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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茉尔和金珠知道今日孝庄心情不爽,谁也不敢拦着,立时给孝庄披了一件银丝水墨紫貂镶滚的大氅,吩咐了辇轿,一径往启祥宫而去。
启祥宫里倒也没有想象中的混乱,淑懿一听到消息,立即就从延禧宫赶过来了,恪妃是早已坐在正殿中等她了,淑懿问了问情形,心里有了数,嘱咐太医和医女几句,叫他们细心诊治,只听乌苏格格寝殿里传出阵阵哀号,凄厉而惨痛,香姐儿早已被捆了起来,跪在一旁,又不敢大哭,只能小声地啜泣。
外头通传孝庄来了,淑懿与恪妃站起身来,快步迎了出去,就要福身行礼,淑懿关怀道:“清早儿起来还是有些冷,太后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吩咐臣妾就成了!”
孝庄蹙眉道:“宫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哀家不亲自来看看,总放心不下!”
淑懿忙跪下请罪道:“是臣妾治宫不利,叫太后忧心了,臣妾知错!”一旁的恪妃也跟着跪下请罪。
孝庄猛然间看到淑懿深陷的眼窝,眼睛周围还有一圈青黑,显然李御医说的不错,的确是一夜守在延禧宫没阖眼的,又想起娜木钟的事,实在是皇后从中捣鬼,她一个皇贵妃确实也是难以阻挡,当下便心里生出几分悯然,口气也和缓了许多,道:“这也不能全怪你,你不要太自责,只管打理好你的宫务即可。”
淑懿当然就知道一定是李御医将昨夜之事,尽皆回禀给孝庄了,便不再做战战兢兢状,起身,大大方方地扶着孝庄往殿里走,一避走,一避将启祥宫的事源源本本说给孝庄,孝庄听着与金珠的禀报也差不多,就直截了当地问道:“按理说隔夜的东西也不至于闹到小产的地步,想必是那鱼头豆腐汤里头有不干净的东西罢!”
淑懿脸色变了一变,虽然为难,却不得不说,就讪讪地说道:“这个臣妾方才叫太医验过了,太医说……里头有麝香!”
孝庄禁不住脊背一阵阵发冷,这样j□j裸的手段,也真敢使得出来,却还是问道:“那么这汤是谁从御膳房端进来的?”
淑懿只得说道:“臣妾也是才到,太医验过之后,就去指挥着医女去给乌苏格格诊治去了,臣妾想着,敢在宫里做这样的事,难说查着查着会牵连到谁,所以才想着还是先遣个人去慈宁宫,请太后的示下,到底该怎样查,查到什么程度。”
孝庄不得不佩服皇贵妃的明哲保身,这样阴毒而直接的手法,查起来虽然好查,处置起来却不好处置,首先能弄到上等麝香的人,在宫里就不会很多。
孝庄想不到这宫里的事,一件比一件更挠头,柔华那件事,她还想不出处置的法子呢,这里就又出了一件,她勉强打起精神道:“那么说你还没真正仔细审过香姐儿。”
淑懿简单明了地回答道:“是!”
孝庄点点头,在殿里的乌木雕青莲菊纹的椅子上坐下,叫人将香姐儿嘴里塞的布团拿去,香姐儿一得开口说话,就膝行着扑到孝庄脚下,哭道:“太后饶命,奴婢并不知道小主所用的汤不妥,求太后开恩啊!”
香姐儿只是二等宫女,虽然在伺候乌苏格格的宫人中算头一个了,可放在宫女之中,却不是很上得了台面,一看就并无什么见识,孝庄不耐烦地阖了阖眼,说道:“哀家又没说要杀你,你在这儿嚎天丧地得做什么?你听着,哀家问你什么话,你必须如实回答,若有一丝儿隐瞒,哪怕你与此事无干,哀家照样可以置你一个轻慢小主之罪,到时候你的性命……”孝庄一边说,一边悠闲地看着长长的镶珐琅鎏金掐丝点翠护甲。
香姐儿早吓得三魂六魄都没了,只一味地磕头道:“奴婢一定如实说……如实说……”
孝庄淡淡一点头,问道:“昨儿的鱼头豆腐汤,是你们小主的膳食份例中有的,还是临时要的?是御膳房哪位师傅做的?做完之后,是御膳房着人来送的,还是你们启祥宫的人去取的?取了来你们小主没吃,这汤一夜都搁在哪里了?有哪些人可以接触到?”
孝庄虽然年逾不惑,却思路清晰,这一连串的发问,就是宋慈在世,只怕也不会比她更细致,可是她忘了,香姐儿若是伶俐通透,也不会与金珠她们一般的年纪,只能在启祥宫做二等宫女了,这一串连环问出来,香姐儿便有些招架不住,幸而人在极度恐惧的状态下,总是能够超长发挥,香姐儿的话,虽然说得一路磕磕绊绊,倒也堪堪将孝庄的问话答出来了,“小主昨儿用了晚膳,就说日日肥鸡大鸭子,都吃絮了,叫奴婢去御膳房要一碗鱼头豆腐汤来,因小主说鱼头豆腐汤只有崔嬷嬷做得好,奴婢就不敢叫旁人去做,只等着崔嬷嬷忙完了恭靖妃的饮食,才叫崔嬷嬷做了一碗汤。”
孝庄的嘴角忍不住浮出一缕冷淡的笑意,怪不得听着外头闲言碎语地说乌苏格格有孕之后如何轻狂,崔嬷嬷在御膳房是单为主位嫔妃料理膳食的,乌苏格格却敢点名要使唤她,想必崔嬷嬷只是不想得罪这个有孕的小主,才勉强从命,心里还不知如何怨恚呢!
一旁的淑懿也听出来了,不过碍于孝庄在跟前,不好显露出来,恪妃却是个性情锋利的,她掌管西六宫,对乌苏格格的各种乔张作致早就不耐烦了,这时忍不住在孝庄面前进上一言,曼声道:“崔嬷嬷是御膳房经年的老嬷嬷了,她做的汤,想必是不会有错的,她常说饮食要精致,宁可做的慢些,也要用心,就连臣妾偶尔想得崔嬷嬷做一点儿汤儿粥儿的,还得提前个三两日去说呢!”
香姐儿却只想着自己的性命问题,没听出恪妃的意思来,只抽抽答答地往下说道:“崔嬷嬷昨日倒是很快就做出了,可前头等的时候太长,等奴婢端了来时,小主骂奴婢手脚慢,说早就没胃口了,便不吃了。奴婢就顺手把汤放在隔架上了。昨儿是奴婢值夜,前前后后并无人进小主的寝殿里来。”
孝庄抚了抚乳白底的绣口上绣着的水草,悠然道:“这么说,前前后后除了崔嬷嬷,只有你一个接触过这个汤碗喽!”
香姐儿再愚钝,也听出孝庄的意思来了,慌忙磕头如捣蒜的告饶道:“太后明鉴,太后明鉴,奴婢绝没害小主啊!”
淑懿暗暗慨叹这香姐儿实在脑子钝,若不是想从她嘴里套出真凶,孝庄只怕早就扬长而去了,淑懿从旁提醒道:“你再仔细想想,你在御膳房,除了见着崔嬷嬷,还见着什么人了,还有你今儿早上热汤的时候,厨房里还有旁的人么?”
香姐儿眉头紧皱,极力回想,忽然,她眼前一亮,说道:“奴婢想起来了,奴婢热汤的时候,京及格格身边的茜姐儿把原先的那只旧碗拿去用了,又给了奴婢一个新碗,奴婢想着横竖是一样的,就用那只新碗盛了汤。”
孝庄舒了一口气,根据她的直觉,这个罗里八嗦的香姐儿真的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合盘托出了,那么剩下的事……孝庄忖了一忖,吩咐道:“金珠,你把京及格格和茜姐儿分开看守起来,去问她们关于乌苏格格的事。”
淑懿舒了一口气,其实问到这个地步,她也不想去沾手这件事了,京及格格前番因为乌苏格格的事,在淑懿面前吃了瘪,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撑腰,她也不敢贸然卷土重来,这给她撑腰的人无论是谁,都够淑懿挠头的。这样也好,孝庄肯把这件事揽过去,省得她去得罪人了。
慈宁宫里的三彩莲花漏,点点滴滴,每一下都如深秋冷雨,滴落在孝庄的心上,她侧过脸去,双凤鎏金烛台上的滟滟烛火,映出她眼角的几缕鱼尾纹,不甚明亮的灯光落在她的眼中,氤氲着淡淡的青色。
孝庄眼波一如既往的平静,这是几十年宫廷风浪磨练出来的一份从容与镇定,就算出了再大的事,也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可是平静的表象之下,隐藏的是波涛翻涌,苏茉尔知道孝庄此刻的心情一定不好受。
苏茉尔只得安慰道:“李御医今儿给静妃诊过,说静妃已经不能说话了,只可躺在榻上,叫旁人伺候汤药,或许是京及格格知道这个,故意要拖上静妃也说不定。”
孝庄嘲讽地笑了笑:“苏茉尔,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你也不必劝我,娜木钟是哀家的亲侄女,她是什么样的人,哀家心里最清楚,可她如今这样了,哀家不能治她的罪,只能叫京及格格担了这个陷害皇嗣的罪名。”
苏茉尔忖了忖,又说道:“太后不必太忧心这件事,皇上正当盛年,往后还会有子嗣的,况且那乌苏格格的为人,太后也是看见了的,这样的女人,若是生了皇子,还不知会如何呢?”
作者有话要说:花花到我碗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