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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凉寂静的公路上,一辆商务车急速行驶着。
沈孟年身上的衣服已经和血肉长在一起,伤口发紫,刚刚又因为激动的缘故,动作太大,导致扯到了伤口,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开裂。
徐毅随行,跟着他们一起来的。
他一边啧啧啧,一边小心的用剪子剪开布料,伤口粘连之处,显得分外血腥恐怖。
整个车厢里都弥漫着淡淡的血气。
沈孟年的脑袋放在了薄雪的腿上,微微歪着头看他。
从沈孟年的视角看去,能发现薄雪的睫毛又长又密,像一把小刷子,仅仅只在缝隙中露出一点光来。
浅色的阳光落在他眼瞳中,折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
温柔得很真实。
他的手轻轻抚上了沈孟年的头发,不在意他的干净与否,顺了顺毛:“年年,痛不痛?”
沈孟年迎着他的清澈眼睛,没有丝毫躲闪,在父亲的鞭子下面他都没有吭过一声,然而,沈孟年说:“我痛。”
薄雪看着他,目光淡淡,萧疏清冷。
沈孟年握住他的手,一字一顿地,像是在诉说自己的心。
“我好痛,薄叔叔。我一动,伤口就会崩开,出血。”
“我还很想你,薄叔叔。很想你。”
“我很想回到你身边,我怕你不要我了。可是我忘记和你要一个承诺,不许找别的宠物了。”
“我很喜欢你,很爱你。”
他的目光透着不正常的热切,眸中仿佛燃起了熊熊火焰,如同夏夜星子一般明亮。
他在毫无保留地,诉说着自己的心事,陈述着自己的爱语。
沈孟年胆大包天地握住他的手,脸颊染上一层红晕,在苍白的脸上形成了鲜明的突出色调。他的语气严肃,像是在宣誓一个以一生之重来许诺的誓言:“薄叔叔,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薄雪沉静地看着他,捧住他的脸,温热的掌心碰触着脸颊。他用指腹轻轻抹着沈孟年干裂的唇,半晌,才回应:“我需要你,离不开你。年年。”
他俯下身,轻轻吻上了沈孟年的唇。
……
……
一周后,易衡山庄。
沈孟年花了一周的时间,才被薄雪调理好。说是调理,可是这一周以来,沈孟年比谁都要生龙活虎,倒是薄雪,不知道为什么,脸色愈加苍白,淡淡的青黑落在眼底,显得极为虚弱。
他和沈孟年站在一起的时候,几乎让人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病人。
沈孟年一边缠着薄雪,天天黏在他身边,一边帮着薄雪处理公务。
最近薄雪的事情总是异常的多,根据管家的话来看,甚至比他没来之前还要多上一番。
而且,更奇怪的事情是,薄雪不允许他接近其中的某些文件。
按照以前的习惯来说,薄雪对他向来是开诚布公,毫无保留的。他信任沈孟年,像是信任自己一样。甚至连价值几亿的方案也放手让沈孟年去做。
沈孟年小心的觑了一眼薄雪苍白的脸,有些忧愁。
薄叔叔……会不会是,不再信任他了?
他一想到这一层,心里就漫上一股苦涩的浪潮。
他那么喜欢薄雪,那么敬重薄雪,薄雪却不信任他……
沈孟年以为,自己应该感到的情绪是懊悔与伤怀,然而,当他看见薄雪垂落的睫,随着他专注的神情而簌簌颤抖着。
心疼漫上心头。
沈孟年没有提及这件两人心照不宣的事情,走过去,帮薄雪整理着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
“薄叔叔最近在忙什么。”沈孟年佯装不经意的样子,一边替薄雪拨开台灯,让光线更亮一点,“怎么感觉很吃力的样子,嗯……不需要我帮忙吗?”
薄雪搁下笔,把文件收起来,标记上日期,又丢给他。
他抬起眼睛,目光是沈孟年看不懂的复杂:“年年,我在做一个毁坏了的方案,因为一些原因,我不希望你插手这件事情。”
他的目光沉静极了,像是一泉深不见底的幽潭,像是能够一眼就看进别人的心事。
“我信任你,就像我信任自己,年年。”薄雪淡淡的说,“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你的存在所要支付的代价。”
“……等一下。”沈孟年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一样,握紧了薄雪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他看着薄雪琥珀色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薄叔叔,你是怎么,把我救出来的?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困在里面的?”
薄雪没有回答他。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年年,你可以选择什么都不知道。别为难自己。”
沈孟年皱着眉,第一次超出了薄雪的指令——
他越过薄雪,拨开了放在文件上方遮挡着的纸张——
那是一堆,薄雪收拢起来,明令禁止不允许沈孟年看的文件。
薄雪没有去阻止他。
沈孟年翻开第一份文件,封面上写着几个字——
蓝宇计划。
他和薄雪共同完成的,价值十亿的计划。
他被父亲要挟、想要不顾一切得到的计划。
在这一刻,沈孟年看见了封面上盖着的红章,如此鲜明刺眼。
上面写着:
投标失败,此项目作废。
……失败了啊。
沈孟年有些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捏着文件的手指微颤:“蓝宇计划……怎么可能,失败了?我不相信!”
薄雪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确凿地说:“就是失败了,没有别的原因。”
沈孟年摇摇头,喃喃着:“薄叔叔,你骗我的。你还没有回答我,我是怎么出来的?你怎么知道,我被关在地下室……”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想法与薄雪的话慢慢重合着,像是在对沈孟年诉说着这个世界法则的荒谬不经——
薄雪慢条斯理道:“你的父亲告诉我的,让我拿项目策划书去换人。”
“所以……你换了。”沈孟年嘴唇青白,像是缺氧一般,视线微颤,“薄叔叔,你抛弃了十个亿,换回了一个我……我不值得……我会回来,我答应你好好回来,你为什么要这样?”
薄雪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认为提前带回你,不足以让我抛弃十个亿的项目。我是一个冷血的商人,资·本.家,年年,你知道的。”
他的声音很轻,很慢,又让人产生一种奇妙的安宁感觉:“……但是,你对我来说太特别了,年年。我可以做好很多个十亿的项目,但是,我却只有你这样的,唯一一只小狐狸。”
沈孟年抬起眼睛,嗓音颤抖:“薄叔叔,我喜欢你,在我的观念里,喜欢不是妥协,不是要求,更不是负担……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像冬天凛冽绽放的格桑花,但是格桑花从来不在冬天开放——我想说的是,我宁愿爱一朵不会开放的花,也不愿意背负着你强行走入花期时的痛苦。”
——我爱的你,灵魂强大。
——即使你永远不在花期盛放,我也愿意陪你走过寒冬腊月,等待一朵永远不会开的花。
……
……
沈孟年把自己关进了阁楼。
那里有一间很小的房间,沈孟年趁薄雪出门办事,没在家的时候,用一下午清扫了阁楼,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住了进去。
他想给自己和薄叔叔留一点时间。
用来好好地想一想,他们为什么会发展成今天这样。
沈孟年并没有在房间里空想,他带了一些有关蓝宇计划的策划案上楼。
打开台灯办公,用忙碌麻痹自己,让自己克制对于薄叔叔的想念。
只有在很少很少的时间里,沈孟年才会偶尔的见缝插针,想一想自己的感情。
他没有随意吐露,而是准备了一本小本子。
本子是薄雪送给他的,上面画了一只简笔画小狐狸。
看起来,应该是薄雪亲手画的。
他的薄叔叔很有艺术天赋,随手一画,神韵就栩栩如生。
沈孟年有时候会想,如果薄雪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他应该会去学美术,以后当一个画家,或者是摄影师。
薄雪很全能,在沈孟年的心目中,他一直是最好的。
沈孟年就在薄雪送给他的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
写他的名字。
写他的想念。
写他的克制。
沈孟年把阴暗潮湿的墙面上,三千六百二十七次的想念,移动到了书页上。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会觉得他的名字就像一首诗。
他写——
薄雪,喜欢你。
……
……
沈孟年在阁楼里待了一个多月。
那本本子被他写到了底。
薄雪用钥匙打开了阁楼的门。
阳光久违地洒进了不见天日的阁楼,薄薄的一线,如刀锋般锐利。
薄雪坐在轮椅上,光线落在他的眉眼上,扫下一小片阴影。
光都格外偏爱他,轻轻啄吻着他的脸。
“我很想你。”薄雪神色平静,却说着最令人心动的话,“我想和你上·床。”
沈孟年手中的笔掉落在地,咕噜咕噜地在地板上滚动着。
薄雪继续陈述着自己的来意:“年年,抱我。”
沈孟年垂下眼睫,有些惶然,手足无措道:“我……薄叔叔……”
薄雪对着他,伸出了手:“想要我吗?”
沈孟年不由自主地抱着他,收敛着神色,不想让自己过于炽热的情感尽数流露。
会吓到薄叔叔的。
他想。
薄雪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在沈孟年的耳根处喷洒着热气:“做吗?”
沈孟年眸色一深,他抿着唇,不是很想在他还没有搞清楚和薄雪关系的时候,和薄雪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那是对薄雪的亵渎。
他推辞着:“薄叔叔……我不会,以后再说,好吗?”
薄雪像是要惩罚他一样,轻轻咬住了沈孟年的喉结,嗓音沉沉。
“以前我教给你如何做出一个完美的项目,怎样充当一个合格的猎手,最终成长成一个沉静、优秀的人。”
“现在,抱着我,索取我,也要我一步步地教给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