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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的人同意,觉得杏儿能够许诺让众人都与她签下合约,可还是有更多的人担心到秋后甚至是冬天里没有粮食吃,会挨饿。而这个恐慌和担心的情绪就像是会传染一样,很快就在人群当中蔓延开来。
“杏儿,你真的能保证我们不挨饿?到时候要是粮食都买不到,我们可就都要饿死啦!”有人心里还怀着一丝希冀。
“对啊!我以前可是真的挨过饿,那滋味并不好受。当时饿得我呀,看见什么就琢磨着怎么才能把那东西给吞下肚子里去。”有位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就说,他以前可能真的经历过饥荒年代,现在思之犹有余悸。
“杏儿,你要是蒙我们,我们到时候挨饿可是会到你家吃大户的啊!”有人威胁,这人是村子里有名的破落户。
“对!杏儿你要是不能保证让我们吃饱饭,我们到时候可是会吃大户的!”人们眼睛纷纷亮了起来,嚷嚷着要杏儿答应他们这最后的底限。
“行!要是到时候大伙都吃不上饭,我就散尽家财也要保证给大伙弄来粮食吃!”叶红杏说着,还高高地举起了右手指着天空作宣誓状。
这下子人们都没话说了。在这个时代,指天发誓是很被看重的一种宣誓方法,若是发誓人违背了自己当初立下的誓言,除了要被世人唾弃之外,还要遭受老天的惩罚。
老天的惩罚有哪些?谁也不知道,不过在这个敬畏鬼神的年代,人们往往都会往最恶毒的方向去想……
见叶红杏被逼的不得不指天发誓,人群中有的就唏嘘不已:“你们呐!这些地都是人家杏儿的,人家想佃给你们就佃给你们,不想佃给你们,你们又能怎样?到官府告她去?你们告得着吗?你们在这里议论人家,你们议论得着吗?这天底下最大的就是一个理字,现在理字在人家那边,你们现在还唠叨些个啥?”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人们心里却是跟明镜儿似的明白,地是人家杏儿的,人家乐意在地里种些什么就种些什么,人家愿意雇你就雇你,不愿意雇你,你又能怎样?
“就这样吧,地我已经初步规划了一下,有的地方种棉花,有的地方种芝麻,还有的可以种些杂七杂八的。”叶红杏笑眯眯地说,然后心里又暗暗地想:“地是去年冬天买的,所以地里都没有种冬小麦,倒也省了一堆事。”
后面,叶红杏顺利地将自己的计划推行了开来。因为田地是她自己的,她想种什么,别人并没有置喙的余地,别人只能听杏儿的,随着她计划的展开,心头还存有些微异议的人也慢慢地闭上了嘴。
事已至此,他们还能怎么样呢?总不能让杏儿把地里种上的棉花籽什么的都再刨出来吧?
很快地,春天的脚步就停留在了清明节前夕。
按照惯例,叶家村每年都会在清明节这天在本村的叶家祠堂里举行一场大型的祭祀活动。当然,去年随着叶红杏赚得了大笔的银子,叶根和叶老爷子在叶家家族里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隐隐然地在家庭里拥有了极高的话语权。
家族的人都在纷纷猜测,说不定这次家族里的长老们会让叶根或是叶老爷子也加入长老会,从此以后叶红杏家里会跻身于叶家家族的正脉一系。
叶红杏也是这么想的,她甚至还天真地以为,凭着自己在金钱上以及名气上得到的这些“小小成就”,说不定家族里还会“特殊事情特殊对待”地给她一个超然的地位,允许她在家族里拥有一定的权力呢!
叶红杏是这么想的,也是存了这样的期盼的。只可惜,她一直等到了清明节的前三天,叶家家族里依旧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别说是叶红杏了,就连叶根和叶老爷子都没有接到任何关于邀请他们参加家族的清明祭祀活动的邀请。
“为什么会这样呢?”叶根有时候就会在家里转来转去,嘴里念念叨叨地。
“你到底想怎么样?”就连一向好脾气的吴桂芬都被他给晃得烦了。
“族长他……不讲理啊!”叶根终于一屁股坐了下来,右手握成拳重重地捶在了桌子上,震得桌上碗盏都吓了一跳。
“爹,他们该不会是看咱们家有了银子,就想着让咱们多出银子吧?”叶红杏极聪明,一句话就点在了关键处。
“就是这样。”叶根又捶了下桌子,骂道:“他们知道咱们这段时间赚了不少钱,所以就想着从咱们身上多捞些出来,还说这是咱们作为本族人应当做的,说是为了祖宗着想,让咱们出五百两银子修葺祠堂。”
“五百两?他们干嘛不去抢?”吴桂芬掩嘴惊呼,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是杏儿现在拥有了红杏超市这个赚钱机器,可五百两银子也不是三天两天就能赚出来的。
“爹,那他们许给咱们什么好处了没有?”叶红杏就瞅着垂头丧气的叶根,不着急也不着慌地问道。
“那算什么好处!他们就是欺负咱们老实,不敢跟他们顶撞!奶奶的,大不了咱们搬出村子住去,反正以前他们也没把咱们当人看!”叶根想起今天白天族长伙同几位族中长老跟自己说的话,顿时又是一脑袋的火气。
“爹,你说说看。”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了会是什么虚职一类的事情,甚至还是挺麻烦挺耗钱的差事,可叶红杏心里还是存了几丝希望,希望听叶根亲口说出族里的意思来。
“他们想让咱们出银子,每年都修祠堂,并且允许咱们代表整个家族给祠堂的祖宗们上香上供品。”叶根愤愤地道。
“那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吧?”叶红杏简单地在心头算计了一番,一年顶多也就花十来两银子而已。
“哪那么容易啊!杏儿,你只是算了算香火钱吧?那供品呢?咱们家族搞的可是大牲,一次就得宰八牛八羊八猪,你算算这得需要多少银子吧!”叶根再次抡圆了巴掌,拍得桌上的碗碟好一阵跳。
叶红杏也被吓了一跳,别的不说,光那八头牛就得花一笔不小数目的银子。而这,还仅仅只是让她家里代表整个家族给祖宗们上香上供!
代表家族什么的,那只是一个虚职,叶红杏不希罕,也明白那只不过是用来诓冤大头的常用把戏而已。
可是,家族的长老们就是这么不要脸的提了出来,还要求叶根当场就答应。
“爹,你答应了?”叶红杏就瞅着一脸羞愧的叶根,一字一顿地紧逼着问。
叶根点了点头,一张脸羞得通红。
“我知道了,爹,你别担心,呆会只要您和我一起去族长家里去一趟就行,我跟他们说去。”叶红杏想了想,就这样对叶根说道。
叶根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可吴桂芬紧跟着的一句话又将他的脸羞成了猪肝色:“你呀,真没用,还要指着咱们杏儿帮你出气。”
叶根抿了抿嘴唇,却是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叶根领着叶红杏,很快就来到了村长的家里。村长,也就是地保,一般是本地地位人脉都比较高比较宽的人才能做的,这样的人通常在官府里也有一定的人脉,在当地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
“族长,族长在家吗?”叶根使劲拍了拍那张漆黑的吊铜环大门,然后略微有些不安地瞅了瞅门前那两座威猛雄壮的狮子。
狮子沉默着,似乎连看都懒得看他这个低贱的泥腿子一眼。
叶根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拈起了门上的铜环,再次叩叩叩地敲了三下。
门,终于吱呀一声缓缓开了,紧跟着从门后探出一颗头发梳得极整齐的脑袋来。
脑袋的主人先是瞅了叶根一眼,微微一怔,跟着就咧开嘴笑了起来,眼神瞟着杏儿:“刚才不是才跟你商量好了吗?你怎么又来了?”
“族长,你看这……我们家的事,我做不了主哇!”叶根就摊着两手倒苦水。
“做不了主?你不是你爹的独苗苗吗?难不成,你在家里还得看你媳妇的脸色?”族长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吃吃地笑了起来,眉目之间却隐隐透着股令人厌烦的恶心。
“族长大人,我想,您肯定是搞错了什么了。”叶红杏忽然冷冷地开了口,虽然是在否定对方刚才的话,可叶红杏却说得极为委婉,貌似一点恶意都没有,可族长却一下子就止住了笑,一双浊黄的眼珠子在叶红杏身上打了个转,然后就看着叶根,迟疑了一下,问道:“这就是你家二闺女,那个红杏?”
“是。”叶根老老实实地点头答应。
“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娃子。怎么?你想替你爹说话?”族长望向叶红杏的眼神里充满了轻蔑的神色。在他看来,叶红杏就算是再强,再能赚钱,可她只是个女孩子,以后是一定要嫁人的,并且嫁人之后,她的那些作坊、超市之类的产业,说不定都要归了叶根这个当爹的所有。而叶根,却是个老实孩子,身为族长的自己随便编个事由都能让他入套上当。
“我爹他人老实,族长大人您可不能随便欺负他呀!”叶红杏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貌似像在求情似的说了这么模棱两可的一句话。
“欺负他?我们哪敢欺负他啊!我和咱们族里的长老们商量了商量,都觉得你爹这几年表现得极好,有好几位长老联名要推举他做咱们族中的长老副手呢!”
“副手?那是做什么的?”叶红杏对于古代的这些职位和名称不太懂。
“就是以后可以做长老的,跟学徒差不多的意思。”叶根就在一旁用浅显易懂的道理给她解释。
“哦,原来不是正式的啊!那我爷爷呢?你们不是把我爷爷叫过来喝酒了吗?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看见爷爷?”叶红杏就探着脖子朝院子里张望。
“进来吧。进来再说。”族长似乎也明白自己就这么堵在院门口跟人家说话有些不太礼貌,于是转身让出了一条缝。叶红杏和叶根对视一眼,然后一前一后地跟着族长进了门,走进了族长家的院子。
院子极宽绰,起码要比叶红杏家里的院子大上三倍有余。院子东西两边各种着一些果树和花树,东边墙角底下有几分菜畦,西边墙底下却只堆着些木头。
“你爷爷喝多了,我就让人给他找了个地方,先躺着,等他醒了之后,咱们再跟他老人家商量清明祭祀的事。”
“族长大人,听我爹说,你想让我们把祭祀用的牲口都给包了?”叶红杏见族长顾左右而言它,明显是在岔开话题,不想在把祭祀用的各项开支一股脑地加到叶根头上这件事敞开了聊。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杏儿啊,我也难啊!你们不知道,我为这事都愁得……一把一把的往下薅头发啊!”族长说着,伸手往自己脑袋顶上一指,他的头发有些稀疏,看上去就跟被牛羊啃过的麦子地。
“说说吧,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叶红杏说着,左右看了几眼,就在院子里寻了个石凳坐了下来。
族长白了杏儿一眼,跟叶根客客气气地找了个座位坐下,然后便开始大倒特倒他肚子里的苦水。
“根啊,你不知道,人们都看着我这个当族长的风光,可他们又有谁知道我的苦处!”族长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族长大人,您就别诉苦了。咱家只是叶家的一个旁支,原本就跟家族祭祀什么的扯不上什么关系,现在您说可以让我爹和我爷爷进入家族的长老会,我看,你们多半还是看上了我家的银子了吧?”
叶红杏这话说得尖酸刻薄,族长一愣,跟着一张蛮俊俏成熟的脸蛋立刻就变得红红的了,他嘴唇轻轻动了一动,一个难以听见的“不是”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
“哦?那你们为什么要我爹买那么多祭祀的牲口?我们把这些东西都给包了下来,那你们岂不是不需要再花钱置办些别的什么了?你们就可以把钱省下来去做别的事情了。”叶红杏一句比一句说得快,言辞犀利之间,族长的额头上都被质问得冒了汗。
“叶根,你也不管管你家孩子!”族长被叶红杏问得直冒虚汗,整个人更是心虚得几乎要晕过去。可他到底是一族之长,平日里的威严、智慧不容小窥。眼睛一瞥间就看见了叶根正在不断的看着叶红杏的方向,族长心里没来由的就一阵火大:你不是一家之主吗?怎么会让你闺女在这里胡闹掺和大人们的事?
“杏儿,别再胡说八道了。”叶根其实还是蛮怕族长的,这或许与他从小接受的观念教育有关,又或者,他真的对族里的事情很上心,并且觉得自己的肩上真的有族里祭祀这副担子。
“可是,明明就是他不对,你为什么还要训我?”叶红杏委屈了。
“别再说了。”叶根都用了上恳求的语气。
“叶根,以后别带女的来我这儿。咱们大老爷们说话,女人和孩子怎么可以胡乱插嘴!”见叶红杏被叶根给“制”住了,族长大人顿时又趾高气昂起来,平时嚣张跋扈的态度也抖了出来,居高临下地命令着叶根,然后意气风发地瞅向了叶红杏。
只一眼,族长大人的心中就是一凉。这种感觉就好像数九寒冬的季节里脖领子里突然又给人塞了一团雪……透心儿的凉!
“族长大人,您这句话差了。”叶红杏毫不示弱,她还是个孩子没错,也是个女人,可这族长大人又怎么可以一杆子打死一片人,并且对女人和孩子毫无感觉呢?
或许,女人和孩子在他眼里就跟一个过客一样,无足轻重,不可以,也不可能会对他的事业和人生造成任何的影响。“差与不差,你一个女娃娃家没有说话的权力。杏儿,你还是跟你爹先回家去,听你爹的话做就行了。到时候银子若是有剩,就直接捐成香火钱,就当是给你俩积阴德了。若是银子不够,我会再跟你爹要的。好了,就这样了,你们回去吧。”族长说着,站起身就要往外送客。“等等!”叶红杏突然站起了身来,然后踩着石凳站到了石桌上,伸手指着族长的鼻子:“你还要脸不要?以前咱们全村过清明节的时候都是集体出资的,今年你凭什么私自改变老规矩?凭什么让我家承担所有的银子开支?还有,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们女人和孩子?你难道不是你娘生的?你娘是不是女人?你在家里的时候你家孩子让你做什么,你这个当爹的会不去做?还有,女人并不是你的附属品,我们有我们的想法,有我们想要做的和不想做的!我们是自由人,并不是你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