临开开胃口,却没想到给您开开脑筋啊!”
顺治哑然失笑道:“那日养心殿,朕其实早已觉查出恪贵人有些异样,朕喝了芝麻酪之后,虽然也觉得四体无力,但伏案上时,是有知觉,其实朕是想知道恪贵人到底想做什么?”
淑懿不禁心惊,幸亏那日她只是以送荷叶粥为名,假装巧遇而已,不然,岂不叫顺治对她生疑?
淑懿故作埋怨道:“那日臣妾见福临昏倒殿中,心急如焚,却不知是皇上耍心眼儿!”
顺治笑道:“不过后来朕叫王御医看了看,那芝麻酪里不过放了些安神东西,想必是恪贵人知道朕这些日子国事繁忙,夜不能寐,才加了这些东西,来讨朕欢心。可是私自朕饮食里加东西,本身就是不合规矩,朕想皇后一定是知道了这件事,不然,也不会刚巧那个时候来?”
淑懿假作恍然道:“所以皇上也怀疑臣妾了!所以这几日才不来看臣妾。”
顺治道:“怎么会呢?朕只是觉得,怎么宫里女人,只要位份一旦高些,就想方设法要争宠,皇后是不必说了,后宫大权握得紧紧,就连恪贵人,以前多么无欲无求一个人,怎么也……朕怕给你宠爱多了,你也生出跟那些人一样心思。”顺治见淑懿脸色越来越难看,忙起身安抚她道:“朕知道自己想多了,可是那一日事,真叫朕伤心,她们为了争宠,不惜朕身上使手段。”
淑懿决心不错过这样一个机会,咬唇道:“福临,如果臣妾告诉你,恪贵人确是对你有所求,但并不是为了她自己呢?”
顺治一怔,急切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淑懿低声道:“那日臣妾也觉得皇后所为,有些蹊跷,恪贵人又委委屈屈样子,臣妾就抽空去问她,她告诉臣妾,她本是无意争宠,可是父母被流放宁古塔,如今父亲又流放之地身染重病,她想求你赦免她家人,她父亲是多尔衮余党,只怕没那么容易得脱囹圄,所以才希望能够多得皇上眷顾,或许能够救她父亲一命!”
顺治愣住,讷讷道:“这是真?”
淑懿含泪点头,道:“臣妾起初还气他,怎能拿龙体开玩笑,后来听她说及家事,也被她孝心所感动,想想臣妾也是轻易见不着家人面人……”
说着,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心里却想着,顺治一走,就叫云珠去告诉恪贵人,等见了皇帝,按她方才那一套说辞来说话,千万不可穿帮。
顺治听了,也是一阵阵唏嘘,后说道:“朕命人查查此事,其实多尔衮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当年大奸大恶皆已被惩处,那些被多尔衮胁迫而投靠官员,也没有必要再加以株连。”</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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