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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辰师兄……我……我不是故意的。夹答列伤”寒月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手中的剑,握着剑的手顿时松开,手急剧地颤抖着。
落辰身上的暴戾之气开始趋于平静,泛红的眼珠也渐渐变黑,他垂头看着胸口的剑,慢慢抬眼望着手足无措的寒月,嘴皮微扯着,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身体直直地往后倒去。
寒月转过身,脸色煞白地对着帝凌轩辩解道:“我不是故意,我真的不是故意,我只是想拦着落辰师兄,我……。”
“先冷静,我去看看。”帝凌轩冷峻地安慰着寒月,快步朝着落辰走去。
插在落辰胸口的剑正是他自己的剑,剑上凝聚着妖气,此刻正一点点地融入进他的心脏,蚕食着落辰最后的生命峥。
“他活不了了。”沐千歌敛起脸上的随意,表情凝重地说道。
帝凌轩紧绷着身子,哑着嗓子说:“我知道。”
被妖气吞噬的心脏,会让落辰直接暴毙而亡,虽然他体内之前就有妖气,但是却没有让妖气侵害五脏六腑,如今这一剑,不仅刺中了他的要害,也让封锁在他体内的妖气彻底流失了客。
落辰的瞳孔涣散地看着天空,没有了妖气侵蚀的脸再度恢复到当初的洒脱而又狂傲的模样。
面对着眼前的突变,帝凌轩心里也是百感交集,虽然对落辰怀有怨恨,但是却并不希望他死,毕竟从前他曾经像哥哥一样照顾着自己,教自己练剑,对他,自己心里也是有感情的。如果不是因为寒月,一切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就在帝凌轩难过之际,落辰的手慢慢抓到他的手臂,让他诧异地抬起头。
“寒月,我想见寒月。”落辰气若悬丝地说着,语气中带着深沉的眷恋。
帝凌轩点点头,回头对着寒月唤道:“寒月,过来。”
寒月紧咬了下唇,慢慢地走到落辰面前,眼睛低垂地看着脚,不敢看他。
“寒月,我不怪你,如果能死在你的剑下,对我也是幸福的,所以不要自责。”落辰的瞳孔在看到寒月的身影时开始渐渐聚集,低声乞求着。
寒月的身子一怔,鼓起勇气请抬起头,望着落辰的脸,最后对上他深沉痴恋的目光,心中的愧疚和自责让她再也不能自抑地流下泪来,跪下来呜咽着:“对不起,对不起,落辰师兄,我真的没打算要杀你。”
“我知道,寒月……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那么的善良……连一只兔子死了都要难受……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不要自责……。”落辰的嘴角不断地溢出血,声音也是断断续续。
“不要说了,落辰师兄,你不要说话了,我让爹想办法救你。”寒月捂着嘴巴哭着恳求道。
寒月的哭声和落辰的濒死让帝凌轩脸色愈发阴沉,他起身想要离开,落辰却拽着他的手臂不让离开。
“帝凌轩……我求你一件事……。”落辰艰难地转动着眼珠,望着帝凌轩,不甘心地说道。
帝凌轩垂眼看着落辰,神色不明,却还是微微颔首。
落辰轻扯了下唇角,苦涩地说道:“好好照顾……寒月……不要伤害她……这是我最后的乞求。”
听到落辰的话,寒月的眼泪越落越急,嘴却越抿越紧,因为怕一张嘴,就会痛声大哭。
“我会的。”帝凌轩定声答道。
“那就好。”落辰释然地笑着,手从帝凌轩的手臂上缓缓滑落,眼中一片虚无,想要张开的嘴却无法张开。
寒月,我其实好想告诉你,我爱你,如同你有多爱帝凌轩,我就有多爱你。
寒月,你不知道我的爱有多卑微,所以才会让我变得这么的不堪,用着卑鄙的方法想要得到你。
寒月,我本想说,不要恨我好吗,能不能在心里的一个角落留一个位置给我,偶尔的时候想一下我,可是,我却怕开口,我怕你拒绝。
我爱你,此生不悔,只愿来生还能再寻到你。
寒月……我有好多话想要告诉你,可是,我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悔恨的泪水从落辰的眼角滑落,他的身体急剧一抖,嘴里吐出大口大口的血,痛苦地弓着身子,然后又像没有重心的提线木偶倒塌下去,眼皮渐渐地阖上。
“落辰师兄,我不恨你。”寒月悲痛的声音最后钻入落辰的脑海里,让他安然地勾起唇角,脸上最后漾着一抹幸福的笑。
如此就好,我就心满意足了,寒月。
在彻底被冰冷的黑暗吞噬之时,落辰再度看到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寒月,甜甜的笑,轻柔的嗓音,像四月的春风,暖人心脾。
*
“寒月,这是落辰师兄,是你天宁师叔的徒弟,以后要在我们观中住下,你要好好和他相处。”一个身穿粉色裙裾的女孩正蹲在院子里低头采着脚下的鲜花,忽然一道慈爱的声音传来,让她立刻仰起头,就看见一张略带傲气的稚嫩脸。
“嗯,好的,爹。你好,落辰师兄,我叫寒月,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吧。”寒月站起来,手中捏着一小捧花,冲着落辰甜甜一笑,声音轻柔如风。
故作倨傲的落辰在看到寒月的笑脸时,表情忍不住怔住了,从未有过的紧张感袭上心头,让他站直身子,慌张地说:“好。”
“师父,你回来了呀。”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让落辰转过身,一张生人勿近的冰脸落入眼里。
那个时候,落辰十四岁,帝凌轩十三岁,寒月八岁。
相差不大的他们,没多久就玩在一起,帝凌轩虽不太爱与人亲近,但是落辰年龄最大,并且颇有见识,剑术也十分高超,让帝凌轩心生崇拜,便没事就跟着落辰学剑。
落辰本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十分享受帝凌轩的仰慕,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之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三人也开始逐渐长大,六年一晃而过,落辰二十,帝凌轩十九,寒月十四岁。
原本就俏丽可人的寒月出落得愈发的温婉秀美,身姿窈窕诱人,让落辰对她的爱慕之心越来越浓,目光每时每刻都在她身上停留。
而本来一直是跟在落辰身后的帝凌轩却在短短几年内变得十分优秀,除了外貌变得更加的风姿卓越外,他的剑术也大有进步,而让他最为耀眼的则是他的诛妖才华,除了接受清心道长的教诲外,也会学其他各派的法术,融会贯通,自成一派,十八岁一出山,就将千年猛鬼给制服,名声大震,几乎无人不知他的名字。
落辰心中对帝凌轩的成功心生嫌隙,再加上寒月喜欢帝凌轩,这让他开始嫉恨,因此超越帝凌轩,成为更厉害的诛妖师成了落辰的心愿。
只可惜落辰虽然剑术了得,但是在法术上并无多大的起色,就连一个只有五百年妖力的树妖,他就算用尽全部力气也无法打败,而帝凌轩却只用一眨眼的功夫,就取了树妖的妖丹。
这严重的落差让落辰更加心有不甘,心中的嫉恨就像无形的藤蔓一般蔓延,扎根在血液里。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嫉恨会成为妖怪控制的工具,让他做出悔恨终生的事情。
那日,寒月拒绝自己的邀请,跟着帝凌轩去了外面,让落辰气愤的跑到山后,对着树木练剑撒气。夹答列伤
一只黑色的蝎子落在他脖子上,让落辰一剑刺死,却没发现脖子上有道血印,是被蝎子蛰了的痕迹。
回道观中,落辰就觉得全身很乏力,便回房休息,梦里面,总有一个声音问他,你想要什么?
落辰一开始没有回答,后面被问烦了,便说出自己的答案。“我想要寒月。”
那随意的一句话,却让落辰体内的***无限制的开始膨胀,那个声音不停地蛊惑着,“你再不要了寒月,她就跟着帝凌轩跑了,她就不会理你了,你要眼睁睁看着她落入别人的怀里吗?”
落辰受不了蛊惑,也惧怕失去,便将寒月约会后山相见,将自己对她的爱慕之情倾诉出来。
如他所想,寒月果然拒绝了,她说她只是把自己当哥哥,心里爱的是帝凌轩。说完就转身要离开。
看着寒月离开的背影,落辰心如刀绞,声音再度响起道:“要了她,让她成为你的女人,她就会爱上你,一辈子是你的。”
落辰摇头拒绝,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朝着寒月走去,伸手将她压在身下,撕扯着她的衣服,如同猛兽一般啃咬着她的身体。
就算听到寒月的哭喊声,但是落辰的目光被她的身子吸引住,理智已经彻底迷失了,只想顺着心,顺着那个声音占有她。
而就在快要得逞之际,帝凌轩突然赶来,和落辰对打起来,运用符咒逼出了他体内的蝎妖。
原本蝎妖一除,落辰就该恢复正常,但是他手中的剑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攻击着帝凌轩。
帝凌轩看着落辰眼中的仇恨,心中一惊,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对自己有了恨意,再想到刚刚那蝎妖其实妖力并不高,并不能轻易掌控人心,除非是本人自愿,想到这,帝凌轩就明了其实刚刚对寒月所做的那一切,绝大部分是落辰自己的想法,想到这些,帝凌轩对他就毫不留情。
虽然自己不喜欢寒月,但是寒月是自己的师妹,从小一起长大,如亲妹妹一般,自己怎么能够容忍她被人欺负,而且还是自己从小敬重的师兄。
两人招招狠厉,但是落辰心系寒月,听到她的哭声,心里还是心疼,一个不小心,就被帝凌轩打败在地。
帝凌轩拿剑指着落辰,冷声警告道:“立刻离开寒月,离开道观,否则别怪我告诉师父。”
那日,落辰离开了清心道观,但是并不是因为害怕帝凌轩,而是为了有朝一日前来复仇。
为了在道行上超过帝凌轩,落辰疯狂除妖,却常被伤得遍体鳞伤,差点命悬一线,无意中翻到了师父留下的东西,知道了一种可以快速增长道行的禁术,那就是吸取鬼怪身上的力量,收为己用。
落辰知道这方法不对,但是为了打败帝凌轩,他开始练习这道禁术,却不知道会弄得面目不堪,容貌尽毁,除了不停地吸食妖力外,还要深受妖毒的蚕食。
四年的时间里,落辰兜兜转转,一边提高道行,一边想办法恢复容貌,却无多大见效。
忽然收到清心道长的邀请,让落辰迟疑了下,却还是决定前去赴约,只因为想要见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心中也制定一个计划,那就是当着寒月的面打败帝凌轩,然后对她启用洗魂术,让她彻底忘记一切,永永远远只记得自己,跟在自己身边。
为了尽快在短时间内恢复容貌,落辰诛杀鬼怪越来越频繁,但是容貌恢复却缓慢,让他心急如焚,一次意外,他遇到了魔界的妙烟,妙烟给了他可以短暂恢复容貌的药,也告诉他帝凌轩身边有一个特殊的女子,说不定可以助他永久摆脱妖毒。
回了道中,落辰对鬼娃就关注起来,虽然看似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是他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并在经过帝凌轩房间时,听到了她半人半鬼的身份,让他欣喜不已。
于是落辰改变了计划,寻找对付鬼娃的办法,但是无奈前两天她一直待在房间和帝凌轩身边,让他无法动手。第三日,鬼娃要求放纸鸢,跟着帝凌轩和寒月他们来到了靠近森林的地方。
由于药效只有三日的期限,落辰便决定让妙烟帮忙,让她在道观内点火吸引帝凌轩他们的注意,这样自己就专门对付鬼娃。
本来一切都在计划中,只是落辰没有想到帝凌轩会那么快找到鬼娃,也没有想到妙烟会阻止自己的动作,让他只得单独对着寒月出手。
落辰曾想过,只要可以和寒月在一起,那么便决定不再针对帝凌轩,可是当他以为就快要成功时,一切却如同泡沫般消失了,搭上的还是自己的一条命。
在最后的意识里,落辰问了自己一个问题:落辰,你有没有后悔爱上寒月?
落辰没有回答,但是内心明白,自己不后悔爱上她,只是后悔爱错了方式,如果当初自己能够不那么嫉恨,不那么计较,就这样默默地守在寒月的身边,痴痴地望着她,如同她痴痴地望着帝凌轩一般,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
*
看着眼前死去的落辰,清心道长和空了和尚都深受打击,虽然十分遗憾落辰会走上歪路,但是心里却想要让他重回正道,这样也算是对得起天宁师兄,现在,天宁师兄真的是后继无人了。
“爹,师叔,对不起,都是寒月我的错,请你们责罚我吧,哪怕用命抵命都在所不惜。”寒月扑通一声跪在两人面前,愧疚地叩首在地。
清心道长弯腰扶起寒月,怜惜地拍着她的手,看着她红肿的眼眶,心疼道:“傻孩子,爹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错,你也不要自责,你也累了,就好好休息吧。”
“我……好的。”寒月张嘴准备反驳,但是看着落辰,心中刺痛,最后神伤地垂下眉眼。
“鬼娃,你陪寒月一起回房。”帝凌轩担忧地瞥了眼寒月,侧头对着待在自己身边的鬼娃说道。
鬼娃认真地点了下头,抓着寒月的手,轻声说道:“寒月姐姐,我陪你回房间休息吧,睡了一觉就好了,寒月姐姐不要难过了。”
“嗯,好。”寒月对着鬼娃轻轻一笑,笑容苍白,步子也飘飘然。
见寒月和鬼娃离开后,清心道长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寒月肯定会种下心结的。”
众人没有说话,但是对清心道长的话十分认同,寒月的性格,大家都清楚,容易死心眼,总喜欢把所有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自己一个人在心里痛苦。
“阿弥托福,世事无常,清心师弟,我们还是为落辰师侄安排一场丧事,我和千歌来超渡他的亡魂,愿能减轻他的罪恶,早日得以往生。”空了和尚喟叹了声,对着清心道长商量道。
清心道长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在眼前的落辰尸体上,表情凝重。
话说鬼娃一路送寒月回了房,本来还想和她聊聊心,但是寒月却说想要休息,鬼娃也只好识趣地退出房间,动作轻微地关上门。
“寒月姐姐心里一定很难过,不过那个落辰是个大坏蛋,死了也是活该呀,为什么要难过呢?”鬼娃皱了下脸,不明白地小声嘀咕着,一个人在路上左蹦一下,右跳一下。
一个脚步没跳稳,鬼娃赶紧收住重心稳住身子,头微微往后仰,却无意中看见了一抹红色。
“谁在那?”鬼娃立刻回过头,大声问道,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人,只有一排翠绿的竹林。
鬼娃狐疑地走近那一排竹林,眼珠灵活地转动着,抽动鼻子对着空气闻了闻,最后咬了下嘴唇往回走,边走边自言自语道:“是我眼花了吗?嗯,应该是眼花了。”
鬼娃认定这个结论,继而又开始三步走一步跳地离开了。
而就在鬼娃离开后,那片刚刚无人的竹林处,就出现冥夜和冥使的身影。
“殿下,刚刚她好像发现了您。”冥使望了眼冥夜,小声说道。
冥夜没有说话,只是轻抬了下眼睑,徐徐开口道:“还太早,等她真正能够看到我,才是我们能够相见的时候。”
一片竹叶飘下,落在冥夜修长白皙的指尖,红色的眸子里微微带着一丝柔光,呢喃道:“真希望那一天可以早点到来。”
虽然心中满腹疑团,但是冥使还是理智地没有开口询问,他将话锋一转,恭敬询问道:“殿下,落辰的魂魄已被押往冥界,殿下想如何处置?”
话音刚落,那指尖的竹叶就顷刻间化成乌有,原本就清冷的声音里又再度加了一丝寒意,“将他打入第十层地狱。”
冥使诧异地看着冥夜,略有些胆怯地提醒道:“这落辰虽然罪孽深重,但是却还不足以打入第十层地狱,殿下这样做,只怕会惹怒了……。”
“你是说他吗?放心,一切都有我承担着,你只需要按我的吩咐去做就行。”冥夜淡然的声音就像一层雾霭,轻柔却又带着冷冽的气息。
“是,殿下。”冥使听到冥夜这般话,便点头应道,身子下一刻就从他身旁消失。
冥夜微微抬起下巴,伸手触摸着那一片翠绿,浅声道:“伤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的,就算是他,我也不会允许的。”
乌云密布的阴天,风从远处吹来,让竹叶发出咝咝的响声,就像人藏在心里无法道明的声音,最后随风散去。
待到乌云散去,阳光重新温泽着大地,也将一辆马车的鎏金尖顶照射得闪闪发光,让不少人伸手遮住眼。
“哇,好热闹。”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张充满活力的小脸露出来,漆黑的眸子不停地在眼中转动着,如花瓣般娇艳的红唇不断地发出感叹声。
“鬼娃,坐好。”一道冰冷的声音从马车内响起,带着不可抗拒的霸道。
鬼娃嘟了下嘴,不甘愿地放下车帘,扭过身重新坐好,将目光再度放在这个十分宽敞的车内。
“鬼娃,等到了焱都,我再带你好好玩,那里比这里更热闹,也更繁华,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都能够买到。”沐千歌微靠在车壁上,将鬼娃委屈的神情尽收眼底,低笑着懒懒说道。
“真的吗?有这么热闹的地方?”鬼娃一听,立刻双眼发光。
“当然,鬼娃,焱都是我们影国的都城,也是最繁华的热闹之地。”寒月微笑着为鬼娃解释,将自己刚泡好的茶递到她手中。
“好想马上到,真开心,一定特别好玩,你说是不是,帝凌轩?”鬼娃歪着头对着身旁假寐的帝凌轩问道。
帝凌轩张开眼,漆黑的眸子深邃幽黑,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情,脸上冷漠的表情也让人兢兢战战。
“师兄,喝茶。”寒月拿起另一杯茶,双手端到帝凌轩面前。
帝凌轩伸手接过茶盏,目无表情地喝着。
“你不问我为何要让你们去焱都吗,帝凌轩?”沐千歌接过寒月递来的茶,浅浅啜了一口后,挑了下眉毛看着帝凌轩问道。
帝凌轩将手中的茶盏交回给寒月,重新阖上眼冷声道:“到了自然就会知道。”
“是吗,那最好,我可是抱了很大的期待。”沐千歌低垂着眼眸看着手中的茶水,嘴角轻轻一扯,余光落在鬼娃的身上,眼中闪过一抹深意。
寒月见师兄和沐千歌之间的气氛还是这般尴尬,便无奈地叹了口气,脑中忍不住回想起前日爹生辰那天,沐千歌突然提出自己手中有一笔生意,酬劳是一百万两,希望师兄能够接手。
师兄原本想要拒绝,但是无奈爹见钱眼开,看见那么多钱,就立刻答应,还摆出师父的姿态让师兄接受。想到这里,寒月就忍不住叹了口气,爹真是不会看脸色,明明师兄当时都黑了脸,怎么还不知道拒绝呢。
寒月在心中烦恼,却不知道帝凌轩会接受其实另有一番心思。他若是不想接,师父如何威逼都是没有用的,之所以答应,一是因为报酬的确丰厚,二是念在沐千歌在落辰这件事上出过力,自己不想欠他人情,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清楚知道沐千歌在打鬼娃的主意,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何,但是应该跟此次的任务有关联,所以才会同意。
本来此次并不想带上寒月,但是想到沐千歌此次的心思,让她看着鬼娃也比较稳妥,并且寒月还因落辰的事伤神,也想趁此行让她换换心情。
鬼娃见帝凌轩又在睡觉,便窃窃地趴在车窗上,小心地撩起帘角,偷看着外面的风景,却在听到帝凌轩的咳嗽声时又立马将帘子放下,隔绝着车外的日光。
而在被日光照耀一道宽敞高大的门前,一道身影在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就轻轻推开门,动作敏捷地进入房间,转身再度阖上门,将阳光挡在门外。
原本应是明亮的房间,由于窗门紧闭,显得房内格外幽暗。来人回过身,望着房间正中央摆着的一张十分宽大的床,脚尖朝着床前移动。
这房间十分宽敞,但是里面除了一张床外,就只有围绕着床放置的八个香炉,香炉里面正缓缓地冒出青烟,使得房间弥漫着特殊的味道,有点香,却又让人眩晕。
来人将垂放下来的纱幔撩起一角,目光便落在躺在床上的人身上,肤色因为长时间待在黑暗里而变得惨白,眼睛紧闭着,眼角生出些许皱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一头青丝绾在脑后,头上还插着显示尊贵身份的玉如意,双手放在真丝织成的被褥上,指甲上的丹蔻色泽鲜艳,看来是有人特意为她涂上的。
这是个年约四十多岁左右的美妇人,哪怕是沉睡着,整个人也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优雅。
“马上就到时间了,太后娘娘,很快你就会结束这痛苦了。”床边的人发出低低的哑笑声,撩起纱幔的手渐渐垂下,那望着太后的眸子里闪过一缕怨恨。
“咚咚咚”的声音突然在奢华的皇宫一处沉闷地响起,正好落在从房间出来的人耳里,看着远处来来往往都无法听到这个声音的宫女太监们,留着浅显疤痕的嘴角向上一勾,诡异地笑从嘴角蔓延开来。
床上紧闭的太后倏然猛地睁开眼,她的双手直直地往上举着,像在努力挣脱什么东西似的挥舞着,眼角慢慢溢出血泪,眼珠几乎快要从眼眶爆裂出来,她痛苦地叫道:“千歌,救母后,快来救我。”话刚说完,那手就又垂直地落在被褥上,眼睛重新闭上,眼角的血泪开始消失,重新恢复到沉睡的模样,仿佛刚刚一切并未发生。
咚咚咚地声音还在继续,揉进空气里,扩散至远方,让闭着眼的帝凌轩猛地睁开眼,剑眉微皱。
“哇,好漂亮的房子。”鬼娃兴奋地声音从车外响起,帝凌轩这才发觉,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来了,车中空无一人,除了自己。
鬼娃望着眼前的建筑,忍不住惊讶地睁大眼,琉璃做瓦,鎏金涂顶,门前两座巨大的石狮,给人气势磅礴之感。
帝凌轩走马车上下来,看了眼眼前的建筑,不以为然地抚了下衣摆。
“帝凌轩,你醒了呀,这里就是沐千歌的家,好大好漂亮,比你住的地方大好多。”鬼娃侧头见到帝凌轩,便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的看法,没注意帝凌轩微眯起的眼。
寒月正准备开口解释,忽然一群人从里面急忙出来,慌张地跑到沐千歌面前跪下,领头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颤声道:“不知王爷回来了,卑职接待来迟,请王爷责罚。
“起来吧,我没有通知,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赶紧安排好房间,好生招待我的朋友,这段时间要绝对满足他们的需求,不得怠慢,否则本王定重罚。”沐千歌随意地摊开手,嬉笑着说道,但是说到最后,语气突变得低沉,让那些人赶紧点头。
沐千歌拾阶而上,走至门口,对着还愣在原地的寒月说道:“寒月师妹,快请进吧,来这里不要拘束,就当是家里一样,有什么需要和下人们说声就行。”
“好的,沐师兄。”寒月连忙点头,迈着小步朝他走去,回头见鬼娃对帝凌轩小声嘀咕着,便忍不住好奇地蹙起眉黛。
鬼娃凑到帝凌轩跟前,小声问道:“帝凌轩,王爷是什么东西?”
“那你知道王八是什么吗?”帝凌轩反问道,懒得和鬼娃解释,否则要解释起来,一定要浪费唇舌。
“王八不是乌龟吗?”鬼娃低着头,咬着手指想了下,继而豁然开朗道,“哦,我知道了,王八是乌龟的另一种称呼,王爷是沐千歌的另一种称呼,但是为什么要叫王爷,王爷和王八只有一字之差,难道是兄弟关系?”
帝凌轩冷漠的脸在听到鬼娃的话后立刻突变,嘴角滑出一丝极浅的轻笑,看见她狐疑地抬起头,马上敛起笑容,认真说道:“难得你这么聪明。”
“真的,我猜对了呀,太好了。”鬼娃听到帝凌轩的夸奖,瞬时间跳了起来,得意地扬着笑脸。
帝凌轩迈着步子朝着站在门口等自己和鬼娃的沐千歌与寒月走去,柔声催促道:“快进去吧。”
“嗯。”鬼娃点点头,跟上帝凌轩的步伐,鼻子却在闻到从远处飘来的一阵味道时微微一动,惊愕地回头望去,目光落在远处金碧辉煌的建筑上。
沐千歌见帝凌轩已经进了门,鬼娃还不上来,便走到她跟前,顺着她的方向望去,嬉笑着打趣道:“知道你看的地方是哪里吗,鬼娃,那是皇宫,若是你想去,我可以带你去玩。”
“真的吗,那就是皇宫呀?”鬼娃心不在焉地回道。
敏锐的沐千歌立刻察觉到鬼娃的不对劲,便凝声问道:“怎么了?你不想去吗?”
鬼娃摇摇头,小心翼翼地说:“我刚刚闻到了血的味道,好像还有一个女人的哭声,是从你所说的皇宫里飘出来的。”
沐千歌的身子一顿,脸色大变,伸手抓住鬼娃的肩膀,急声问道:“还有什么,鬼娃,声音是什么样的,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我不知道,怎么了,沐千歌?”鬼娃第一次看见沐千歌如此紧张的表情,便觉得奇怪地反问道。
“你再闻一次,鬼娃。”沐千歌不甘心地说道,抓住鬼娃肩膀地手渐渐用力,让她觉得生疼。
正在鬼娃感到无措的时候,一只大手就扣住沐千歌的手,用力一捏,他的手就从鬼娃的肩膀上松开。
“你弄疼鬼娃了,沐千歌,你给我记住,她不是你可以随便碰的。”帝凌轩冷冷地瞪了眼沐千歌,看着鬼娃因为疼而皱起的眉,心中便十分不悦,伸手牵起她往里走去。
沐千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低声道歉:“对不起,鬼娃,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紧张。”
“没关系的,不疼,沐千歌,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鬼娃回头冲着沐千歌摇摇头,见他一脸内疚,便扯唇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安抚他。
帝凌轩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握着鬼娃的手就要松开,却没想到被她反握住。
“帝凌轩,那个皇宫有点奇怪。”鬼娃微弱的声音响起,让帝凌轩挑了下眉,果然,她也注意到了。
从刚一下马车,帝凌轩就注意到了皇宫那里的不对劲,表面上看似被一层金光笼罩,但是里面却有血气缠绕,虽然皇宫里面死人很常见,但是皇宫所在之位,是建在五行八卦上,任何怨念与鬼怪都无法存活。
然而现在皇宫里面有血气存在,只说明一件事,皇宫里面有古怪。
夜色如期而至,帝凌轩站在楼台上,望着远处的皇宫,血气比白天所见已增加许多,并且颜色加深。
身后传来一阵步伐,帝凌轩没有回头,语气波澜不惊地问道:“你要我去的地方,是皇宫里面吧?”
沐千歌的脚步一顿,继而又快步走来,赞赏地说道:“果然不愧是帝凌轩,一下子就猜到了。”
“皇宫里的古怪,你应该能看出来。”帝凌轩侧头,冷睨着沐千歌。
沐千歌点点头,放眼望去,叹了口气道:“嗯,我知道,但是却找不到任何纰漏,就算明知母后被妖术所害,却无从下手,这才是我最可恨的,所以才只能求助你。”
“其实你真正想求助的人,是鬼娃吧?”帝凌轩直言不讳道,“那日在死村,你知晓了鬼娃拥有言灵术,所以你才千方百计想将她从我身边带走,只可惜她太固执,你的计划没法成功。”
沐千歌望着皇宫的目光没有收回,脸上的笑容却不断扩大,清了下嗓子抱怨道:“是呀,只可惜我是各种诱哄都不成功,真是伤我自尊呀。”
帝凌轩鄙夷地冷哼一声,严肃说道:“鬼娃虽然的确有些特殊技能,但是你不要以为此事很简单,能让皇宫里残留血气,那的确不是普通之事。”
沐千歌侧过头,赞同地点点头,继而扯着唇角嬉笑道:“是呀,所以我才花一百万两请你出马,你帝凌轩一出场,必定会马到成功。”
“你貌似算计得很好,沐千歌,或许从一开始你的主意打的就是我,只是再利用鬼娃这颗棋子做诱饵对吗?”帝凌轩危险地眯起眼,目光锐利地射向沐千歌。
沐千歌赶紧摆着手,讪笑着道:“不敢不敢呀,我很早就想请你来,不过你看到我不是冷着脸就是无视,我肯定请不动,所以只好借用鬼娃一下,这样才能请得动你这座尊驾呀。”
“沐千歌,你果然该去唱戏。”帝凌轩瞪了眼沐千歌,冷声嘲讽道。
沐千歌微微摸了下下巴,摇了下头:“不行不行,帝凌轩,你也知道我这张脸有多受欢迎,我要是去唱戏,戏院肯定要塌了,不好不好。”
“无聊。”帝凌轩折身就要离开,站在原地的沐千歌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散去,正色说道:“帝凌轩,这次我真的把所有的希望压在你和鬼娃的身上,我预感母后的时间不多了。”
“沐千歌,酬劳加倍,两百万两,不能讲价。还有,尽快安排好进宫的时间。”帝凌轩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又再度提脚离开,只剩下一道漠然的吩咐留给沐千歌。
沐千歌微微一愣,紧抿的薄唇立刻向上轻扬,温和的笑容再度回到嘴角,侧头望向皇宫,凤眸闪过一抹坚定的神情,沉声道:“母后,我一定会救你,然后再带你去游山玩水,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所以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