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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懿微微一惊,若费扬古是董鄂家小姐,遇见端慧公主,自是早该引见了,但费扬古是男孩子,淑懿只道男女有别,不好多说,没想到,端慧公主一位未出阁公主,倒主动开口问了起来了,淑懿不能不答,因笑道:“这是本宫胞弟费扬古,因与本宫许久不见,你皇兄默许了叫他趁进宫赴宴之机,来与本宫见上一面,除了太后,旁人并不知情,公主出去还是不要多说为好!”
端慧公主蛮不乎道:“娘娘多虑了,臣妹多这个嘴干嘛?雪珠也不会说。”
淑懿这就放心了,笑道:“公主来得正好,本宫出来也有些时候了,这时正好与你一起回去,若有人问起来,本宫正好说是与公主一起去外面走走,透透气。”
不料端慧公主却不以为然道:“娘娘也不必着急回去,臣妹知道娘娘居于深宫一定想念家人,好不容易见了面,为何不多叙一会子呢?况且臣妹实告诉娘娘罢,各宫娘娘小主凑了一起,又夹枪带棒起来了,娘娘何苦去凑那个局?她们忙着斗嘴,才没工夫管娘娘去了哪里呢?”
淑懿被端慧公主娇憨可爱斗得乐了,这位公主,才从外祖家接回来时,还听不懂嫔妃们言语中明枪暗箭,这时却比那时明白了不少,想必是孝庄平日把宫里一些事说给她听,她又天资聪慧,自然一点即透。
淑懿命皎月小心地将端慧公主送绣品收好,因感激道:“多谢公主美意,既如此,本宫就与胞弟多说一回话,再回去。”
端慧公主福了一福,带着雪珠走了。
淑懿对这位不太熟识小姑,又多了几分好感,回身却见费扬古仰着脖子,瞧着端慧公主背影,消逝初冬淡烟雾蔼之中,因笑问道:“你看端慧公主,是不是生得极美?”
费扬古淡淡一笑,道:“生得美女子有是,难得公主这样落落大方又善解人意,倒不像是外头闺阁小姐!”
“哟,瞧你这话说,”淑懿明白,费扬古哪里见过什么“外头”闺阁小姐,不过是梅氏几个娘家侄女儿而已,因还未出阁,个个娇如弱柳,见了外客,都是温柔敛目,哪里会高爽地说上一句话?淑懿因笑道:“端慧公主外祖家蒙古,她才从外祖家接回来,自然言语行动都爽利些!”
费扬古横波似眸光一滞,笑道:“不仅如此,她自己未出阁,却懂得姐姐思念家人苦处,是难得。”
淑懿心里一动,一个朦胧念头浮了上来,眼中却是秋波如镜,笑道:“那你可懂得姐姐心思么?”
费扬古慧黠一笑,道:“姐姐放心,我外头勤学上进,府里孝敬爹娘,绝不会玷辱了董鄂氏威名!”
“这就是了!”淑懿知道这个弟弟天资颖悟,响鼓不用重槌敲,她宫里,也可少些挂怀。
姐弟俩又说了一会子家常闲话,费扬古因笑道:“适才是襄亲王带我来,他因怕扰了咱们说话,自己慈宁门外两间值房里等着,臣弟还是不要叫王爷等急了,这就回去罢。”
淑懿半含嗔怪道:“你怎么不早说,倒叫王爷等着你!”那日淑懿只听顺治说,遣个小太监将费扬古带进来,却不知为何又变成了襄亲王,难道是顺治改了主意,可也该提前跟她说一声啊!
费扬古道:“姐姐莫恼,襄亲王知道姐姐必不肯叫他等着,故而方才一再嘱咐我,不可叫姐姐知道。”
淑懿想着慈宁宫酒宴只怕也开始了,众人找不到她这个主角,只怕要问,也就催促着费扬古走了。
可没想到费扬古才走,淑懿这里还沉浸姐弟分别悲戚中呢,偶一抬头,远远却见博果尔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淑懿还没来得及反应博果尔来意,他已经走到自己面前,单膝一跪,就要行大礼,淑懿惊得忙叫皎月去扶,劝道:“王爷身份贵重,妾身怎敢受您这样大礼?”
博果尔肺腑中充满了感激,心潮如涌,只是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皇嫂对臣弟妻儿有救命之恩,这礼再大皇嫂也受得起。”
淑懿心中却是一喜,四贞与博果尔事尚未过得明路,博果尔却称四贞和孩子为他“妻儿”,自然是不理会世俗怀疑,只把四贞当她妻子。能得到这样一位对她一心一意夫君,四贞为了博果尔,抛却和硕公主尊贵,也值得了!
淑懿温和笑道:“王爷不必耿耿于怀,本宫肯帮四贞公主,一来为着公主对本宫侠义心肠,二来也是为王爷对公主一片深情所感动,只要王爷与公主情深绵长,也不枉本宫成就这桩美事!只不知公主如今可好!”
博果尔脸上立时露出了兴奋甜蜜之意,笑道:“一切都好,公主也十分挂念娘娘。”
淑懿想了想,低声道:“本宫想求襄亲王一事,不知王爷可愿帮本宫这个忙?”
博果尔豪爽道:“嫂嫂太客气了,但但凭嫂嫂吩咐便是!”
淑懿沉声道:“襄亲王可知道宫里恪嫔?她父母蒙受冤情,却不得洗雪,如今这件积年旧案有了几分蛛丝马迹,只是案情未明,不便求皇上公开察查,襄亲王宫外人脉深广,可以暗地察访,不知王爷可愿意么?”
博果尔蹙眉道:“恪嫔?不就是原先恪贵人么?”
淑懿微笑道:“正是,皇上令吏部侍郎石申认她为女儿,实是想要抬高她身份,她亲生父母,现还以罪人身份住京城里呢!”
博果尔恍然大悟,这事他已经听叶赫那拉老管家说过了,四贞能从宫里成功脱逃,也多亏了恪贵人肯帮忙,况且如今贤妃亲自开口,博果尔朗笑道:“皇嫂放心,臣弟纵然肝脑涂地,也定要帮恪嫔查清冤情!”
淑懿笑着点点头,又往四下里瞧了瞧,道:“如今尘埃未定,这里不是说话之处,慈宁宫里大宴宾客,本宫也该回去了!”
博果尔也知此意,因恭敬告退,带着费扬古走了。
淑懿透了一口气,原来博果尔自请带着费扬古进内廷来,就是为了见到淑懿,表示感激之意。
淑懿回到正殿时候,一碟碟珍馐佳肴已渐渐摆上桌来,这次筵席中菜肴比以往合宫宴饮多了许多蒙古菜出来,自然是为了照顾端慧公主口味,淑懿脸上含着淡淡笑意,心想孝庄果然宠爱端慧公主。
淑懿仍是继续应酬宫里宫外祝贺,酒过三巡,只听皇后坐太后下首,笑道:“酒席虽热闹,却无丝竹助兴,总觉少了点什么,幸而恪妹妹善弹筝,不如请恪妹妹为咱们清奏一曲,如何?”
淑懿心里“咯噔”一沉,心想皇后今日难道吃错了东西?恪嫔才封了主位,眼下又颇得圣宠,方才席间可是很受诰命女眷奉承呢!可皇后无端端又提起她出身升平署旧事,是何缘故?难道是恪嫔近来得罪了皇后?可以没听云珠和吴良辅说过呀!
旁人虽然忌惮皇后,可也不想惹上恪嫔这个仇人,一时竟无人应和,人声鼎沸大殿里,突然出现了异常静默,虽然只有片刻,却仿佛有一百年那样长,突然淑懿耳朵里斜剌剌冲出一声高亮笑声,说道:“皇后说没错,恪嫔娘娘弹筝,那可不是一日两日工夫,技艺早就炉火纯青了,就算现召升平署乐伎来,都未必及得上呢!”淑懿寻声望去,原来是秋贵人吃了几杯酒,两腮泛红,酒壮人胆,才兴致勃勃地说了这些话出来。
恪嫔性子原本就烈些,虽然作了嫔妃之后,比先前圆通了,可秋贵人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就算恪嫔是出身升平署,到底如今位份也比她高,岂容她肆无忌惮地以下犯上?
眼见恪贵杏目一睁,就要发作,淑懿忙要将方才想出话说出来,把这事圆满地转圜回去,可是不想竟有人比她还,只听角落里一个娇怯怯声音道:“儿臣愿为皇祖母、皇阿玛和母后弹奏一曲。”
这声音虽不大,可是鸦雀无声大殿里,却分外清晰,淑懿极目看过去,才看到庶妃陈氏身边,偎着一位细弱苍白小女孩,不过三四岁年纪,穿着丁香紫夹银线宫装,显不胜之态,原来是皇长女,因为生母位份低微,所以这时仍未册封公主,宫人只称她为“大格格”。
大格格性子安静,如一茎默默无闻沿阶细草,平日只随生母居于启祥宫,这时敢众人面前说出这话,想必是陈氏事前嘱咐过她,叫她筵席上寻找机会,博得顺治青眼。
淑懿轻轻叹气,陈氏无宠已久,想必也是为了女儿前途,才不得已为之罢。只是大格格稚子无心,这样一来,竟无意间替恪嫔解了围,淑懿暗暗瞧了一眼端坐于金丝楠木九凤案之后皇后,果然面色微黯,但她向来善于掩饰自己,虽然沮丧,唇角边依旧含着得体笑容。
谁知皇后是个察言观色,秋贵人却没有皇后那样涵养,薄薄两片嘴唇一弯,笑道:“大格格别弄这东西了,陈姐姐怎么整日闲来无事,就只教大格格学这个?”</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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