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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叶红杏虽然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很有信心,奈何事物的发展规律是不以个人意志的强弱为转移的。叶红杏病了,而且一病就是很长时间。
先是发烧,身子一阵冷一阵热的,额头上滚烫,叶红杏也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的睡了多久,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
身上没有力气,油灯也灭着,因为农历是初二,外面也没有月亮,到处都黑漆漆的,叶红杏想告诉姥姥,她想喝水,却偏偏病的连张嘴的力气也没有。
对了,她现在还只是个五个多月的小娃,不会说话,更不可能会表达自己的饥渴愿望。可是……她现在嘴唇已经干的快要冒烟了!
外面大山之中隐隐传来一阵悠悠的狼嚎声,那是山中野狼在抒发对黑夜的怀念么?对了!大黄!她可以叫大黄来帮她!
叶红杏忽然汪的叫了一声,声音很低,也很模糊,她实在没有更多的力气去叫了,刚才叫这么一声就已经消耗了她绝大部分的力气,脑袋更是疼的几欲炸裂开来。
叶红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同时耳朵也支起来,细细地倾听分辨着黑暗中所有的气息。
屋子里只有姥爷响响的鼾声,姥姥的被窝里悉悉索索的响了几声,却只是翻了个身。屋子里又静了下来,而叶红杏的心也慢慢沉了下来。
要死于缺水吗?叶红杏悲哀地想。可还没等她悲凉多长时间,耳朵里忽然传来了“细”的一声轻响,那是大黄从鼻腔里硬挤出来的表达它很着急的声音!
下一刻,外屋的门传来了滋啦的响声,那是大黄在用爪子抓门!它刚才听见叶红杏的叫声了!它来救它奶过的小主人了!
叶红杏喜极而泣,她想哭,痛痛快快地哭,把刚才心里的焦急、不满和委屈全都渲泄出来!可是,她全身滚烫,高烧烧得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黄!”姥爷迷迷糊糊的呵斥了一声。
门口的响声没了,叶红杏的心也吊了起来,祈祷着:大黄千万别停啊!千万要把姥爷他们叫起来!
“滋啦!”大黄再次抓起了门,同时汪汪地大叫了起来。
“看看去吧,也许进贼了呢!”姥姥翻了个身,右手自然而然地摸向了红杏的额头:“啊!杏儿这丫头发烧了呢!老头子,快点上灯看看!小妮儿脑袋烫手哩!”
油灯亮了,姥爷也把门开了,大黄冲了进来,首先扑到了炕头,探着脑袋往叶红杏脸上舔啊舔的。虽说把小红杏的脸上舔的粘乎乎的,可她心里却只有感激,若不是大黄,说不定她现在早病的归了天了。
接下来,姥姥把红杏抱在怀里,姥爷弄了些热水过来,桂芬娘也披着衣裳起来了。
“要不咱请村里的郎中给看看怎么回事?”姥爷不放心。
“快去吧,别耽误了,我怎么觉得小杏人都迷糊了呢?”桂芬对于自己这个从来没怎么照顾过的闺女心有愧疚,所以现在就想要好好地补偿她。
叶红杏被桂芬娘搂在怀里,不时的能感觉到娘的脸在自己额头上、脸蛋上贴上一下,凉凉的,有种特别的香滑。或许是天生的血脉相近,叶红杏躺在娘的怀里,闻着娘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慢慢地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似乎就在天堂,时时刻刻都在被一种名叫幸福的东西包围着。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甚至是想要星星月亮也有人给摘。
这个美满得不能再美满的梦醒过来的时候,叶红杏发现桂芬还抱着自己,而窗子那边已经大亮了。
叶红杏瞪大了眼睛,娘这是抱了自己一宿吗?姥爷怎么还没把郎中给请回来?还有,姥姥去哪了?
清凉的晨风从外屋吹了进来,爽爽的,叶红杏感觉自己的烧退了些,人也有了些精神。她慢慢地动了一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从这个角度来看,叶红杏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桂芬娘脸上的表情。
圆脸,大眼,小嘴,弯弯的眉毛。若是放到现代社会里去的话,绝对是电视剧里的路人村姑形象,可现在,叶红杏却从桂芬娘温柔的眼神里看到了整个世界。
这个世界里到处都充满了爱,一种名叫感动的东西犹如液体一般在叶红杏的心里涌动,她觉得眼睛涩涩的,那液体似乎想要从她的心灵之窗处跑出来。真讨厌,她最讨厌哭了!
咦?怎么有一滴水落了下来?叶红杏觉得脸上湿湿的,一抬眼,发现哭的却是娘。
她为什么要哭?自己不是已经好多了吗?叶红杏诧异,可跟着想到当初就是这个表面上很慈爱的娘要把自己给扔了,叶红杏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
小手刚要抬起来装作无意中做出扇脸动作的时候,叶红杏忽然听见窗子外面咱起了姥姥和姥爷的吵架声:“死老头子!叫你多攒点钱!你倒好,都买了米!连给杏儿请大夫的钱都没有!眼看着这孩子……呜呜!”姥姥伤心的哭声从窗子外传了进来。
姥爷似乎没有作声,只是唉声叹气。
桂芬的眼睛流的更凶了,一颗颗的都落在了叶红杏的身上,把她淹的很不舒服,小身子更是一个劲的挣扎。
然后,叶红杏就觉得身子腾空而起,下一刻,她被放在了炕上,桂芬娘转身走到了院子里。
“爹,娘,我知道你们难,我这还有支银钗子,是娘给我的嫁妆,你们把钗子卖了,换点钱给杏儿看看吧。”桂芬说。
叶红杏听见了屋外的哭声,姥姥和娘应该都哭了,姥爷到底还是没吭声,脚步声渐行渐远,不大会工夫真的叫来了一名郎中。
郎中很随意的翻看了叶红杏的眼皮,又问了问这几天的饮食拉撒情况,还把了把脉,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钗子安安静静地放在炕头上,桂芬愣了一下,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捂着脸,哭的抽抽噎噎的。叶红杏也愣了半天,心里却忽然升起了一股明悟。
她彻底的原谅了面前这个女人,并不是暂时的,也并不是一时的冲动。这个女人,是她的娘。抛开这个身份不提,她为了能给自己请来个大夫,甚至连唯一值钱的嫁妆都肯拿出来。嫁妆是什么?那可是一个女人一辈子最值得收藏和回忆的东西啊!代表着出嫁时家人给予的浓浓的欺许和期望,在你老了的时候,还可以拿出来,就着昏花的老眼,用早已经布满皱纹的手掌细细摩挲,追忆当年的青春年少。
是的,叶红杏不再恨桂芬了,也愿意叫她娘了。
“娘!”叶红杏真的叫出了声。
桂芬一愣,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叶红杏就从娘的眼底看到了一抹狂喜。腾云驾雾一番后,红杏被桂芬抱到了院子里。“快,娘,她叫我娘了!”桂芬惊喜万分地喊。
“不会吧?你会不会是听错了?”姥姥不相信地抱过叶红杏:“杏儿,叫声姥姥?”
“姥姥!”叶红杏索性敞开了供应,反正她现在不想再藏着掖着的了,被人当怪物就当怪物吧。
“叫姥爷!”姥爷也挤了过来凑热闹。
叶红杏瞅了瞅他,见他老人家期许万分,也就顺从地叫了一声,可把姥爷给高兴坏了。
“呀!咱们小杏儿还真的很厉害呢!这么小就会叫人了,而且一下子就能叫三个人!真了不起!”姥姥夸张的好像要把腰都笑断了,慌的桂芬忙把红杏给接了过来。
“杏儿的病还没好,快抱进屋里去吧。我和你娘再去找你想想办法。”姥爷说着,拉起姥姥朝院外走去。
是的,叶红杏虽然睡醒了一觉,可到底病还没好,又被娘给抱到了院子里,被风一吹,脑袋更是疼得厉害。
一直等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姥姥和姥爷这才回来,姥姥直接进了厨房熬药,姥爷进了屋跟桂芬汇报情况。
原来这俩人去问了村里的老人,老人建议他们先熬些姜汤喂了,如果还不好的话就去山上采些草药回来,还把草药的详细模样给姥爷说了一遍。刚才两位老人就是进山采草药去来着。
很幸运,这几种草药很常见,姥姥姥爷并没费什么劲就采了回来。接下来就是熬药,喂药。叶红杏前一世也曾经喝过一些中草药,知道这玩艺儿极苦,可现在并没有西药片可以吃,她也就只好勉为其难的喝了些姜汤和草药。
“杏儿好样的,杏儿真乖!真听话!”姥姥还怕红杏会嫌苦,结果见这丫头也只是眉头皱了一下,跟着就乖乖的把药都喝了下去,不由的很是欣慰。
叶红杏喝了一肚子药水,又盖上被子美美地睡了一觉,再睡醒的时候身上那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已经没有了。伸小手摸摸额头,已经凉了下来,看来这病是好了。
扭头一看,桂芬趴在一旁正睡得香。叶红杏微微一笑,慢慢爬过去,轻手轻脚的拿被子往桂芬身上拽。可惜她还是太小了,没多少力气,只拽了几下就放弃了。可就是这微小的动静还是惊醒了桂芬,她睁开眼睛看了看,立刻就微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摸了红杏的脑袋一把,一骨碌坐了起来,搂着红杏亲了又亲。
在这一刻,母女俩先前的隔阂完全被消除了。
红杏的病好了之后,小妮子每天都会在院子里跟大黄和它的三个孩子玩,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姥爷和姥姥也开始时不时的去农田里干活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家里发生了一件事,又有一道难题摆在了大家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