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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父子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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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马车的停下,一阵喧闹声从马车外传了进来。

    赵钦掀开帷裳,一辆与他同样规格的四辂马车挡住了去路。甚至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对面那辆马车明显的要更华丽一些。

    不用想就知道,这天下若有人出行规格能超过当朝太子的,除了官家,那便只有恽王赵楷了。

    历史上赵桓是徽宗长子,乃徽宗第一任皇后王皇后所生,属于典型的子凭母贵,他能被立为太子纯粹的是因为这个显赫的出身。

    实际上,赵桓不管是性格还是爱好都和徽宗完全不一样。

    徽宗爱热闹、讲排场,经常举办各种皇家宴会和节日宴会,赵桓却喜清净,除了一些必要的宴会之外,能不去都不去;徽宗喜书画怪石,赵桓却对这些一点兴趣没有,反而经常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欣赏鱼缸里的鱼,一看就是一整天;徽宗好道教,天天想着长生不老,赵桓却参悟佛教,日日清心寡欲。

    最重要的是,徽宗爱女色,每日需享用处女五人,但是赵桓却觉得女人聚在一堆乱哄哄的很讨厌!

    总之,也许赵桓并没有存心和徽宗作对的意思。但事实确实是徽宗所喜欢的,基本都是赵桓所厌恶的,因此赵桓在历史上一点都不得宠。不然当金军打到汴京城时,徽宗也不会选择赵桓来背锅了。

    恽王赵楷则是王贵妃之子,徽宗第三子,出身一般。

    但是他与赵桓可就不一样了。

    他和官家的爱好完全一样,官家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诗词书画样样精通,对怪石花鸟也颇有研究。而且赵楷曾改换姓名参加科举考试,竟一举夺魁,考了个状元。

    徽宗也是因为此事,开始对赵楷另眼相看,这一看不要紧,越看越喜欢。从此之后,父子情深、形影不离,各种恩赏,更是不可胜数。

    最后徽宗可能觉得对赵楷的赏赐还不够,竟不惜破坏祖宗规矩授予了赵楷一个重要的官职:皇城司都知。

    皇城司都知这个职位可谓是非比寻常,因为这个部门里的将士都是皇帝的贴身侍卫。徽宗这个任命使得太子和恽王之间的关系立即变得微妙了起来。甚至在汴京坊间已经有不少百姓称呼恽王为“小官家”。

    对于此事,官家也略有耳闻,但却并不生气。

    也因为这些个缘由,才衍生出了太子党和恽王党这两个党派。

    如果大宋朝就这样一直太平下去的话,最后皇位归谁,可还真不好说。

    可惜,北宋末年没有太平。

    赵钦在这里回想了半天史书上这父子三人的复杂关系后,对面马车的帷裳这才慢悠悠的拉开了一道缝隙,赵钦和赵楷的眼神一瞬间碰撞到了一起。

    空气中似有火花闪过。

    赵楷将帷裳完全拉开。

    “原来是大哥,我还在寻思着今早一出门怎么就碰到了喜鹊,想来必定会有好事,没成想这刚到宫门口就遇到了大哥”。

    赵楷语气欣喜的说道,不过身子却未曾从马车上移开半分。

    北宋皇子之间皆以“哥”称呼,无论长幼,按排行区分。如赵楷称呼赵桓为大哥,赵桓则唤赵楷三哥。

    此时的赵楷语气真诚,满脸带着温和的笑容,他本就喜吟诗作画,气质翩翩,再加上华丽马车的衬托,任谁见了恐怕都会忍不住夸一句“好一个俊俏的三郎”。

    “三哥口吐莲花,这春寒可都要被三哥给融暖了。”

    “大哥谬赞,大哥这是从宫外回来么?不知这么早是去往何处了?”

    “呵呵,锻炼锻炼身体。一个冬天过去,这筋骨都给冻住了。”

    ……

    “既然如此,就不耽搁大哥回去休息了。”

    赵楷一挥手,车夫这时方才操控着马匹移到路边,给赵钦让出路来。

    赵钦微微点头,重新放下了帷裳,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待赵钦的马车走过去后,赵楷脸上温暖和煦的笑容立刻被冰冷的寒霜所取代。

    “哼,一个不得爹爹喜欢的废物而已,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太子又如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赵楷的想法,赵钦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他并不在意。

    历史上,当金军一路势如破竹,快要打到汴京城下的时候,官家是不舍得让他的宝贝三儿子赵楷来背锅的,因此将皇位强行禅让给了懦弱无能的赵桓,然后带着自己的后宫、恽王赵楷和几位心腹大臣逃走了。

    所以赵钦现在并不想把重心浪费在这个小艺术家赵楷身上,反正最后皇位也是自己的。他对宫斗没有兴趣,他现在只想为半年后的宋金之战做准备。

    “希望我这个三哥不要起什么不必要的心思才好,否则,我也不介意少一个在史书上本就没什么记载的兄弟。”

    其实赵钦现在行事多方掣肘,很不方便,他并不是没想过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提前让官家禅让皇位。

    可是仔细思考了一番后,虽然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太子赵桓,但不管是自身实力,还是号召力,都没有任何胜算,而且现在依然是一个和平年代。

    在和平年代,没有人会轻易造反,所以赵钦也只得暂且作罢,将这个想法暂时埋在心里。

    等赵钦回到东宫时,已是中午时分,他刚坐下还未来得及用膳,官家的亲信内监张迪便来传,说官家在延福宫召见。

    赵钦不得已又立即跟着张迪往延福宫赶去。

    待赵钦来到延福宫时,官家刚用过膳,旁边陪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恽王赵楷,二人似是喝了点酒,脸都红扑扑的。

    “爹爹安好,不知爹爹唤儿臣所为何事?”

    “哼!所为何事?你今日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赵佶板着脸,语带怒意地问道。

    赵钦心里一咯噔,官家这么快就知道我的行踪了?

    不应该啊,宋徽宗时期又没有像明朝锦衣卫那样的部门,虽然有一个皇城司,但现在也处于名存实亡的状态,自己的行踪隐匿的很好,不可能被他发觉。

    不对!

    忽然赵钦瞥到了一脸幸灾乐祸的赵楷,顿时心中一阵明悟,原来是管理皇城治安的皇城司都知大人啊!

    “回禀爹爹,儿臣今日并未特意去过何处,只是许久未出宫闷得慌,想着往宫外散散心,便去艮岳玩赏了一番,之后便回皇城了,更未曾见过任何人。”

    见赵钦提到艮岳,赵佶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怒气也降了三分。

    赵钦见状继续说道。

    “说来,儿臣今日在艮岳游玩,感触颇多,还正欲来面见爹爹,以诉心声。”

    本就怒气有所消逝的赵佶,待听到这个一向和自己唱反调,从来不喜石头的儿子忽然说不仅在艮岳内游玩,还颇有感触时,微胖的脸上顿时浮起了一抹笑意。

    “哦?大朗有何感触?不妨给爹爹道来”

    赵桓一头黑线,大朗这个称呼他委实不喜欢。

    “回爹爹,儿臣今日观艮岳,南北中山环列,上有奇石险峰,峰棱如削,浑然天成,虽是怪石嶙峋,却飘然有云鹤之姿。古树参天、绿水环绕,亭台楼阁十步一景、珍禽异兽闻所未闻,实乃世间之至奇、至美之景。而‘朝日升龙’与‘卧云伏龙’更是爹爹收复国土、武功盖世的祥瑞。儿臣只恨未能早早理解爹爹一片苦心,心中深感惭愧同时,又深深敬佩爹爹对于美的惊为天人的独到眼光。”

    赵钦言辞真挚、一气呵成的说完这番话。

    旁边的赵楷愣了!

    他瞪着一双大眼,盯着此时满脸真挚表情的赵钦。

    这是我那个一天蹦不出来一个屁,总喜欢和爹爹唱反调的大哥?

    “好、好、好,哈哈。果然不愧是吾儿。”

    赵佶心情顿时大喜,一连说了三个好,一股欣慰之情油然而生。

    他一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孤独的艺术家,从未有人真正理解过自己。在蔡京之前,那些大臣们只会劝他要节俭,要以国事为重,不可玩物丧志。

    直到蔡京来了,他就像是天使一样降临到赵佶的面前,他欣赏并懂得赵佶的作品,他还会带着赵佶花钱,然后再把花的钱从老百姓身上赚回来,一句丰亨豫大,让赵佶所有的玩乐都合法化了。

    可是蔡京被太多人弹劾了,赵佶只能忍痛将其贬谪避难。

    然后他又再次变回了一个孤独的艺术家。

    这时他的三郎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赵楷不仅性格喜好都随他,且在书法绘画诗词上亦有天赋,可是渐渐地赵佶发现,赵楷终究也有一些属于自己的风格,甚至有些夸赞听起来属实有些违心。

    所以赵佶感觉他仍然还是孤单的。

    特别是被他格外看重的艮岳,这么美的园林,竟无人真心欣赏,他的孤独感达到了顶峰。

    今日,如果是别人说出这些溢美之词,赵佶可能会觉得是阿谀奉承。可如今这番赞美的话,是从他那个不喜怪石,毫无艺术细胞、素日里又喜欢和自己唱反调的儿子口中说出,这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在赵佶看来!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用美去感化一个人!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用美去征服一个人!

    赵佶站起身来,激动地走过去拉住赵桓的手。

    “大朗所说甚得吾心,甚得吾心,那大朗对吾的艮岳作何评价?”

    看着赵佶有些期待得目光,赵钦气沉丹田,振聋发聩地说道!

    “括天下之美,藏古今之胜!”

    一声惊雷在赵佶耳边炸响!

    赵佶的视线模糊了,他感动了,他那个属于艺术家的敏感的心弦被触动了!

    桓儿他终究是吾得太子啊!果然他才是最懂吾得人!

    “吃饭了么?大朗”

    “快,来陪爹爹坐下,吃点东西。”

    “来大朗,尝尝,这是上等的莫府酒。”

    ……

    一顿午膳在父子间快乐祥和的气氛中度过了。

    至于赵钦早上到底去哪了?

    赵佶才懒得管!

    爱去哪去哪!

    用过膳后,赵钦又被赵佶牵着手,在延福宫中游玩了一番。直到夜幕将至,赵佶才依依不舍的将还有些半醉的赵钦放回了东宫。

    朱琏接过被几个内侍簇拥着半抗进来的赵钦。

    “太子怎么吃了如此多的酒”朱琏略有些恼怒的对内侍喝到。

    “回太子妃,太子殿下是陪官家吃酒,兴盛之下,不禁多吃了几杯。”

    听到内侍如此说,朱琏才消了一些怒气,摒退了这些个内侍,吃力的将赵钦扶到了榻上。

    “去给太子泡壶茶来。”

    朱琏对一旁的侍女说道。

    随后俯身欲将太子衣襟解开一些,以供散热。

    谁知刚弯下腰来,赵钦一双大手,突然便揽在了自己的腰间。随即顺势一拉,朱琏便倒在了赵钦的怀中。

    还未待朱琏有所反应,赵钦吧唧对着朱琏的脸蛋亲了一口。

    朱琏脸上顿时飞上两朵红霞。

    “官人怎得如此没羞,这天还亮……唔”

    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赵钦的嘴堵住了一双朱唇。

    至于那壶刚泡好的热茶,刚刚进来的宫人红着脸又悄悄地端了出去。

    朱琏的眼神中逐渐现出一片迷离之色,她感到有一只滚烫的手略有些粗鲁地抚上她的脖颈,就在她以为赵钦的手还会继续下探有所动作时,赵钦却停了下来。

    朱琏眼神迷离地抬头一看,赵钦正满眼笑意的看着她。朱琏眼中的迷离之色顿时便褪去了,嗔怒着羞的直往赵钦胳膊窝里钻。

    赵钦笑着看着怀中略有些窘迫却又可爱的朱琏,忽然想起历史上,她也曾被金军俘虏,一路上受尽金兵的调戏,还被逼迫入金宫“赐浴”,最后不堪受辱,在“赐浴”当天便投水自杀了。

    想到此处,赵钦心里没来由的涌出一阵痛楚,他忽然想摸一摸朱琏的脸庞。

    朱琏闭着眼睛,感受着赵钦的修长手指在面颊划过。

    那是她从未体会过的一种温柔。

    她睁开眼睛看着和自己鼻尖相抵,眼底有一抹痛苦之色的赵钦,双臂轻轻挽住赵钦的脖颈。

    “不管官人遇到什么难事,妾都会陪着官人一起走到最后。”

    赵钦鼻子一酸,在来到这个世界的几个月后,他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了家的温暖。

    “谢谢你,娘子!”

    随即再次将朱琏紧紧拥入怀中。

    其实还有一句话,赵钦没有说出口,

    他定会用尽全力,护朱琏无忧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