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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咽下口中甘醇味道,说:“朕原是这样想,可太后说不大封六宫便罢了,嫔妃位份总不能一个也不晋,后议定了晋端嫔为端顺妃,又问朕意思,朕想着恪贵人父母冤情,到如今还未雪,有些亏欠于她,便又议定了晋恪贵人为恪嫔。”
淑懿支颐道:“太后可答应了?”
顺治道:“太后虽有些推托之辞,可想着恪贵人自从作了嫔妃之后,还算安分,便答应了。只是皇后有些不高兴!”
淑懿肚子里忍不住一阵阵暗笑,皇后当然不高兴,碧罗与翠娘,虽然都是出身升平署,可她当初对付翠娘时何等干净利落,还有个娜木钟出头担了所有罪过,她呢,白白得了这个皇后之位,可碧罗承幸之后,不但没有获罪失宠,如今成了一宫主位,外人只知道她是吏部侍郎石申之女,家世不凡,若是再生个一儿半女,又是皇后一根拔不去眼中钉。
淑懿道:“碧罗妹妹既成了一宫主位,便不宜再住翊坤宫了,福临可想好让她搬去哪里了么?”
顺治道:“朕本想叫她住钟粹宫来着,可太后说钟粹宫年岁久了,想开了春召匠人来修一修,若等修了再搬,又怕误了恪嫔迁宫,只叫她往咸福宫住着便是了。”
什么怕误了迁宫?钟粹宫属东六宫,咸福宫属西六宫,太后只是不甘心恪贵人东六宫逍遥自,有意要将她放皇后眼皮子底下罢了。
说起挪宫事,淑懿又想到了端顺妃窘境,因说道:“福临说起迁宫,倒是真有件急着要办事呢!恭靖妃禁足之后依旧住永和宫,可福临也不能一辈子禁她足,放出来之后,总要安排个去处才好!依臣妾浅见,恭靖妃再住永和宫只怕是不合适了,端顺妃已然晋了妃位,一山不容二虎,况且她一向老实,只怕吃亏日子还后头呢!”
顺治微微点头道:“不错,是得给恭靖妃挪个地方,可就凭她性子,叫她住哪一位主位宫里,主位也必会难做,单赐她独居一宫,她又不够格。”
淑懿眼珠滴溜一转,笑道:“臣妾倒有个主意,只是不知当不当讲?”
顺治睨了她一眼,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跟朕生分起来了,只管说便是!”
淑懿绞着细白手指,一边瞧着顺治眼色,一边道:“臣妾以为恭靖妃性子有几分静妃品格,难有人能驾驭,若论宫中地位、智计能将她安抚住,怕也只有皇后了。”
淑懿说到“智计”二字时,故意说得极慢,就是要让顺治觉得皇后所谓温柔贤淑不过是个表象而已,其实是一肚子阴谋诡计。
果然顺治听了淑懿话,大为赞赏,重重地点头道:“你说得不错,皇后既然这样‘贤德’,想必能够感化恭靖妃,令她改过自。朕明儿就下旨,将恭靖妃挪到长春宫去,朕看她这回还有什么戏唱。”
淑懿想像着皇后得知将与她这位左膀右臂同居一宫时表情,禁不住肚里笑翻了天,唇角却只是含着妥贴微笑,道:“福临衣吧,臣妾早就为你备下午膳了。”
顺治卯时便起身上朝了,上朝之前因为想着今日要来承乾宫,心花怒放,反而吃不下饭去,只胡乱吞了几个饽饽,下了朝就径直来这儿,又床上与淑懿做了半日水磨工夫,腹中早已唱起了空城计,听淑懿说已备好了午膳,顿时食指大动,忙忙地穿了衣裳,忽又想起四阿哥还睡着,因问道:“不知四阿哥饿了没有,朕估摸着他睡得时辰也不少了!”
淑懿笑着撇撇嘴道:“你这个呢?刚才还怪臣妾心里只有儿子没有福临,你难道不是先想到儿子,倒不问臣妾饿不饿了!”
顺治搂紧淑懿,捏一捏她带着红晕柔腮,笑道:“你这个促狭鬼,接话倒是接得。”
一时见云珠摆了午膳上来,竟是满眼素菜,因愀然不乐道:“朕病已经好了,怎么还不给点儿荤腥儿吃,这咸菜稀饭看着就叫人没有胃口!”
淑懿指着中间一道汤,娇笑道:“福临可看看,哪里没有荤腥儿了,这火腿鲜笋汤难道不是荤腥?”
顺治便如得了山珍海味一般,端起碗来便要喝,淑懿赶紧拦下了他,劝道:“福临慢些,这汤是才出锅,要大口大口喝难免烫了喉咙,还是先叫臣妾给你吹一吹吧!”
顺治见淑懿这样体贴,从心底漫生出一丝丝甜蜜来,虽然饥肠辘辘,还是忍着饿将粉彩缠枝莲花碗递给淑懿,由她慢慢去吹。
一时吹凉了些,顺治才接过来香喷喷地喝汤,淑懿因见顺治一心只想着荤腥儿,便又吩咐小厨房添一道荷叶粉蒸肉来,取其荷叶清鲜之气,顺治素日也爱这道菜。
顺治一边津津有味地用着午膳,一边说:“朕还有一道旨意,告诉了你,你不许拒绝,朕决心已定,你再劝也是没用!”
淑懿媚眼如丝,想着顺治不知要下什么旨意,难道就这样笃定自己会反对?若是不利于她,皇帝又怎会如此坚决?
淑懿不语,只用疑问眼神看着顺治,顺治道:“朕决定封咱们四阿哥为和硕荣亲王!”
淑懿心一颤,皇子因生母显贵或受父皇宠爱而年少便封亲王也有,博果尔便是一个,可纵然博果尔生母懿靖大贵妃海兰珠死后,为皇后之下第一人,也没有襁褓之中便封亲王啊!
“福临……”淑懿才开口,便被顺治打断了,顺治摆手道,“你什么都不必说,朕知道你想是什么,可是这件事,就让朕做一回主,况且太后也是同意了!”
淑懿知道顺治说出这话,便再没有转圜余地,只得不再提起,只默默地吃饭。
用了午膳,顺治又与淑懿耳鬓厮磨了半日,聊了些闲话,因养心殿还有折子,实不好再拖延下去,才不得不恋恋不舍地离开。
淑懿等到顺治走了,才又拿起给四阿哥绣虎头帽来,绣一针,便要笑一笑,真是说不温馨。
皎月走过来笑道:“这一顶虎头帽做得精致,奴婢瞧着,倒像是少爷幼时带那一顶呢!”
淑懿扬眉笑道:“你眼力倒好,这可不就是照着额娘入宫时,给我带绣花样子做么?怎么那日额娘来时,你没吗?”
云珠与皎月本是轮流当值大宫女,但云珠年纪大些,便拿皎月当妹子一般对待,横竖就承乾宫这一个院子里,云珠便时常替皎月班儿,伺候淑懿身边时候倒是多些,这时淑懿不过随口说一句,皎月却涨红了脸,笑道:“大约正巧那日奴婢并未当值吧!格格这绣活,真真不输于夫人当年了!”
淑懿抬眼笑了笑,道:“额娘善于女红,我哪能比得上!不过你提起费扬古,我倒想起一事来,四阿哥满月酒,除了宫里宫外女眷要去慈宁宫喝喜酒之外,皇室宗亲也要入宫道贺,到时费扬古也要来,只是他是外男,无职不敢擅入,皇上顾念本宫与家人也是许久不见,私下里着人到时将费扬古领进宫来,见上一面,也是全一全骨肉亲情意思,本宫想着,这是千载难逢机遇,早就想将库房里那些压箱底料子挑几块好出来,给费扬古做几件衣裳,可总也不得闲,眼见得要出月子了,我怕做太赶了做不好,想着亲手裁了出来,叫宫人们帮着做做堆花绣片之类,你绣活做得比云珠强,便是你来做罢!”
皎月爽利地应道:“这点子小事算什么格格只把衣裳裁好缝起来,其余交给奴婢便是。”
淑懿低头绣了半日,不觉脖子发酸,扶一扶额头道:“其实论起裁衣来,本宫哪里及你不过既是要给费扬古穿身上,哪怕不好,本宫也是希望亲手给他做!可惜没能早些知道能见费扬古,不然,一发连绣活,本宫也要自己做。”
皎月知道格格对这个弟弟,实是长姐如母,因笑道:“格格不必耿耿于怀,咱家夫人封了诰命,便可凭圣上恩旨入宫了,凭皇上对格格宠爱,要见面还不是容易,格格往后给少爷做了衣裳,只须交给夫人带回去便是了!”
淑懿暗暗点头,托宫中侍卫传封家书尚可,若说旁东西,倒底怕落了私相传递嫌疑,因此淑懿等闲不托人往宫外传东西,若是母亲入宫,自然就不怕这些了。
岁月不居,等淑懿满月出门时,已是众芳摇落冬日,风中夹着丝丝寒冽如刀锋锐利,才落了一场小雪,雪后天穹却还没有晴得通透,只嫩阴天际上挂着一抹淡阳,懒懒地散下些微弱地日光,淑懿一个月未出门,这时些许微光落青瞳深处,也觉得灼灼刺目。
满月酒那一日,幽微晨曦才透进绡纱,淑懿便猛然睁开了眼睛。这一日荣耀繁华,必是要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一般,那些如花笑脸中是趋炎附势也罢,是笑里藏刀也罢,淑懿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当然,这如遍野山花笑颜中,总有那样几张脸,是真心地为她有今日而高兴,淑懿念及此节,便是有对这世态炎凉再多忿然与不屑,也瞬间烟消云散了。</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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