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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姥爷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你说的这法子我倒是听人说过,不过咱们家里没酒,你舅姥姥舍不得买那么多醋,所以杀鸡嘛,嘿嘿。”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不过叶红杏也已经听出了他的意思。
家里没钱买醋用于杀鸡啊!说到底,还是因为穷!
叶红杏沉默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带动乡亲们发家致富,最起码也要让乡亲们手头里有钱花!
真想快些长大,这样自己就可以大展拳脚了!叶红杏从未像今天这样急切地盼望着长大。
舅姥爷在给鸡洗剥干净后,往大灶锅里添了水,把鸡切了扔进去,又放了些白菜土豆之类的菜蔬,上面用放了馒头的屉盖好,把早已落了一层灰,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锅盖盖好,然后生起火来。
这是要熬大锅菜吗?叶红杏有些好奇。舅姥爷这边却早已经生着了火。
说起火,古代并没有现代那样有火柴或是打火机那样取火方便的工具,不过古代人也有着属于他们这个时代的智慧。在富贵人家有打火石,只要把打火石包裹在易燃的棉芯里敲击几下就可以引着火了。而在穷苦人家则比较麻烦,他们往往好几家才会有一个打火镰,类似打火石的一种东西,比打火石难打着火,所以穷人家往往会在做饭的灶膛里留下一些火种,好在下次做饭的时候引燃柴禾。
舅姥爷家的灶膛里的灰里埋着火种,所以舅姥爷抓了把棒子秸扔进去,很快就有烟冒了出来。
叶红杏走远了几步,舅姥爷家的厨房里堆满了这种玉米秸秆,满满当当的,直堆到了被烟熏的黑漆漆的屋顶大梁上。厨房里这种堆法虽然很容易招致火灾,但穷苦人家却也很无奈,若是把秸秆扔在屋外空地上的话,若是下雨下雪降霜大雾之类的,再做饭柴禾就会很潮湿,引不着火,做饭也就成了难题。
舅姥爷家的柴禾明显就很潮,屋里很快就冒起了浓浓的烟,叶红杏身子矮小,尚不觉得什么,舅姥爷却早就咳个不停了。
屋里一米以下完全没有烟,而上面则是浓的连个人影都看不清,叶红杏再呆了一会就受不了了,只好败退到院子里。正好姥姥已经搬了个小凳子坐着剥花生,阳光照在她身上,看上去新鲜醒目……比起厨房里的景象,院子里的空气实在是太好了!
姥姥看见了小红杏,笑着张开双臂要抱,而叶红杏也相当配合的咯咯笑着扑到姥姥怀里。不得不说,这种抱抱的“游戏”让叶红杏很是留恋喜欢,在很久很久的将来,叶红杏在回忆起和姥姥在一起的日子时,总是难免会唏嘘一番,姥姥去了之后,这种暖暖的拥抱也就成了绝响。
姥姥抱了小红杏一会就放开了,说呆会要剥出些花生来炒着吃,因为还有好几个舅姥爷要过来一起吃饭。
叶红杏对舅姥爷家里的人口比较好奇,结果姥姥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眼睛里也有着深深的落寞。叶红杏猜测可能是因为不孕不育或者是舅姥爷的孩子夭折的缘故,但姥姥没说,她也不好胡猜。
不大会工夫,太阳已经升的蛮高,东边破落院墙的影子已经撤到了墙根下,露出不知道过了多少天还没化掉的黑黑积雪。另几个舅姥爷也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推门进来了,看门的大黄狗又精神百倍地狂吠起来,不过在叶红杏听来也只不过是“又来了!又来了!”这样单调无聊的话语。
看来狗这种生物还真够单纯的,叶红杏暗暗地想,脸上却一刻也不停地笑着。作为小孩子,并且是亲戚们没见过面的小孩子,她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大人们聊天的对象和主题。姥姥在提起她的种种小事的时候,脸上神采飞扬,小红杏儿是她的骄傲,一辈子的骄傲,另外小杏儿实在是太聪慧了,这么小的年纪就表现的跟个大孩子似的懂事。
舅姥爷们也随声附和,他们并没见过小红杏有多么聪明,所以饶是姥姥拼命的夸叶红杏,他们仍然觉得是姥姥在对自家的孩子亲。
大舅姥爷很快就把鸡肉大锅菜给做好了,满满一大锅的菜,鸡肉却只有一只鸡的份量。虽说少了点,可穷人家一年到头只有过年的那几天才有机会吃到肉,大舅姥爷家的这带肉腥儿的大锅菜还是受到了热烈欢迎。
姥姥在书旺舅姥爷掀锅的时候就抄着一只碗等在一旁了,等舅姥爷宣布熟了的时候,姥姥先给小红杏盛了一碗。说是给叶红杏盛的,可其实这一碗也是姥姥的,因为姥姥再去盛的时候,锅里已经只剩下汤了。
穷人家就是这样,你若是不努力去争去抢,或许连最糟糕的食物都会一点不剩。在古代,要想活下来,就必须时刻惦记着自己的胃。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中华数千年来才养成了“民以食为天”的宗旨。
三舅姥爷带来了一瓶酒,也不知道是自家酿的还是买来的,反正闻起来味道并不如何,而几位舅姥爷却全都一脸的馋相,看上去可笑无比,逗的姥姥笑个不停,叶红杏也觉得好笑,可姥姥的一句话却又让她沉默了下来:“唉,好不容易才能喝上一点酒,上次还是别人家娶媳妇的时候喝的。”
几位老兄弟凑在一起,喝的满脸通红,大着舌头吵吵嚷嚷,说的却全都是这一年来的庄稼收成,说的全是孩子们的点点滴滴,至于他们自己的事情,叶红杏一点都没听出来。
几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喝了一会,忽然不知怎么就抱头大哭起来。这下可不得了了,老汉们哭的声音粗壮有力,嚎的四邻八家的都闻讯而动,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可看到是哥儿几个正在喝酒,于是又全都悄悄的撤退了。
叶红杏起初也被吓了一大跳,但听到看到的全是几个老汉们掏心窝子的话,心里也难免感动。姥姥却见她呆呆的,以为被几个兄弟的嚎哭给吓到了,忙大声喝斥:“大过年的嚎啥嚎?看把孩子吓着了!”
叶红杏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姥姥,舅姥爷们这算是喝多了吗?”
姥姥一怔,跟着也笑了起来,眼圈却是红红的,叶红杏知道姥姥是想起了以前小时候的事情,于是很大人样的轻拍姥姥的胳膊和脊背:“舅姥爷他们不会有事的,姥姥咱们叫人把他们送回家吧。”
“再等一会。”姥姥看了看她的几个兄弟,老大的媳妇瘫在了床上,老二的媳妇已经死了,老三家里儿媳妇太彪悍,老四家里挺安生的,可却没儿子。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姥姥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舅姥爷们一直喝到太阳都西斜了,这才一个个东倒西歪地往家里走。大舅姥爷虽然喝的脸红脖子粗的,可依旧蹲下身子和姥姥一起收拾桌子,偶尔鼻音很重的和姥姥聊聊小时候的事。
收拾完毕,姥姥拉着叶红杏准备往家里走。因为还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家,所以姥姥谢绝了舅姥爷留宿的好意。
舅姥爷实在是太热情了,从屋里拿出许多东西上午姥姥买的东西,还有一些土特产要姥姥拿回家,可姥姥全都推掉了,拉着小红杏逃也似的飞快离开了。
“姥姥,咱们为什么不要舅姥爷的东西?”叶红杏觉得姥姥买的烧饼蛮好吃的,心里还想着给姥爷带一个回去吃。可姥姥却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握着小红杏的手却紧了紧。
回去的路同样很好走,因为中午被太阳晒的化开的泥再一次冻的结结实实的,不必担心鞋子会被泥巴给弄脏。叶红杏走的很高兴,只是从北边刮过来的风却又冷又大,让人很不舒服。叶红杏缩了脖子,也不再说话,只顾着低头快步跟上姥姥的步伐。
祖孙俩就这样紧赶慢赶,终于在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回到了家里。姥爷已经把炕烧的烫烫的了,屋里也暖和的像是春天。闻着屋里熟悉的气味,叶红杏索性叫姥姥帮着脱掉了外面的棉袄,只穿一件厚厚的毛衣坐在炕沿上,等着姥爷把饭端过来开吃。
炕上小木桌已经摆好了,就像电视剧里的东北人那样,上面摆着几个小碟子,全是姥爷和桂芬娘为了迎接姥姥串亲戚归来而精心准备的小菜,有猪头脸儿,有肉糕,还有一个糖炒白菜。
煤油灯的灯光昏黄,照的这几样小菜看上去让人更有了食欲,再加上叶红杏和姥姥一大早就出了门,连走带忙活了一整天,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此时见着了美味,又是自家人,自然不会再客气。
姥爷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小瓷瓶来往嘴里倒了一下,满屋子的酒香立刻就飘的到处都是。姥姥虽然嫌姥爷有钱了就奢侈,却也只说了两句就被桂芬劝的住了嘴。毕竟过年了嘛,手里头又有了几个钱,奢侈就奢侈一回吧!桂芬这样说。
叶红杏人小吃的也少,捡着自己喜欢的吃了一点也就饱了,此时外面天已经黑的透了,只有冰和雪尚反射着微弱的星光,远处大山里一片寂静,偶尔有几只狗或是狼在嗥叫。
炕烧的暖暖的,叶红杏很快就觉得困乏起来,不大会工夫竟靠着墙壁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