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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娘娘?”
绵堇快步走进到薛卜的房门口,薛卜正好与貊逻从里面出来,见到绵堇马上行礼道:“太子妃娘娘。”
“将军不必多礼,”绵堇看了看左右,低声说,“听说薛卜将军传来捷报,咱们的大军坚持不了多久了?”
貊逻和薛卜相视一眼,“是,薛某准备亲自迎敌!”
绵堇略略想了想,若是薛大将军转到西门亲自迎敌,想必能让那边敌军以为北城门已经备好兵力如是破竹。图锊更不敢轻易从北门进来,但若是这样的话,图锊就更会加派军队来西门这边,危机只是转移而已,而不能消除。
“薛大将军此计能拖几时?”
“薛某亲自带兵前去,必定能振奋大军,拖到明日早晨应该足够。”
“城外大军明日一早便能到吗?”
薛卜犹豫道:“有些困难。”
绵堇咧嘴轻笑,说:“绵堇有一计,应该能拖到明日午时。”
“何计?”
“只看薛大将军愿不愿意在绵堇身上一赌,这一赌也许会让太子一败涂地,但若是赢了,北门的大军自会不攻自破。”
薛卜微愣,与貊逻又是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胡须。
半个时辰之后,薛冲下令撤并,退兵到叶城内。那带领敌军的领队是图锊的亲信,名叫陈思,原本是周昱国的一个贱民,后来跟着图锊不过几年便当上了将军。
他与薛冲往来甚少,但也知道他爹在朝中位高权重,是位赤胆大将,今年提拔了不少年轻的将才和某称。只怕现在薛冲收兵其中有诈不敢贸攻城,只让人在城下几米处摆出准备攻城的架势。
薛冲一回来就看见貊逻,正准备大声询问一番做什么要在自己大得正酣畅的时候将自己喊了回来,还让士兵都退了回来。却看见一旁从马车上下来的绵堇,更是一头雾水了。他还以为宫里传来消息说太子赢了,那边图锊的人自动退去。
可绵堇还没等他回答,就绕过他身后拿了他挂在马上的兵器,笑道:“听说薛将军武艺超群,常常让薛大将军都赞不绝口。”
“那是当然!”薛冲得意一番,却又问道,“那有怎么了?我一个人也打不赢这么多人啊。”
“将军少年英雄,自当血气方刚,打得赢。”
“说笑了说笑了,打得赢我还……”
貊逻拉了拉他的肩膀,“太子妃说你打得赢你就是打得赢,阿冲,你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了?对方人多,你就怕了?”
“谁说我怕了!”薛冲往前站了一步,“我天天男子顶天立地,有什么好怕的!”
“那就行了,你可千万别怕。”
绵堇将他的兵器递给他,他愤愤接过,绵堇拍拍他的肩膀,故意说道:“好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若是你一个人前去叫嚣一番,搓搓他们的气势,他们定会被你吓得半死。”
“我有那么可怕吗?”
“不信你去试试?”
薛冲心知他们在用计,但却不知道用得什么计,只得拿了武器往城楼上走,“试试就试试,谁怕谁啊!我薛冲可不是什么软柿子……貊逻,你拦住我做什么?让开让开!”
貊逻指了指另一边,使使眼色,“那边,薛将军。”
薛冲看了那边一眼,正是城门口处,他疑惑,“那边?”
貊逻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薛冲又看向绵堇,绵堇瘪瘪嘴表示貊逻说得没错。薛冲正要开口,绵堇却在他背后推了一把,“打开城门!”
“啊?”
还不等薛冲反应过来,四周的将士也是一头雾水,绵堇又说:“除了薛将军以外所有人都退到城中!薛将军威武不凡,一个人便能胜过那些叛军!”
薛冲傻了,这是玩的什么?
绵堇微笑欠身,“薛将军,别忘了走出门之后记得叫嚣叫嚣,拿出将军的姿态出来,您的将士们可都看着呢。”
城门再次打开,敌军齐齐将武器指向门中,骑在马上的陈思抬手,正准备挥手攻城,却见门开了,却空无一人!放眼望去却只有薛冲一人从里面出来,手拿长剑徒步走到门口。陈思停住手,让所有人不许乱动。
薛冲停下脚步,手指他们,大喊道:“哪个有种的敢跟爷爷杀的,爷爷见一个杀一个!你们这群孬种!不必磨时间跟你们鬼扯,爷爷一个人就能干掉你们所有人!有种就冲进成来跟爷爷比试比试!看你们这群软骨头,拿着武器看不敢进来,我呸!”
“将军,只有薛冲一人叫嚣,这城里定有陷阱,咱们是不是静观其变?”
“现在雨大又落日看不清城中情况,不知道薛冲发什么疯,不过他没有计谋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咱们杀进去谅他也不会搞出什么名堂来!”
“是!”
“等等!”陈思又将部下叫住,“薛冲又叫嚣了,你先去打探打探刚刚来的援军是谁。”
“是!”
城门内,绵堇和貊逻躲在一边静静观望,不过绵堇没想到薛冲这么一叫嚷还正是有几分震人。不想这大的雨来的的确及时,让敌军看不清城中动态也是老天帮了自己一把。
绵堇瞧薛冲喊完,那厮却不见动静。绵堇转头对貊逻笑道:“将军不如去城上看看情况如何?”
“城上勘察兵自会下来通报。”
“不了,”绵堇挽起来的时候被大湿的衣袖,“那些勘察兵看不到那样远的地方,雨大迷眼,还是由将军亲自上城楼看看才是。”
貊逻正疑惑,却见绵堇一副笑颜,拿了武器便按她的吩咐上去城楼。已经入夜,此刻又是大雨瓢泼,薛冲还站在雨中早已冰冷了他的战甲。别说是对方敌军的行动了,这样的天气本就不易守城,更别提这时的城门正大大方方地打开,就好像是叫对方将士快点来占领一样。
城上是望不到叛军的大军,只有那图字的旗帜在大雨中央央垂头,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见一些。不过陈思派遣来的探子却能将城楼上的貊逻看得一清二楚。
低头潜入自己军营,“将军,城楼之上站着的正是貊逻将军!”
“果然是他!”陈思下令道,“大雨来袭,又是冬日,你吩咐将士们收兵回营,等到明日一早我们在攻进城去!”
“将军!这大雨来的是不很及时吗?”
陈思微愣,反问:“此话怎讲?”
“将军想想,薛卜调来的四万兵已经被咱们杀了一半以上,现在正是大雨让城中人无法知道我们的位置。咱们不如乘着晚上,叫将士们准备,先叫一小队士兵冲进城里看看情况如何,若是城中没有陷阱咱们就冲进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不可,”陈思否决,道,“薛冲能站在大门口叫嚣必定城中有诈,他能有那个脑袋想出这个计谋来?若不是貊逻他只会乱杀一气,不必试都知道他们应该准备好了埋伏。”
“可是将军,这么大的机会,若是他只是虚张声势的话……”
“她的确是虚张声势!不过是引蛇入洞!我不会上貊逻的当,让将士们养精蓄锐,明日一早必为图锊将军取下叶城!”
叶城的西门关上,薛冲浑身透湿地回到城中,绵堇一边喝着热茶一看望着他一脸狼狈的黑脸。倒了一杯茶给貊逻,又倒了杯茶给他,“薛将军辛苦了,这么冷的天让将军站在大雨中干淋着,快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薛冲将长剑放到桌上,看他们两个,说:“你们俩玩什么呢?叫我出去,那些个人也不过来给我杀,还让我站了这么久连个敌人都没杀,冻死了!”
绵堇掩笑,“今夜就请薛将军好生休息,明日再杀敌不迟。”
“不迟?我都急死了姑娘还不迟?你们是不知道啊,图锊那老家伙见北城门进不去就不停往这边调兵,现在不多杀几个明天天亮了还不给他们休息的机会?不行,”薛冲想来想去就不安心,起身拿了武器,“我得盯着他们好好守住城门,不然半夜进来了就坏了!”
“阿冲,少安毋躁。”
“我说貊逻你怎么这么镇定?”
貊逻瞪他一眼,“我什么时候不镇定了?”
薛冲想了想,坐了下来,“那也是,以前跟西平打仗的时候咱们都快被全灭了你还镇定得像我们要赢了一样。”
“最后没赢不是也让你全身而退了吗?”
“最后咱们还是赢了啊!”
“好好,那是最后的最后。”
薛冲赌气道:“那还是赢了!”
绵堇见他们这样觉得好笑,这将军一身武艺,冲锋陷阵杀敌无数都不怕,现在跟兄弟说话却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看了那样多的男子,就连熙炎都没有这般让她觉得可爱,这样的人却是夏姐的敌人。
摇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绵堇又说:“薛将军尽管安心休息,明日午时之前,他们不会攻城。”说午时之前,绵堇的确是说了大话,她也不敢保证陈思什么时候来攻。她对陈思半分都不知道,午时之前也只是求个安心。她还要做下一步打算。
“明天咱们的大军肯定就到了!他们攻就攻,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群我杀一群!”
“阿冲,你切记不可莽撞行事,一切要小心。”
“貊逻你别老像个娘们儿似得!绵堇姑娘都不像你这样啰嗦跟个老妈子似得!上战场打仗还管小心不小心?小心就能多杀几个人了?”
貊逻与他沟通无力,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出去。绵堇也起身行礼,说:“那就请将军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明日好奋勇杀敌。”
“我不睡明天都能杀敌!”
绵堇微笑,转身出去。
第二天绵堇刚刚起身,门口便有人叫道大雨转停,他们准备应战了。再过一会儿,巳时刚到,绵堇走到貊逻身后,看了看站在城楼之下的大军,“陈思整装待发,咱们的计划可行吗?”
“不行也得行,不然西城门必破,太子必死。”
绵堇抓紧胸前的衿带,深深吸一口气。陈思仰头一愣,侧头问道:“城上那女子就是传说中的太子妃?”
“回将军的话,正是她。”
陈思拉了拉缰绳往前走了两米,“素来咱们金国女子都是在家里相夫教子,太子想退兵,也不用将自己的太子妃放在这城楼之上给咱们远离王都的将士们如此欣赏啊!”
此话一出,便惹来城下几万大军的嗤笑!绵堇脸色微变。
“陈思!贱民就是贱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阿冲,不要与他争吵。”貊逻低声说道。
陈思反笑起来,又说:“如此佳丽放在你们这群将死之人手里太可惜了,等我攻下叶城,就让太子妃来伺候伺候咱们兄弟!”
四周又是一阵大笑,笑得让人发麻!薛冲正要发作,却被绵堇拉了一把,绵堇上前高傲地垂视他们,太阳已经破云而出,约莫巳时二刻。她的视线停在陈思脸上,羞涩一笑。
陈思震惊!一时看得呆了!
绵堇满面羞红,双眼如波,尘世间的一切她都不在乎,站在这座城池之上,她看认清自己心中所想。昨夜无法入眠的种种在心头浮现,她要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她将头上固定住盘发的青鸾双飞取了下来,散落下的还有她随风乱舞的长发。她的脸宛若月光,她的眉柔情似水,她的眼有情似无情,她的唇比胭脂还红比芙蓉还清。
扬手,一阵寒风侵蚀过来,白色的风氅从城楼上落下,露出她锦绣衣冠。
“太子妃这是……”
貊逻伸手挡住薛冲,心中也是疑惑,与计划的有些不同。
绵堇眨眼莞尔一笑,抬手,长袖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臂,城下将士一片嘘声,绵堇却得意地笑道:“你们,想看看我这件衣服下面是什么吗?”
一瞬间人声鼎沸!薛冲急急地望着一脸沉默的貊逻,“这搞什么啊!”
绵堇抽掉自己的衿带举过头顶,城下的将士们的眼睛都盯着绵堇的手中,举过城墙,直到绵堇将衿带放开,让它随风落下。绵堇微微开口,“将你们手中的武器放下,我就让你们看看这衣襟下的样子。”
陈思大惊,身后哐当的声音铺天盖地!他急忙喊句谁敢,声音却被这阵兵器掉落的声音完全掩盖住。
绵堇满意地看着陈思,陈思一手拉住缰绳一边喊道:“你们谁敢听命与她!本将军就地正法!”将士们一阵骚乱。陈思抬头望着绵堇,绵堇依旧满脸娇羞。这女人胆子真不小!
绵堇扬手一甩,外面的长裙就抛了出去!
“哗——”
华衣之下,阳光反射出白色里衣的光泽,绵堇脸上更红一分。
“哦!这可真是精彩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少爷,不要将责任推掉,少爷本就来得晚了,不然青鸾双飞雪这时一定拿到了。”
这段对话的人是简夜和玄玉,简夜手持一把折扇,正优哉游哉地坐在云上俯视着叶城的一切。虽然是这么说,但其实是因为他玩的忘了时间,只得踏云而来,却不料正要下来进城便看见千万大军挡在叶城门口,城上竟然还有位倾国倾城的姑娘,而这个姑娘正在大军面前宽衣!
简夜无奈地扇了扇扇子,“虽是这么说,但看看戏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少爷,咱们已经花了很多时间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再慢一点也没关系吧。”
“少爷……”玄玉深知,只要是简夜决定了的事情基本上不太会被改变,更何况有个这样的女子在城楼上,说不定他的这位少爷还会看不下去出手相助一番也是极有可能的。
玄玉聚精会神地看着那城上的姑娘将自己的衿带扔了出去,不禁叹息,正要侧头再劝劝简夜,眼中刺进一道光线。太阳不知何事已经完全露出了脸,照在金饰上的光辉让玄玉都不禁眯起眼睛。
“哦,”简夜睁大眼睛,“外衣都抛了下来!”简夜兴奋地喊道,“现在的朝代女人都这么开放吗?哈哈!”
玄玉想了想,很严肃地回答道:“这个时空的朝代分为很多,这个国家的女子应该十分保守才对。”
“这叫保守?”简夜指着下面,“这要是保守的话,不如我去找她说说话?”
“少爷!”
“说笑说笑而已,”简夜咳嗽两声,站起身来,“这就进城去,青鸾双飞雪的下落确认了吗?”
玄玉拿出仙器又探了探,“最后消失在两日前的叶城,应该还在城中。”
“那走吧,青鸾双飞雪啊,真是麻烦。”
“少爷……”
简夜转头,“又怎么了?”
玄玉瞪大了眼睛,“少爷,虽然玄玉不曾见过,但却听过许多这样的描述。说青鸾双飞雪乃是青鸟为身,眼镶钻嘴含尾的步摇。”
“是啊,怎么了?”
“少爷,您看看那女子的手中。”
简夜走到玄玉身边,定睛一看,鸾鸟展翅,如同要朝着天空飞翔一般,简夜也觉得那一瞬间的耀眼。勾起一抹笑来,“就是它了!”简夜笑着正要腾云下去,玄玉又说:“可是少爷,这个,这样好吗?”
“什么?”
城下的将士们已经是鼎沸,薛冲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掉了!一把抓住貊逻的肩膀,喊道:“这就是你们的计划!这算什么鬼计划啊!”他又侧头对一边看得口水直流的士兵咆哮道,“还不去给娘娘拿件风氅过来!”
貊逻环着手,脸比薛冲还黑,他与薛冲对视,平静得出奇,“我也想知道这是什么计划。”
“什么意思!”
貊逻闭口不语。
绵堇抬起水袖,向城下的将士们招了招手,笑道:“你们想看看这件衣服下面是什么样子吗?”绵堇指着陈思,歪头笑着,“想看的话,就将你们的武器……”
“轰隆——轰隆——”
“啊!”
绵堇吓得连退两步!突然一道晴空霹雳划过,直直落在绵堇面前的墙壁上面!燃火瞬间冒起火星!
“娘娘!没事吧!”貊逻急忙扶住她。
“没,没事。”只是一瞬间冒出火星而已,不过,城下马匹嘶叫,天空骤然变黑,一层又一层的乌云越堆越厚,发出紫色的暗光,厚厚的层云之中变成漩涡一般像从外向内转动亦又是从内向外转动。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变天了?”
“你看着像是一般变天么?”
薛冲急忙挡在绵堇和薛冲之间,“貊逻!你的手!放哪里啊!”
貊逻微愣,薛冲一直盯着他扶在绵堇手肘处的手,貊逻并不听他说话,仰头望天。紫色的漩涡越来越逼近,似从天而降,他又望向看着城下敌军的绵堇,敌军也是纷纷仰头盯着天空不详的变化。
“娘娘,这里危险,还是先去到下面吧。”
“哈哈哈!”城下传来一阵笑声,陈思拿剑指着变幻着的天空,“连天都惩罚你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了!老天爷都霹雳助本将军,将士们,拿起你们的武器!你们这么喜欢那女人是不是,你们谁第一个打开叶城的城门等攻下叶城之时本将军就将那个女人赏给你们!”
“哗——”陈思的话大大振奋了他的士兵的气势!离午时已经不远,绵堇眺望,他们的大军这么还不到,就连皇宫里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轰隆!”
一道霹雳落在陈思的马骑足前挡住陈思待发的脚步,马骑骚动,前蹄腾空仰天长嘶!陈思紧紧拉住缰绳,还没让马骑安静下来,第二道闪电已经从天上掉落下来!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接二连三,连续不断!
城下一片惊乱,陈思骑着马一边拉着缰绳不让自己掉下去一边向他的士兵大喊:“都给我镇定!不准退后!往前!马上进攻叶城不容后退!”
士兵们拿起武器向叶城大门直冲!几道闪电齐齐落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无法前进!天空的紫色闪电光芒越来越亮,整个半边天都被渲染得比紫罗兰还要亮丽的丝线。落下的闪电在地上击打出一个个洞来,士兵们惊慌作一片,纷纷退后不前,就连陈思都稳不住坐下的马骑了。
不过薛冲现在没管城下那些人怎么样了,拿了士兵拿过来的风氅就往绵堇山上披,“虽然你不是真的太子妃娘娘,但也是个姑娘家的,这么多人面前露面以后谁还敢要你!”午时已过,大军却迟迟还未来,他们就快撑不住了。
绵堇推开他递过来的风氅,顺手将身下白色的纱衣脱下!
“你这是做什么!”
绵堇将纱衣扔到一边,急急看着城下的动静,“我可不是发神经才这么做的,貊逻马上让将士们准备迎战,这雷来得奇怪,所谓天灾,不得不防。”
薛冲呆呆地站在一边,看见绵堇身上穿戴着整整齐齐的衣装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绵堇一手将长发绾起,将青鸾双飞雪固定在脑后。手上的动作僵了一下,绵堇期待地向更远更远的地方眺望过去。
“来了!终于来了!”
“啊?”薛冲不解地看着绵堇突然露出喜悦的脸,顺着她的眼睛看去,“大军来了!”薛冲愤然拿起长剑对貊逻喊道,“大军来了,咱们的大军到了貊逻!马上去给薛卜将军报告,其他人随我下去出城迎战!”
绵堇退后几步靠在墙上,胸口吁一口气,终于还是到了,好险。她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之前又被带了起来,“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随我下去,城上太危险了。”
是貊逻,绵堇站起来,已经有弓箭射了上来,她点点头,匆匆走下城楼。只是一片战争爆发,他们却没发现刚刚还不断落下雷鸣被厚厚紫色云朵覆盖的天空之上,已经破开层云,露出来太阳的光泽,同时也迎来了皇宫中传来的消息。
绵堇一下城楼,薛冲就冲过来嚷道:“宫里传来消息,皇上下旨,传位于太子殿下!太子已经将丞相抓住,令派薛元罂前来助阵!”
“那真是太好了,阿冲,我将绵堇姑娘带去安全的地方,你要打赢这仗!”
“那是当然的!陈思现在都吓破胆了,不足畏惧!”薛冲拔出剑准备上马,绵堇眼角余光一过,急忙跑向薛冲,“小心!”
“娘娘!”
貊逻斩断朝他们飞来的箭,绵堇还没反应过来貊逻就迅速将她拎起来扔上了马背。薛冲一击战击将那个射箭的人砍倒,貊逻跨上马背扬鞭而去。
“这样就可以了吧,少爷?”
简夜沉默地看着下面打成一片的人们,差一点就错过了,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过不在意,熙炎,差一点就让你悔恨一辈子了。
“少爷?咱们现在怎么办?那姑娘进去城……”
“玄玉,”简夜打断他的话,反问道,“熙炎现在在天宫不知道怎么样了,要是他看见刚刚那一幕,玄玉,你说会不会把这些人都杀了?”
玄玉认真地想了想,答道:“少爷,刚才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的好。”
“呵呵,也是啊。”
“不过少爷,咱们还是得先拿回仙器才是。”
“等他们打完再进城也不迟,”简夜沉默,“已经知道下落了,便不必太着急,只是有些,对不起熙炎。”
周昱国仄关,梁珪已经准备好仄关十万大军守备仄关,从叶城传来的消息金国虽战乱还未平定,虽不知道金国的打算,但既然知道他们有攻打过来的打算,就要时刻准备。
夏仲晚换上一身白色轻甲与云木站在仄关里面,看着手中边界的地图,夏仲晚指着地图对云木说着什么,云木只一旁默默听着。等夏仲晚说完,他才指着地图说:“若是没有存粮,我们只能退到寥城。”
“是,仄关只是沙漠中的一座大门,若是真的开战,只能退兵寥城。”
“金国攻下这里也没用,这里只是为给援军提供更多的时间来准备而已,是吧。”
“你说得对,所以我们才更要守住这里。”
云木又低头看了看地图,说:“几日了,阿司没有醒,绵堇也没有消息,你我却还是如此镇定。”
夏仲晚轻笑,“叶城门口的兵不退,我们进不去,着急也没有办法。”
云木低头不语,阳光正热,一声马蹄踏来,“报——”
是叶城的探子,夏仲晚急急走上前几步,只听那人拜礼道:“禀报副统领!我们进不去叶城,里面的弟兄说,在叶城城门上看见绵堇姑娘出现,不,不过绵堇姑娘她……”
“出什么事了?”
“绵堇姑娘她称自己为金国太子的太子妃娘娘,并且拿了金国丞相弧懿?波韦的人头来叫图锊退兵!”云木放下地图转身过来。
“不可……”
“不可能!”城楼另一边,云木几步走到云司面前,“你醒了?”
云司只穿着单薄的内衣,披着件黑色披风,连鞋子都没有穿好就出来了。他推开他的手走到勘察兵面前,拉住他的衣襟,双眼的红丝密布,“不可能!绵堇在哪里?她不可能成为金国的太子妃!不可能!咳咳咳!”
“阿司!你不要激动,”云木扶住他,“你的毒刚刚解,这里风大,进去再说。”
“不要阿木,带我去找绵堇,阿木你带我去叶城,我要见她!她在金国这么危险,你怎么能留她一个人在那里?你不是与她一同去的吗,为什么不带她回来?阿木!”
云木无可奈何,看着云司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眼泪,他没有办法拒绝他任何要求。
“不许去!”夏仲晚低低一吼,“你们都不许去。”
云司愣住,夏仲晚走到他面前,“并州刺史大人,未将仄关副统领夏仲晚见过刺史。刺史身中漠干一时半刻无法复原,就让未将替刺史去一趟叶城。”
“你,仄关副统领你要替我去?”
“是,请刺史保重身体。”
云司稍稍平静一些,却说:“不,我也要去!金国内战,绵堇的生死没有人可以保证,我要去救她回来!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去!”
“那我也跟你一起。”
“你留下来,”云司说道,“阿木,你走了这仄关谁来守?”
“阿木,你知道的,我是跟你才来这里的。”
云司顿了顿,双眼更红,“好兄弟。”
几日之后,绵堇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金国的皇宫了,看着这张华丽的大床,是太子的宫殿。她微微闭了闭眼,昨夜是怎么回来的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在貊逻的马背上,很累很累,看见皇宫的时候已经累得睡着了。
“娘娘,您该起来了。”
阿乙喏?绵堇抬头,床帘已经被人拉了起来,“娘娘,已经醒了吗?那太好了,娘娘已经睡了两日了,自然起得早。”
绵堇有些木讷,沙哑着喉咙说:“阿乙喏?”
“是,娘娘请吩咐。”
“为何叫我娘娘?”
“娘娘贵为太子妃,奴婢自然唤娘娘为娘娘啊。”
绵堇甩了甩头,说:“过了两日却也是连宫里都传开了,在叶城城门上我不过是权宜之计,太子并未封我为太子妃,我也不配当金国的太子妃。”
阿乙喏一脸不解,将衣裳拿了过来,说:“可是娘娘,太子是昨日才封娘娘为太子妃的啊,而且已经得到了皇上的允许。”
“昨日?”
“是啊娘娘,太子已经昭告天下,封绵堇姑娘为太子妃。等娘娘身子好了就行册封大典。”
绵堇醒了,这个消息太震撼了!怎么她睡了两天就变成这样的状况了,真是头疼啊。绵堇微微向后倒,好无力。
“娘娘,您怎么了?”
“头好晕。”
“娘娘本就身体虚弱,气血不足,太医开的方子才吃了一副就发生这种事情了。娘娘此次劳神过度才会晕倒,如今宫中已经安定下来,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娘娘的。”
绵堇闭上眼睛,“谢谢。”
阿乙喏忙跪了下来,“娘娘是主子,奴婢照顾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还请娘娘不必言谢,这实在折煞了奴婢啊!”
绵堇微微睁眼,坐起身来,“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我没让你跪啊。”
“娘娘,您应该称自己为‘本宫’。”
“你先起来好不好?你不是要为我更衣吗?”
“是,不过还请娘娘自称‘本宫’的好。”
绵堇咳嗽两声,脸色沉了下去,说:“阿乙喏,想不想自称本宫是我的自由,我不是你们的太子妃,你也不必称我为娘娘。”
“可是娘娘……”阿乙喏十分为难。
绵堇起身,“起来吧,不必跪地,你也不必在意,这是我与你们太子之间的事情。”
“是,娘娘。”
“为我更衣吧。”
阿乙喏笑道:“是。”
金国太子妃的衣裳穿在绵堇身上,拂袖木兰祥云漂浮在绵堇肩头,另一边的蓝色天空缠绕其身,绫罗缠腰,莲靴漫步。将所有的头发取出一子绕过额前向后系住,一般长发放于胸前,一般盘起固定在脑后。
“娘娘倾国倾城,这样一打扮起来更是如同天上的仙女一般。”
绵堇望着铜镜里面的自己,呆呆地望着这样的自己,“是啊,这么美的姑娘,竟然还会有人会抛弃她。”
“娘娘,你说什么?”
绵堇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来,说:“我要见太子。”
阿乙喏低头回答道:“回禀娘娘,皇上身子刚好,与皇后娘娘去了南面避寒。所以这几日太子殿下十分忙碌,太子吩咐过,一旦有时间就会过来看娘娘的。”
“不行,我……”
“娘娘!”
“哎!将军!您不得擅闯太子妃的寝宫啊!”
绵堇立刻起身望向门外,之间一个男人带着配件急急跑了进来,“本将军急死了!你快让开!”
“阿乙喏,让人放他们进来。”
“是,”阿乙喏走到门口,欠身,“将军请进。”
绵堇坐到一边,还想着是哪个将军会这么着急得来见她这个不是金国的太子妃,就见到哈克和薛元罂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一见绵堇就马上跪了下来,“未将哈克?莅隗和参见太子妃娘娘!未将有一事相求,请娘娘相助!”
“未将薛元罂参见太子妃娘娘。”
“咳咳!”一杯茶还没喝进口就给喷了出来。
“娘娘,娘娘您慢些喝。”阿乙喏连忙给她拍背递手绢。
哈克地急急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什么没事啊哈克将军!娘娘本就身子不好,您这突然闯进来定是吓到娘娘了。”
“吓到了?”她连死人头都不怕还会怕一个男人闯进来?
绵堇摆了摆手,说:“不,不是,咳咳,我只是被呛到了而已,不要怪他了阿乙喏。你先出去吧,我与将军有些事要谈。”
“是,娘娘,奴婢在门口,娘娘有吩咐随时叫奴婢。”
等阿乙喏出去,绵堇摆手,“两位将军请坐吧。”
哈克急的马上站起来,说:“娘娘,未将现在火烧眉毛了,您快救人吧!”
绵堇看他着急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只是着急头晕晕的浑身无力,软软地说:“你怎么比图锊的大军杀来的时候还着急?怎么了,谁抢你女人了?还是太子要杀你了?不过太子要杀你也不关我的事啊,你自己快逃吧。”
哈克说:“不是啊娘娘!比太子杀未将还要急啊!”
薛元罂说:“就是啊娘娘,您再不跟我们走就要闹出人命了!”
“急什么,急也得先说说吧。”她还饿着呢,哎,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哈克说得快又乱七八糟的,绵堇头晕得很听得不清楚,哈克又喊道:“娘娘!快救人吧!”
绵堇想了想,说:“等等等等,你说太子要杀薛冲和貊逻?为什么啊?不是刚刚打完了胜仗?难道他们输了?”
“哎,娘娘!未将刚才已经说了啊。”
“你说那么快,我真没听清楚啊。”
“娘娘您真是急死未将了!”
薛元罂上前两步,说:“哈克你闭嘴,从头到尾都没说清楚,”薛元罂又对着绵堇行礼说道,“娘娘,是因为前日在西城门上娘娘使得一计,拖延住了图锊的大军才让我们金国打了胜仗。”
“既然如此,皇上不在,太子应该犒赏三军,大大赏赐薛冲将军和貊逻将军,怎么却要杀之?”
“正是娘娘的计太好了,让人忘却不了,剿灭陈思的叛军之后,那些叛军立刻被太子下令处死。昨日已经处死将近四万人,今日太子又下令要杀了当日在西城门上的所有人,包括他们两人。”
绵堇怔了一怔,立刻起身,“薛大将军呢?你父亲呢?”
“父亲昨日就被派遣到了永宁城准备之后攻打周昱国的事情,太子封锁了消息,薛大将军并不知情。”
“你们想让我去求太子放过他们俩?”
哈克忙说:“是!还请娘娘救救他们!”
“好……”好字还没说出口,绵堇准备抬脚出门的动作有愣了下来,她不急了,“我可以帮你们去跟太子求情,也有把握让太子将他们放出来。不过薛将军,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薛元罂与哈克对视一眼,行礼道:“只要能救我弟弟,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条件,只要娘娘开口便是。”
“将军不必激动,这个条件很简单,而且对你们金国也很有利,对你们任何人都没有损失。”
“娘娘请说。”
绵堇抬步往外走,“等救下他们俩个再说,薛将军既然答应了,我就不怕你会失言。”
“多谢娘娘!”
大雪来得很迟,北方的冬季总是早的,但今年却来得异样的迟,天空雪白的云很稀薄也很透明。
绵堇以前最不喜欢这样的天空,让人觉得很空无,没有感情,淡漠而冷静,就好比她一直放不下却不敢想的人。
但现在很喜欢,或许是因为这样看着天就会觉得离那个人很近吧,或许是因为这样说不定她一抬头,就能看见一个人影,或许就是熙炎。她也想看看那只纸做的鸟,很想让它再停在自己的手中啄啄自己的手掌心,很想听听那只鸟歪着头说话的样子。
还想看看烟雨蒙蒙的江南,墨绿色的山峦和蒙蒙的雨水,街道上青灰色的石砾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雨她是看得多,但却没看见过多少次下雪。一直渴望来了北方就能与熙炎一同赏雪,却在下雪之前便分开了。如今再也不期盼下雪的时候,却下雪了,皑皑白雪从天上落下来,绵堇却无心去看。
“娘娘为难属下了,太子吩咐过不让任何人打扰。”
绵堇双手放于小腹前,侧身,空中的白雪飘到她的头发上,她平视前方,微微抬头,说:“那你进去告诉你们太子殿下,就说,如果他现在不要见我,那么他以后一定见不到我了。”
“这……”
“你信不信,”绵堇指着那侍卫,说,“我现在回去,你的命也就到太子召见我的那日了。别忘了,那些在城楼上看过我的人,可都被太子给处死了。”
侍卫一听马上说:“是是,属下马上进去通报!”
绵堇也不等他通报出来,就直接抬起脚跟在后面进去,薛元罂和哈克连忙阻挡她,“娘娘不可啊!”
“你们就等在外面。”
绵堇说完头也不回地踏进宫殿。听见方才那个侍卫对太子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求见,属下已经说过太子不见任何人,但是娘娘她……”
“你说什么?太子妃求见?”
“是啊太子殿下。”
“那你还不快让她进来!外面这么大的雪!”
侍卫愣了愣,正要大话,绵堇的声音就传来,“不必了,本宫已经进来了,”绵堇走到侍卫旁边,“你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阿纳希塔?昂,这个男人一见到绵堇马上扔了手里的毛笔下来,眼中眉飞色舞,上下打量着绵堇,关切地问:“你,你没事了吗?这样大的雪怎么不在房里待着?要见我就让他们传个话就好了嘛,你还亲自过来,冷不冷?”
绵堇抽回自己的手,对于这样的关心没有一丝的开心,只说:“若是他们能帮我传话给太子殿下,还用得着我顶着晕乎乎的头过来见你吗?”
“谁啊,这么大胆!竟敢不听太子妃的命令,告诉本太子,本太子马上将他处死!”
“除了死,太子还有别的办法吗?”
“那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都听你的。”
绵堇走开两步,问道:“太子真的愿意听我的?”
昂又走到绵堇面前来,笑道:“那是当然,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依你!”
“好,那请太子殿下放了薛冲薛将军和貊逻将军。”
昂脸上的笑容僵硬,转身决定地说:“不行!他们看了你的身体,本太子没将他们五马分尸就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你是堂堂太子妃,本太子决不能放过他们,让你的清誉受损!”
听着这样的语句实在让绵堇发指,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心里跳的很快,却依旧平静地说:“我根本就没有清誉。绵堇出生青楼,太子最清楚不过。”
“那不算,虽在青楼但你只卖艺不卖身,况且这里是金国,谁知道你是青楼出生的?”
“我已经嫁人了,而且还有过孩子。”
“那又如何?我打听过,没有人知道你嫁人,除了几个大夫之外也没人知道你有身孕。本太子都不介意,你有什么好介意的?”昂顿了顿,又问,“难道你还惦记着那个男人?告诉本太子他是谁,本太子一定要将他诛之!”
绵堇微笑,昂见她不回答低头望她,“你笑什么?你觉得本太子杀不了他?”
“是,”绵堇抬眼看他,眼神是如此高傲的,“你不但杀不了他,连找都找不到他。”
“谁?只要你说是谁,本太子马上找出来!”
绵堇抬头看向一边窗外的天空,道:“他已经死了,死了的人,你要如何找出来?”
“哈哈,那就更好了!你可以没有顾忌地再本太子身边。”
绵堇不想与他纠结这个问题,“是不是没有人告诉太子殿下,那日在西城门上,我的内衣襟里还穿了一套完好的衣裳?”
“本太子知道。”
“知道你还要杀薛冲和貊逻?”
昂得意地说:“你是告诉本太子,本太子才知道的。”
“那你放不放?”
昂为难地看着她,又问一遍,“你说实话,是不是真的穿了衣服在里面?”
“是,不仅穿了,薛冲将军还担心我着凉特地找来一件风氅给我穿上。而且,要不是他们保护我,我早就死无全尸了。太子殿下,他们为你在前门冲锋陷阵,你也要杀?是不是我擅自帮你也该杀?”
“你做什么本太子都不会杀你,他们不一样!”
绵堇又问一遍,“那你放还是不放?”
昂犹豫一阵,绵堇转头出去,昂疾步拉住她,“他们真的没有看见的身体?”
“信不信由你,我只说一遍。”
“好,我放!来人呐!”昂对着进来的侍卫,说,“将薛将军和貊逻将军放了,好好安置送回家里,赏金百两。”
“是,太子殿下。”
绵堇欠身行礼,“多谢太子殿下。”
昂笑着过来牵绵堇的手,露出一颗小虎牙来,“好了吧,现在可以安心留在本太子身边了吧。”
“太子,”绵堇抽回手,侧身,“绵堇只是个妓女,配不上您。绵堇也是个贪心的女人,只要能娶一位妻子的男人。若是我的夫君有了别的女人,我一定会杀了他!”
“哈哈哈!本太子就喜欢你这样,你是我的太子妃,以后就是我的皇后!为了你,我宁可不娶别人!”
“呵呵,太子说笑了,为江山为社稷,你都不可不娶。太子似乎忘了,绵堇,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听到绵堇这么说昂反倒是愣住了,“本太子怎么没听说过!谁说的?不可能!”
绵堇镇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事实如此,太子还是放我出宫吧,绵堇一生无亲无故,只有一位姐姐还在周昱国,绵堇只想与姐姐安静地生活下去。”
“本太子不许!”
“既然太子不许,那太子就一辈子只娶绵堇一人,如何?”
昂百感交集,握住绵堇的手,“好,本太子只娶你一人!”
夜来的早,绵堇在房里轻轻咳嗽,面前的要黑得看不见底,还没有喝到嘴里就已经闻到苦涩的味道了。
“娘娘,您若再不喝药,药就要凉了。”
绵堇拿着勺子搅动一下,说:“阿乙喏,你去给本宫那些山楂过来,本宫甚少喝药,怕苦得很。”
阿乙喏一时愣在那里,绵堇又叫了她一声,她才答应,道:“啊,是,是娘娘!奴婢这就去拿山楂过来。”
“恩,少许就可。”
绵堇屏住气将药一口喝尽,苦的她浑身打了个寒颤,眼睛闭得太紧竟然有些花了。
“姑娘可可真是美若天仙啊!”
“谁!”
绵堇吓得从凳子上蹦了起来,一脚咚地撞在了桌子上,“啊!”
“姑娘小心,我们不是坏人,”话刚开口,绵堇的身子就被人扶住,“药刚刚喝下,又有外伤了怎么办?”
“啪!”
简夜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刚刚被打掉的手,又看了看一脸警惕的绵堇,笑道:“还是第一次有姑娘敢打我的,还是个这么好看的姑娘,不过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绵堇靠着桌子打量他,他的身后还站着个男人,衣装华丽,除了皇上和太子之外竟然还有这般穿着的人。绵堇平静地说:“这位爷是哪位王宫的王爷,太子不在这里,还请王爷出去吧。”
简夜微笑,说:“我不是王爷。”
“既然不是王爷,那你也敢闯太子妃的寝宫?”
“太子妃?”简夜坐到绵堇身边,说,“你是太子妃吗?”
“是。”
简夜一脸惆怅,自顾自倒了水,叹息地摇着头,说:“哎,哎!这才是让我遇上不得了的事情了,怎么我就贪玩了一下就变成太子妃了呢,哎!可怜的十七啊,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要疯了!”
绵堇侧头看着他,这个声音,好像在这里听过。
“少爷,咱们是不是应该干正经事?”
“急什么啊,人都在这里了,你还怕能不见啊?”
玄玉闭嘴不言,他知道简夜愿意下来凡界更多的是为了熙炎,才来找这个姑娘的。简夜喝下一杯茶,又说:“玄玉你说的没错,我真应该早点来的,这,这要是回去十七问我,我怎么说?算了,我不去找他了!”
“少爷不会这么做的。”
“哎!”
绵堇盯着他,也坐了下来,说:“这位公子,你不怕我叫人进来吗?”
“无所谓,反正你说什么外面人都听不见。”
“为何?”
简夜温柔的笑容挂在嘴边,低声说:“因为施了个法,所以就听不见了呗。”
轰地一声,绵堇脑中像是要炸开了,这个声音,没错,她眼睛都要掉出来了。这个声音是熙炎手中纸鸢所发出的声音,那么这个人,是熙炎的哥哥?
鼻腔重重的酸意,绵堇急忙背过身去用手绢站了站眼角的泪,简夜看似喝茶却将她的动作都看在眼里。绵堇又转身看他,他忙低头,“你,你是熙炎的兄长?”
简夜微愣,“你如何知道?”
“绵堇有幸,曾见过熙炎用纸鸢与兄长对话,听声音得出。”
“熙炎竟然给你看到了我们通信的纸鸢?”简夜这下不得不惊讶了,“这小子,竟然告诉一个凡人这种事,人家能信吗!”
绵堇拼命抑制住心里的情绪,手撑着桌子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去,简夜却先开口说:“这是安胎的药,”简夜唇边的笑意全无,只问,“孩子是十七的吗?”
绵堇猛地一颤,双腿一软,整个人都倒了下去,却被简夜一手扶住,绵堇忙撑着桌子,说:“绵,绵堇失礼。”
“为何如此悲伤?是因为熙炎不辞而别。”
绵堇皱眉,牙齿咬得紧紧的,侧头,用一只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她很努力很努力地在掩饰自己心里的伤痛。但是听见这个她连想都不敢想起的名字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有多么的虚弱,她想见见这个人,很想很想。
“我,”绵堇咽下一口口水,“我想,见见他,他好吗?”
简夜垂下头,原来这姑娘也跟熙炎一样,这样他就稍稍放心一些了,“不好,”简夜缓缓开口,“他回去之后就被关了起来,身上的法力只恢复了一半,现在连天宫的监狱都破不掉。”
“他被关起来了?”
“不仅如此,就连我都不能随便去看他。”
所以他才消失不见,才会一直都没能来找他。她应该乖乖听他的话在廖城等他回来的,太悲观的思想让她差一点就责怪他了,她如何能不相信他?绵堇咬了咬唇,简夜又问一遍,“孩子,是不是十七的?”
绵堇一时反应过来,简夜又道:“熙炎是家族最小的重孙,排行十七。”
“是,”绵堇的牙齿更用力一分,肩膀颤抖得更厉害厉害,却没有眼泪要流出来。她侧脸看着简夜看向她的目光,“是熙炎的。”
简夜认真地看着她,一时间在脑中想了很多,玄玉安静地等着简夜作出必要的决定。一个凡人竟有了天族的后代,天君若是知道了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玄玉。”简夜收回视线。
“少爷。”
“我们回天宫,带上这位姑娘,”玄玉愣住,简夜却笑着对绵堇问道,“弟妹啊你早说嘛,我还以为你不要咱们十七当你的太子妃去了呢,呵呵。还好还好,我还没来晚,你与我一起回天宫,天君看在你腹中胎儿的面子上一定不会责罚你的。”
绵堇脑中发晕,却对简夜这句话听得倒是一清二楚,“不必了。”
“真是看我都要当叔伯了,哎,玄玉你看我那些妃子怎么没给我生个娃娃呢,结果咱们十七都有孩子了,哈哈!”简夜起身。
“不必了,”绵堇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小,却用了很大的力气来说,“这碗的确是安胎药,不过不是给我安胎的,是给我调理的。孩子,已经没了。”
简夜眨了眨眼,低头疑惑地看着她好像没太听清楚她说了什么。绵堇别开脸,“不要告诉熙炎,直到孩子没了我才发现的。”
简夜又眨了眨眼,眉毛都扭在了一起,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突然拉住绵堇的胳膊,“怎么会没了呢!那可是天君的后代!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没了!该不会是那个什么太子逼你喝打胎药了吧?”
绵堇盯着他的手皱眉,“不是,是我没顾好他。”
“你为何不好好保护你们的孩子?他可是熙炎的孩子!不管怎么样你都要保护好!”绵堇一点都不知道熙炎是世子,是要成为天君的男人,是会成为三界八荒中的主宰者。掌管五界上万个种族的男人,他的孩子却还没被知道就没了。简夜荒谬地盯着一脸平静的绵堇,“你怎么还这么平静?你一点都不觉得对不起熙炎对不起我们天界吗?那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抹掉的存在,那是关乎到整个天界的大事!”
绵堇发怔地听完简夜所有的质问和责备,心中的破浪翻滚得澎湃,心脏加速跳动抨击她的身体,但是她却只是淡淡说道:“莫不是你抓了熙炎回去,我现在又岂会是这个样子?没有哪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孩子没了,我不觉得对不起任何人也不觉得对不起你们所谓的天,只是对不起那个孩子罢了,跟你们,无关。”
简夜悔恨!当初到熙炎回去时他也不曾想到这一点,“对不起,十七没有说过你们有了孩子。”
“不怪你,连我都不知道的事,你们又会如何知道。神仙也不是万能的。”
房中一片死寂,玄玉有些发指,咳嗽两声,小心叫着简夜,简夜回过神来。他想了很多办法是不是能对绵堇做些补偿,哪怕只是一点都好,但是他怎么都想不到。娶了那么多妾,他还是不懂得女人的心。
他摆摆手表示自己听见了玄玉的声音,才说:“青鸾双飞雪,我是为了这件法器而来。我要带回天界去。”
“不……”绵堇穿过脑中的反应,却被自己否认掉,自己留着又有什么用呢,见不到他看着他留下来的东西也只是多了一份软弱而已,“不,你拿走吧。”
绵堇起身,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从桌边走到内室,再从内室出来,这么短短十几步的路,她脑中却闪过熙炎无数的样子。从秦淮河边救了他就是一件错误的选择,她不仅嗤笑自己,那个时候又是在想什么,为什么就糊里糊涂地救了他。
短短的时间,却改变了她整个生命。或许对于他只是小小的一页扁舟,但对于绵堇来说,是她全部的力量。
将青鸾双飞雪放在简夜手里,镶在青鸾眼中的钻石格外亮,它也在为自己悲伤吗?
“拿走吧,不要跟熙炎提起我,”绵堇顿了顿,却还是犹豫着问道,“熙炎,我还能见到他吗?”
将青鸾双飞雪递给玄玉收好,“也许能,也许不能,天君下令将他关起来,出来的时候也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虽然天君不许,但十七喜欢你,你就是我的弟妹。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代替熙炎帮你的,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
“我只想见熙炎一面,仅此而已。”
双眼没有泪水,却被脑中的万念涨得通红,嘴角微微上扬,却看不出有任何开心的样子。是不是一个人被伤到极限的时候,反而会笑?
简夜轻叹一声,“玄玉,把无量镜给我。”
“少爷,不可啊,”玄玉知道这个时候不给太无情了,但是,“您要是用了无量镜天君一定会知道的,那少爷您回去之后……”
“给我。”
简夜的眼神是严肃,玄玉只好拿出一个圆形的铜镜来,“是。”
“咳咳!咳!”
“啊!小十七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一团灵光乍现,光团中赫然冒出个小女孩来。一身黑纱衣,腰间白绫的水云衿带被溅上几点刺眼的献血顺着上面的花纹晕开。
熙炎弯着腰,一手撑着石桌,一手捂着自己吐血的嘴。玉白的手指间,有血低落下来,在滴在地上积成一滩,上面还在一直往下低落。又咳嗽两声,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啊!”又又的衣襟上被溅到一块,但黑色的料子看不出血的红色。她急急扶着熙炎,满眼都是泪水,“小十七你怎么了,怎么出去几天就这样了,你,你别死啊,呜呜,你别死啊小十七!”
熙炎微笑,擦掉嘴上的血,安慰道:“没事,一点小伤。”
“哪里是小伤了!我,我马上叫人来看看!哎,小十七,你别晕啊!小十七!”
大岚景宫,落姬的房间里,此时充满了血和药的味道,还有一边哭个不停的又又。
淡黄色的人影在房中走动,跟一排侍女手忙脚乱之后,又坐到了熙炎的身边。纤细的手在熙炎胸前的衣襟前犹豫了好一阵子,直到又又在一旁看的急死了她才掀开熙炎的衣襟,露出胸口上的伤来。
冰冰凉凉的药擦在伤口上,绿色的草药,绑上干净的纱布,一层一层。将干净的衣裳为熙炎换上去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落落……”
“啊!”
又又从旁边跳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熙炎微微睁眼,深青色的发丝映入眼帘,紧紧抓住的手松开,被抓的手急忙抽了回去起身走开几步。熙炎眼中急迫的表情恢复如初,缓缓侧过头。
“你怎么在这里。”
“我……”
“小十七!”又又坐到床边,大喜道,“你可算醒了!伤口还疼吗?要不要紧?小十七你骗人,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吱声。”
熙炎伸手拍了拍又又的小脑袋,双唇还是苍白却勉强笑着,说:“这不是好好的同你说话吗?”
“可是,可是你这么重的伤也不会天宫治治?”
熙炎笑得清澈,浅色的眼眸有了一丝光亮,让如沫看得发呆,“我想快一点过来,说不定落落已经回来了。”
“小十七不是说希望小九回来的时候能第一个看见自己吗,那怎么还要跑出去呢?”
熙炎苦笑,去做他该做的事情,做他一辈子都要做的事情,永远不能忘记的人和事,他不过十几年的经历,做错了一件事情,却要用他千百万年的寿命去偿还。
“呐,小十七,能跟又又说说你怎么受伤的吗?”
“与别人打架了,好多人打我一个,他们都被我打败了,我便受了伤。”
“啊,小十七一个人这么危险!下次带上又又帮你!”
熙炎微笑,轻轻咳嗽两声,胸口却剧烈地疼痛!
“上神,你的伤口刚刚上上过药,不宜多说话,”如沫与他对视,脸上又是一红,急忙转身出去,“我,我去给你熬药!”
又又看得莫名其妙,熙炎却问,“我不是让她走了,怎么会在这里?”
“没办法啊,”又又给熙炎盖好被子,说,“朽纹不在,咱们妖界的大夫不会给天族看病嘛,她跪在大岚景宫门口求小七让她进来给你治病。小七本来想将你送回天界的,但你上得严重,便让她进来了。”
“可我这不是病,”鲛族除了一群匪类,在凡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虽然简夜去了鲛族让鲛王告知降服之法,但没想到那鲛人竟还联合了别的种族,这次出去,险些没命回来,“是被鲛人所伤,想必就连天族也没几人能治,她怎么能治疗的?”
又又拔过熙炎的头,在他耳边说:“她说她爹叫疯癫百草王。”
熙炎微愣,竟然是传说中魔族最厉害的毒药王的女儿。在几百万年前,魔界还不过是五界中最小的一界,在妖界以南小小的角落,就因为这个人帮助当时的魔君,才得以将强大的妖界往北边逼退百万里。但后来却没有消息地消失了,原来还有此女。
“小十七,你好好休息,不要让小九回来了你还躺在她床上,她会生气的。小九生气起来很恐怖的,要是又把你扇了个十万八千里,你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啊。”
“那不好么?”熙炎眼中充满神色,胸口的伤也不疼了,“只要她回来,她爱怎么扇都行。”
可是熙炎不知道,他们的命运早就系在了一起,无论多久,无论他为他当初做过的事情付出怎么样的偿还,都躲不过命运二字。有些人,注定要相遇,但却被迫分开,无论怎么挣扎,终将不是能自己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