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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长是汉八旗中的老人,很清楚清军军法有多么的严厉。
他脑子里根本就不敢有逃跑的念想。
反击是他现下唯一的前路。
所以当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当炮车飞起的车轮把他两腿都打断的时候,跌落在地上的炮长竟然是笑的。
即使有了一切得天独厚的优势,城头上的三门火炮也是用了五轮射击,方才击毁了清军火炮。
一发炮弹正正的命中炮车,木质的炮车架立马就四分五裂,城头上的人能清晰的看到沉重的炮筒猛地一抬头,然后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接着向右滚去,轻松的碾压了两人方才停下。
不过那俩人在此之前怕都已经不行了。
四分五裂的炮车架,那就跟一支支激射而去的箭矢,早把这俩站在边上的人给结果了。
炮长的运气很差,却又很好。
他的腿是断了,依现今的医疗条件,都很难保证他伤后能不留下后遗症。
这伤势几乎就已经断绝了他的前途了。
然而他又从这场注定就十分残酷的战场上活下了性命不是吗?
甚至这场战斗接下的事儿都与他无关了。
炮车架被击毁,但炮筒有碍无碍,却谁也说不准。
依炮长的判断,炮筒十有八九是没事儿的。
这样一来,那清军把炮筒拖回去,只需要略作检查,确定无碍了,打个新炮架就能重新上阵。
而他的腿要是不断,自然人就也要重新上阵。
那可就太要命了。
就看今天城头上打下来的五轮炮弹,炮长就清楚,人家早就把城外射程之内的点全给标好了。看看这次五轮炮弹的落点,那是炮炮不离左右啊。
这真太要命了。
他可没信心下次能保住小命。
所以现在退场就挺好的,至少命保住了。
清兵驱赶着大批民壮奔了过来,他们要尽快把炮筒拖回去。
一门红衣重炮的价值可比炮手组的小命珍贵多了。
清军虽然十年前就差不多拥有了铸造红衣重炮的能力,但在关外的时候,他们的生产力真太低下了。
也就是入关,进了燕京城,接受了一批前明的遗产,这才叫他们的铸炮能力大大提升了一截。
但眼下时候,品质过硬的红衣重炮依旧是鞑清的军中重器。
城头上的火炮继续在开火。
炮弹直直的落在人群中,清兵也好,民壮也好,炮弹面前是一律平等。
“中着立毙”、“粘着即死”,这是明末文人形容红衣大炮的词语。别觉得太过夸大,也真别觉的实心弹不如开花弹的杀伤力大,后者打出去之后还是能蹦蹦跶跶的,依照炮弹的动能,在人群中蹚出一条血路真心不是啥稀罕事。
赶着了,一发炮弹斜穿过队列,真的可以摧枯拉朽般的撞倒十余人,然后再在地上蹦蹦跳跳地弹上几次,擦碰到好几人后才最终停了下来。
那沿途路上磕着碰着的人,当然不可能立马全嗝屁,可一个个缺胳膊少腿,也不是啥稀罕的。依照现在的医疗条件,这类的重伤员真的很多是活不下来的。
那杀伤力自然很惊人的。
比起臼炮打出的开花弹来可强多了。
所以,在高爆药粉和延时引信被发明之前,开花弹永远也取代不了实心弹的霸主地位。
“轰轰轰……”
一个个清军炮位被完成,一门门清军的火炮发出声音。城头上的守军炮火当然也不甘示弱,炮弹你来我往,不断的飞舞在城头和城下,一场炮战正式的展开了。
清军的红衣重炮主要布置在滋阳城的北面和西面,数十门火炮不断的轰击着城头,即便被水泥竹筋特意的加固了,城墙上的垛堞和女墙也照样被打的砖石横飞。
对于清军大多数在三四千斤吨位的重炮而言,十几斤的炮弹威能真的很不小的。
如果精准的打在城垛上,后者即便被加固了,也很能顶得住。
不过他们的准头更差劲。
一发发炮弹不是打在了城墙面上,就是擦着城头飞进了城内。
能够精准的打在城垛和女墙上的炮弹极少。
而且他们的射击速度也不行,至少比起守军的炮火来,清军射速都能差出一倍了。
所以,布置在西北两侧城墙上的守军火炮数量明明没有城外的清军多,但双方火力却有种不相上下之感。
且守军炮弹的准头远远胜过清军。
哪怕短时间里清军火炮没有再被击毁,可看着城头打下的炮弹,一发发的全都不离清军炮位,那似乎都是可以预见的悲剧了。
清军炮位前方也有土墙和土沟,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哪怕没有孔有德他们带来的新章法,清军自己也总结出了一些防炮的手段来。
其中土墙和土沟就是最有用的。
现在这炮战还没进行多久呢,土墙和土沟就已经几次为清军立下大功了。
但这终究不对味儿。
豪格以下等清军高层,眉头全都皱的紧紧地。
一股不妙的预感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可即便如此,他们现在也必须撑着啊。
豪格他们之所以决定攻打滋阳,其立意便是有把握搞崩守军的士气,而火炮就是依仗。
没有火炮压制守军,他们凭什么去玩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真当城头上的炮火是摆设吗?
要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挑弄戏耍守军的神经,打压他们的士气,先灭了城头上的火炮是前提。
可现在……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难办啦……”
王安回到后方营帐里就长唉短叹起来。
他是没多少作战经验,但他已经清楚的看到守军火炮的准头了。鞑清便是已集结了许多重炮,那也很难压得过守军火力。
那还怎么打啊?
全靠着步兵去送死吗?
王安觉得上头人没那么蠢的。
但他又不敢完全肯定。
鞑清在入关之前不敢怎么挥霍士兵性命,因为那时候的八旗是他们的命根子,跟现在军中不是多了个绿旗么,万一……
王安越想越是忐忑。
李联芳站在边上不说话,他现在都还有些惊魂未定呢。自己是又一次差点实在自己人手里啊。
营帐中死一样的寂静。
知道一声轰隆巨响传来。
王安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声响那么大?
跟李联芳是连忙冲出帐外,正看到前线清军炮位处一股子黑烟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