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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妈没有葬礼,因为上面还有老人在。
六年级的学业任务更加的繁重,我开始没时间注意身边的一切,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学习中。
哥哥们愈发放肆了,他们说,初中读完就去打工,反正读书也读不进去。
星期六的早上,我从床上爬起来。
身下是一片血迹,我慌得不行。
难道我得绝症了?要死了吗?
唐念还没醒,翻了个身。
我愣是站在床上半天没动,唐念醒了过来。
“你来月经了?!!”她有些惊讶的看着我的屁股说。
她从包里翻出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带着香味的小方块,拉着我换了衣服裤子,然后去厕所跟我说:“你这是来月经了,以后差不多每个月都会来的,喏,这个是卫生巾……”
我这才知道,这是大多数女生都会经历的事情。
我听着她说的那些,内心有些莫名的羞耻。
她又看着我莫名的笑,跟我说:“来了这个,就证明你长大了!”
长大了?
可爸爸妈妈还没回来,我真的长大了吗?
如果我已经长大了的话,那他们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我又不懂了,不过我和唐念的关系总算是又好起来了。
又过了几个月,要考试了,教室的氛围越来越凝重,每个人都忙着学习,我也不例外,努力理解着老师口中的每一句话。
夏天,小升初考试过了,我考上了城里的学校——县一中,是县城最好的学校,不过我得到学校来拿我的通知书。
老师很是高兴,叮嘱我好好学习,不要荒废学业。
她说,希望我以后也可以当老师。
确实,我小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就连说自己的未来的时候,都是说的‘我未来要当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取了通知书,有人跟我说我哥哥在教学楼后面等我,说有事和我商量。
我把通知书放进身后的小白兔背包里面,仔仔细细的折好,这是我在这所学校学习四年的凭证,要好好保存才行,等妈妈回来了,还要给妈妈看。
学校的学生也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我想着哥哥会有什么事和我商量呢?
带着疑问,我去了教学楼后面。
哦,在那儿。
一堆人在角落抽烟,好像哥哥也在里面。
我靠着墙壁走了过去,这教学楼后面是一片水不深的池塘,但我还是有些怕掉进去。
小心翼翼的,我到了那几个人面前,问:“你们有看到我哥哥唐坤吗?”
“唐坤啊,早走了啊!你莫没看到?”
我摸摸脑袋,走了?
“谢谢啊。”
我不好从他们中间过路,就道了声谢谢,准备原路返回,从另一边出去。
这池塘居然还生的有芹菜,我停了下来,仔细分辨着到底是不是芹菜。
种花家的人,总有些种植天赋在身上。
但我好像没点亮这个技能,种啥啥死——这是我种了几次菜之后得出的结论。
不过会不会是一回事,想不想了解又是另一回事了。
砖厂的小菜园里也是有芹菜的,不过好像跟这个长得有点不一样。
我摘了两根叶子,准备带回去和菜园里的比一下。
转角处,我正准备转弯过去,就看见了那个人——张新。
我已经很久没关注他了,毕竟要忙着考试,谁有那么多心思去关注其他人呢。
“让开。”我说,奶奶还等着我拿通知书回去给她看呢。
他摇头:“唐优,你还是没学乖……”
山上的记忆忽然重现,难道今天。
我转身开跑,没有一丝犹豫。
“啊!”
原本乌黑靓丽的长发成了阻碍我逃跑的工具。
草,真他妈难闻。
张新不知何时学会的抽烟,还故意往我眼睛吐熏人的烟雾。
“咳咳咳咳咳!”
我开始咳嗽,不停抓挠着脖子,脸色通红。
小白兔背包被抵在了墙壁上,我们两个,隔了一条60cm的排水沟对峙着。
“张新,我搞不懂,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我确实很不解,他为什么总跟我作对。
张新扔掉了手里的烟头,浓烈的烟味朝我袭来,我偏头躲避。
“这个问题,刚刚我已经回答你了啊。”
我脑海里划过一抹亮光:“我是来找我哥哥的。”
“我晓得。”就是我喊人叫你的。张新没说完,可我却懂了他没说出口的话。
我肩膀低垂,这人指定有毛病,可我要怎么办呢?
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赢。
“手机给我。”
我没动,放屁,手机那玩意儿能给别人吗?
快点来个人咯,我心想。
可平日里人群聚集的教学楼后面就跟被人清场了一般,寂静的吓人。
也对,放假了。
大家都去到处耍了,哪个会在学校逗留。
那老师应该还在,我低垂着眼睛不停想着脱身的办法。
“老”师。
话刚出个头,他的手就把我的嘴蒙住了。
“啧,唐优,你是真的学不乖哦~还想叫老师,老师早走了。”
我像是上了河岸的鱼儿,任人宰割。
我抬腿,猛地踢了上去。
“嗷呜”他躬下腰捂着胯部,我两手推开他,然后沿着水沟开始跑。
小腿的皮被刮破了,我也不敢停下来。
我感觉后面有人在追我,不敢回头,只能努力的向前跑。
终于,快出去了。
马上就能出去了,我听见外面还有学生在聊天的声音,用尽全力转过墙角。
……
是什么呢?
小白兔背包蹭的很脏,衣服也沾了灰尘,有了污点。
我双手抱住膝盖,埋头。
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打湿了裤子。
手机里,有了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我疯狂的把手机上的所有东西都删掉,像是要把过去都删除一样。
手机铃声响了。
“妹妹,通知书拿到没?”是奶奶的声音。
我说:“拿到了,我等下就转来了。”
奶奶耳朵也不太行,应该是听不出来的,我心想。
我删掉了手机里的电话号码,重新背好背包。
厕所旁边有自来水,我用水将衣服上的灰尘擦掉,又漱了口,洗了脸,才出了学校。
摸着发尾,我想,该剪头发了。
又给奶奶看了成绩单,说考上了一中,说报名的日期,然后我们聚在一起吃了晚饭,就睡下了。
好吵啊。
我头晕晕的,从大通铺上站了起来,眼前的东西怎么还有重影呢?我傻笑,肯定是看错了。
“爷爷,优优发烧了!”
是谁呢?
我又进了诊所,是镇里的诊所,他对我也挺熟的,因为我经常生病。
“39度!烧杂实了!”
我打了退烧针,又吊了几天水,才慢慢好起来。
身体好了,我们又去了嘎嘎家,这次还特意把我的自行车给带过去了。
哥哥费力的踩着自行车,还说我是真的重,他都快踩不动单车了。
我在自行车后面嘿嘿嘿的笑,感受着山间的风,还是带着点点热气的。
暑假了,学生们都放假了,原本一起下河游泳捉螃蟹的小伙伴换了游戏,比赛相同的距离谁骑的快。
“预备备~开始!”
“哥哥加油!”“哥哥加油!”
“哥哥加油!”“哥哥加油!”
我和唐念分别给自己的哥哥加油,跟在他们的自行车旁边跑,只是跑了两步就赶不上了,又用手做了喇叭状,大声喊加油。
唐诚说一个人骑太不好玩了,想带个人坐在后面,然后比赛。
我们几个体型差不多的妹妹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我坐的是唐诚哥哥的后座,因为唐念比我们更重更高。
可意外就是意外。
我,居然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了,还是以大马趴的方式。
膝盖、手掌,都蹭破了,还有手臂,也有很多细小的伤痕。
我趴在地上,半天都动不了。
等唐诚哥哥到了终点,他们才发现少了个人。
然后往我这边一看,惊呆了,连忙跑了过来,自行车都扔在一边了。
我瘪着嘴,想哭,我怎么这么惨呐!
“痛不痛?痛不痛?”
“我给你搞点苦蒿子贴到!”
他们手忙脚乱的找了苦蒿子,砸成糊糊状,贴在我的伤口上。
唉,流年不利,只能是这么说了。
今年,我12岁。
二舅开始变得嗜酒了,嘎嘎总劝他,让他少喝些,可二舅不听,每顿饭都要喝酒,还经常和他们寨子里的人一起喝酒。
嘎嘎的头发肉眼可见的变了,仿佛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雪花。
看着嘎嘎有些浑浊的双眼,我想到了那两个弟弟。
妈妈不在了,爸爸又不管事,还酗酒,他们以后,可怎么办呢?
可这些,还不是现在的我能处理的事情。
我希望我可以快些长大,这样就能赚钱回报那些曾经对我好的人了。
秋季开学,我就初中了。
而且,是在县城里上学。
可家里离县城很远很远,所以我成了寄宿生,并且,剪了短发。
第一次来到城里,我又开了眼界。
这里好热闹。
还有广场。
学校也非常大,都有我的好多个小学大了。
县一中。
我费力的提着水桶和箱子,奶奶背着棉被,走在县城的街道上。
因为不知道学校位置在哪里,所以是一路走一路问的。
我看见了街边有好多商店,都是用的玻璃门,和镇里的超市一点都不一样。
这里的衣服也不像镇里的集上那样,干巴巴的挂在竹竿上,而是成套成套的搭配起来的,或者是一排一排的挂在被灯光照着的墙壁上。
还有很多卖吃的东西的店,我一双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原来城里,竟是这样的。
要是我能一直在城里就好了。
学校到了。
学校的位置有些偏远,挺适合学习的,我想。
而且外面也有条街,有卖文具的,有卖小吃的,有理头发的,还有什么体育彩票。
我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摇头,不能乱花钱。
爸爸妈妈打工很辛苦的。
我埋头往前走,很快就进了学校。
我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初一(87)班。
学校的阶梯有些多,奶奶年纪大了,我们就挨着花坛边休息。
水桶里用瓶子装的井水已经不凉了,我拧开瓶盖递给奶奶:“奶奶,喝水。”
奶奶喝了水,又感叹了一下这学校可真大,我们才开始往上爬阶梯。
这里的学生真多,奶奶坐在花坛边守着东西,我一个人挤着去报名。
这天可真热,汗水好咸,我抹去脸上的汗水,终于到了报名点。
“名字?”
“唐优。”
“通宿寄宿?”
“寄宿。”
“嗯……学杂费、住宿费、饭卡费一共843.5元。”
我把身后的背包转到身前来。
是一沓十块十块的零钱。
我数了85张,递给了老师。
剩下15张又放回背包。
“饭卡自己去食堂激活,宿舍302-5,下午6点半赶晚课,教学楼就是后面这栋楼,宿舍要往后头去,找不到就问人哈。我姓李。”
“好的,谢谢李老师。”
我接过发票和饭卡,转身去找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