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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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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治十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肖太平又怎能忘记呢?

    那夜,得知章三爷逃走,肖太平陷入了另一种疯狂之中,从桥头镇肖家大屋摸黑赶到窑上,带着窑丁在窑上窑下四处找寻章三爷。当时肖太平和窑丁们几乎没谁相信光着屁股且又气息奄奄的章三爷能在大冷天里一举爬到桥头镇上去。

    把窑上窑下全细细找了个遍,竟没找到章三爷,肖太平气死了。下令把肖十四捆起来,吊在上窑口的工具房用皮鞭抽,抽得肖十四哭爹喊娘。肖十四被打急了,把对曹二顺的疑虑说了出来,说两班交接时,只有曹二顺在窑下。章三爷不见时,曹二顺神色又不对。

    肖太平不相信曹二顺会和自己作对,更不相信曹二顺有这个作对的胆量,便把背煤的曹二顺叫来问。

    曹二顺怯怯地随着喊他的窑丁到了工具房,一见梁上吊着肖十四,脸就白了,连连对肖太平说:“章三爷的事我……我不知道,真……真不知道哩!”

    肖太平问:“交接班时你在窑下么?”

    曹二顺说:“我……我在窑下不错,却是睡了哩!”

    肖太平挥了挥手,让曹二顺走。

    曹二顺迟迟疑疑地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下了,为肖十四求情说:“兄弟,你……你别再打十四侄子了,这……这事也怪不得他……”

    肖太平不理,仍是挥鞭狠抽肖十四。

    曹二顺又说:“我……我也求过你放章三爷呢,他……他逃了也……也好,终是一条性命哩……”

    肖太平这才回过头说:“二哥,你懂个屁!章三爷这条性命要是活下来,咱都得去死!连白二先生也不得好!”

    曹二顺迟疑地问:“为……为啥?”

    肖太平心烦意乱地说:“章三爷知道了咱的底细,说咱是捻匪,要去告官的!”

    曹二顺一听这话,立时吓呆了。他再也想不到,自己竟给肖太平和弟兄们捅下了这么大的一个漏子。房里的窑丁们直到这时才知道了根底,也都呆住了。

    一个窑丁怯怯问:“掌柜爷,咱的底,是……是谁透出去的?”

    肖太平说:“日后总会让你们知道的,现在无论咋着,得先把姓章的找到。”

    肖太平疑着肖十四,怕他心软放了章三爷,便又抽肖十四,要肖十四说实话,这章三爷到底逃到哪去了。

    到这地步了,曹二顺再不敢相瞒,才吞吞吐吐地对肖太平说:“兄弟,你……你快放了肖十四,到桥头镇找吧!”

    肖太平一愣,多少有数了,走到曹二顺面前:“你咋知道姓章的到了桥头镇?”

    曹二顺只得说了实话:“是……是我看着他可怜,把……把他从窑下背了上来……”

    肖太平一下子失去了理智,挥起拳头,对着曹二顺的脸就是一拳。曹二顺本能地闪了一下,肖太平的拳头打偏了,落到了曹二顺的一只眼上。曹二顺惨叫一声,捂着血水直流的眼倒在了地上。肖太平却不管,对着众窑丁吼:“都跟我到镇上找人去,死的活的都行!”

    吼罢,肖太平带着手下窑丁,打着火把,匆匆忙忙就往镇上扑。

    在镇边的大漠河堤上,迎到了花船上管事的二妈妈玉骨儿。玉骨儿喊了声肖大爷,想和肖太平说话。肖太平只“嗯”了一声,就擦着玉骨儿的身子走了过去。

    玉骨儿又转过身子喊:“哎,肖大爷,我们楼船上有个好东西要送您呢!”

    肖太平这才回头问:“啥好东西?”

    玉骨儿说:“您老窑上丢的……”

    听玉骨儿一说,肖太平才化惊为喜,随着玉骨儿到十八姐的楼船上去了。到得楼船一看,章三爷身上裹着湿棉絮,已活活冻死了。

    十八姐指着章三爷的尸体,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说:“……肖大爷,这人是谁我们也不知道,半夜三更爬到我们船上,说是要给二十两银子,让我们用船送他到漠河城里见知县王大人。大爷您认认,是不是您窑上的啥人?要是,就物归原主,您带走。”

    肖太平也不把话说透,只道:“真是我们丢的一个窑伕哩!”

    玉骨儿故意问:“一个大活人咋就给丢了?”

    肖太平说:“这人疯了哩。”说罢,吩咐手下的窑丁将章三爷的尸体抬走。

    十八姐却挡了上来,媚笑着对肖太平说:“肖大爷,就这么走了么?这死窑伕还许给奴妾二十两银子呢,大爷您就让奴妾和玉骨儿深更半夜白忙这一场?”

    肖太平明白十八姐要讨便宜,也觉得十八姐和玉骨儿为自己帮了大忙,得赏两个,马上说:“十八姐,你们够意思,我肖某也得够意思——这样吧,明日你就叫玉骨儿到掌柜房去一趟,支五十两银子,三十两算你的辛苦钱,另外二十两算玉骨儿的跑腿钱……”

    十八姐拍着手笑道:“哟,看你肖大爷说的,倒好像我们是向您邀功讨赏似的!其实奴妾的意思是说,大爷您既来了,总不能就这么走了——玉骨儿还盼着您老请她喝酒哩!”

    既已了却了心头大患,肖太平也就不急了,吩咐手下的弟兄回去,自己真就在楼船上留了下来,和玉骨儿喝了一壶花酒。喝花酒时,肖太平心情挺好,直夸十八姐,说十八姐能这么真心待他,他实在没有想到。还说,就为这,他日后也不会再难为十八姐了。

    玉骨儿却噘着嘴说:“……肖大爷呀,只怕你是看错了人!十八姐今夜不是为你,却是为她自己哩!让我找你报信时,这老×就说了,你们煤窑上若是闹出大事,让官府封禁了,她这花船上的好生意就没法做了。”

    肖太平说:“这正是十八姐了不得的地方——这女人实是精明哩。”

    玉骨儿说:“只是也太毒了点哩,当年她和章三爷好成那样,今日竟能狠下心见死不救……”

    肖太平说:“她这是识时务!正因为这样,她才能成大事。章三爷若是也像十八姐一样识时务,断无今日这结局……”

    玉骨儿见肖太平对十八姐尽是夸赞,不敢再说下去了,心想,自己对十八姐真得防紧点哩。这老×对章三爷都不念旧情,对她就更不会有啥好心肠了。就算当年抢案的秘密不被发现,自己只怕也没个好。又想着,这十八姐恐怕还不是一般的毒,却是毒得很呢。对章三爷非但见死不救,肯定还恶意下了手。她下船向肖太平报信时,章三爷还活得好好的,咋一回来就死了,变成了一块冰疙瘩?章三爷身上的冷水必是这老×泼上去的,生生要了章三爷的命。

    肖太平还在谈章三爷,不无得意地说:“……章三爷这结局我真没想到。别人不知道,你玉骨儿该知道,当年我在你小花船上日你的时候,章三爷那真叫神气哩,都不正眼看我,说是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

    玉骨儿说:“他这是瞎了眼。咱镇上如今谁不知道,没有肖大爷您撑在这儿弄窑,哪有三孔桥下这一天强似一天的风流繁华呀?”说毕,软软媚媚地倒在肖太平怀里,抚弄肖太平的胸膛。

    肖太平这才动了性,搂着玉骨儿笑问:“这回还要我先付钱么?”

    玉骨儿嗔道:“看您说的,倒好像我只认识银子似的。”

    肖太平把手插进玉骨儿的怀里摸捏着说:“只认识银子也没啥不好,只要识时务就行……”

    玉骨儿自然是识时务的,给肖太平宽了衣,床上床下变着花样精心地伺弄着肖太平,拿出全部看家的本领,让肖太平领略了一个女人动魄**的技艺。这娴熟技艺带来的美好感觉是过去不曾有的,肖太平便搂着玉骨儿直叫心肝宝贝……

    肖太平极是满意,完事后,对玉骨儿说:“要是当年你也这么伺弄我,我哪还会狠心去日你的腚呀……”

    玉骨儿攥起拳,在肖太平身上直擂:“你又提这事,又提……”

    肖太平感叹说:“这也真怪不得你——我想把桥头镇地下的炭都挖尽,你和十八姐自是想把男人的口袋都掏空的,若没这种大志向,也就成不了啥事了。”

    玉骨儿这才把两只白白软软的手吊在肖太平脖子上问:“肖大爷,您看我能成事么?”

    肖太平说:“你不是已成事了么?!从小花船到了大花船上,还成了管事的二妈妈。”

    玉骨儿摇摇头,更明白地问:“我是说,像大爷您一样,成番大事业哩。”

    肖太平笑了:“咋?你想做十八姐呀?”

    玉骨儿反问说:“为啥我就不能做?”

    肖太平捏着玉骨儿红红的**,连连说:“能做,能做。只是眼下怕不行,十八姐还在运头上哩。”

    这花船上的事肖太平真没看准——肖太平当时以为识时务的十八姐还会有一段好时光,他再也想不到当年和他一起在小花船上点线香的玉骨儿,已处心积虑地要对十八姐下手了。

    玉骨儿当时倒透出了一丝口风,问肖太平:“……若是哪天我真成了个十八姐,有了这一河湾的花船,大爷您也会可着心抬举我么?”

    肖太平说:“那是!啥时这一河湾的花船真都成了你的,我就来给你贺喜!”

    玉骨儿笑了:“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