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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遥又做梦了。
不是那些如影随形难逃难避的噩梦和劫难。
梦里一片鲜艳灼目的火红流金,胡九箫穿着鲜红的吉服,丰神俊朗,俊美无俦,多情的桃花眼里含着宠溺的笑意,向他伸出了手。
乐遥被他吸引着,不觉递出了手,皓白的手腕覆着繁复精致的红衣,顺着胳膊看到了自己身上,原来,他也是身着大红嫁衣。
由衷的喜悦和幸福填满了心间,梦里的他笑着向胡九箫伸出手,却在最后一刻骤然泯灭消失。
乐遥猛地惊醒,怔怔望着头顶青色的床帐,还未褪去的满心欢喜和寂静的黑夜交织纠缠,恍惚间不知今夕何夕。
乐遥习惯性地往身侧缩去,却扑了个空。
被窝冷冰冰的,胡九箫不在这儿。
床帐上透着暖橙色的光晕,乐遥掀开床帘,看到了胡九箫灯下的背影,烛火跃动,将影子拉得长长的,左右摆动。
乐遥掀开被子,双脚摸索着找到了鞋子,悄悄走到了胡九箫身后。
影子出卖了他。乐遥还未走到,胡九箫就转过身来,无奈地看着他:“阿遥,怎么起来了?”
被发现了,乐遥索性也不偷偷摸摸了,小步跑到桌边张望,直白地问道:“你在干什么?还要背着我做?”
胡九箫也没想藏着掖着,本是想给小狐妖一个惊喜,现下被发现了,虽然略有些遗憾,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胡九箫看看衣衫单薄的小狐妖,把搭在椅背上的棉衣拿来将人裹住,责备道:“天气冷了,晚上起来还不披件衣服?”
乐遥不应这话,目光落在桌面的针线棉花和碎布上,还看到了一堆黑漆漆的石头片,以及几块切割得厚薄均匀,在夜里都流淌着暖热微光的玉石。
神思微微恍惚,曾几何时,他也见过这种贵重如金的玉石,不过是被当做普通的砖石一样铺在地上,铸就那金碧辉煌的水晶宫殿。
再想来,从前种种,恍若隔世。
可笑当时错把谎言当真心,却不知,这世上还会有人细致入微地关照着他,哪怕是一处最不起眼的旧伤。
胡九箫没发现乐遥的失神,上手裹好了小狐妖,取了桌上做到一半的棉布护腕,拉过乐遥的右手挽起袖口,触手可感受到纤瘦的腕子和错位突出的腕骨,想也知道断腕时的痛楚。
胡九箫心疼地轻轻摩挲几下,将护腕包着手腕绕了一圈,丈量着长度和尺寸,温声说道:“你的手腕有旧伤,天冷了容易犯疼,恰巧今天淘到了暖玉石,我想给你做个护腕暖着伤处,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胡九箫把护腕拉紧了些,询问道:“这样会太紧吗?”
许久没有回答,胡九箫有些疑惑地抬眸望去,乐遥却猛地扭开脸,一滴水珠落在了胡九箫的手背上。
跳跃的烛火照亮了艳丽脸庞上的一线晶莹。胡九箫微微愕然,随即觉得好笑:“好好的怎么哭了……”
乐遥抹了抹脸颊,带着鼻音矢口否认:“我没哭!”却有越来越多的水痕从脸庞流下,如同下了一场小雨。
“阿遥……”胡九箫站起身,将无声哭泣小步后退的乐遥拥进怀里,轻拍着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
乐遥渐渐哭出了声,一下下啜泣着。
胡九箫仔细地帮他擦去泪痕,捧起乐遥的脸慢慢吻了上去,两道细长的影子渐渐纠缠融合,难舍难分,慢慢地扑倒在床上。
烛光猛地跳跃了一下,扑闪着熄灭,缕缕青烟袅娜腾飘,消融于黑暗中,再难寻踪迹。
乐遥戴上了胡九箫亲手缝制的棉布护腕,浅黄色的斜纹碎布,填了薄薄的棉絮,缀上六片轻薄软韧的暖玉,拿在手里就是一股舒适的温热。
在细瘦的手腕上环绕一圈,不松不紧厚薄均匀,虽然针脚粗陋了些,却是时时散着一股热度,慰贴着在寒冬里隐隐作痛的伤处。
年关将近,乐遥找了块抹布出来,端了盆水,把屋里的桌椅板凳衣柜床铺全都擦了一遍,推开窗户,对面相识的邻居刘婶也在清扫屋子,两人一眼就对上了视线。
是见过几面的邻居,乐遥笑着抬手打招呼,对面的刘婶却微变了脸色,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说不清是憎恶还是鄙夷,随即人就从窗户后头消失了。
乐遥愣在了原地,抬起的手都还没举过头顶。
不妙的感觉从心底滋长蔓延,渐渐成了不祥。
乐遥慢慢垂下手,握住窗台,茫然地想着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阿遥,做什么呢?”胡九箫手上端着一小碟绿豆糕,跨过门槛进了屋,看看乐遥两只手都不得空,捏了块糕点送到乐遥嘴边。
乐遥张开嘴,把绿豆糕轻轻咬住了,舌头一卷,整个儿含进了嘴里,举了举手里的抹布,含糊不清地说:“过年打扫屋子。”
“你呀,傻了么?”胡九箫点点小狐妖的脑袋,一手端着碟子,空出的一只手引出妖力画了个符文,一打响指,整个屋子焕然一新。
乐遥张开嘴,呆呆地看着干净的新屋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手上的抹布,泄气般地一把扔进水盆里。
胡九箫看在眼里,又把一块绿豆糕递到乐遥唇边,轻轻在唇上点了一下,含笑道:“我教你,学不学?”
乐遥眼睛亮了一下,一口吃掉糕点:“学!”
只是最简单的除尘术,乐遥只用了一刻钟就学会了,然后用新学会的术法满屋子乱跑,专门找些积灰的地方练习。
胡九箫就坐在树底下,挑了一小箩的花生剥着壳,琢磨着做点花生糕给乐遥换换口味。
院子外渐渐响起了嘈杂的嚷声,像是都聚集到了家门前,吵嚷声越过院墙和大门落进院子里,夹杂着“小倌”、“狐狸精”之类的难听字眼,乐遥蹲在角落里停了动作,脸色发白地朝坐在树下的人望去。
胡九箫早已停了动作,双手按在石桌上,脸色渐渐不好看了。
察觉到乐遥的惊惶不安,胡九箫安慰地朝他笑了笑,挥了挥手,乐遥就像找到救星一般,跳起来快步跑到胡九箫身边。
乐遥对这种人多势众的围堵场面总是有挥之不去的恐惧感,何况听那些话说的,就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来找谁?”乐遥揪着胡九箫的袖子,脸色发白地小声问道。
“别怕,有我在。”胡九箫轻声安慰着极度不安的小狐妖,将人护在身后,缓步朝着大门走去。
仅凭胡九箫的一句安慰和保护,乐遥竟奇迹般地安下心来,脸色稍稍松缓,小步跟在胡九箫身后。
胡九箫拉动门栓,外头传来一阵嘈杂拉高的呼喊声,带着兴奋热闹的语调:“出来了!出来了!”
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一瞧见胡九箫的身影出现,立时像闻见了血腥味的苍蝇,挤上来指指点点兴奋地嗡嗡叫嚷。
“这就是那个小倌?长得真俊呐!”
“什么啊!他身后那个才是!”
“这么久的街坊,真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