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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腾脸色阴沉,抬起的眼眸中露出一丝凶狠之色。
陈庆始终面带笑容,云淡风轻。
“交易所关闭之前三成的股价?没得商量?”
宁腾不死心地问道。
陈庆用力摇头:“太子殿下定的规矩,宁内史莫让本侯为难。”
宁腾又问:“真是太子殿下定的?”
陈庆答:“千真万确,我骗你作甚。”
宁腾问:“太子殿下会如此苛待朝中臣子?”
陈庆答:“公事公办嘛,殿下也不容易。”
宁腾郑重其事地问:“本官在京畿纺织中投入巨资,耗费了无数心血,这些都不作数了?”
陈庆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不作数了。再重申一次,本侯没逼着你答应,咱们买卖不成情义在嘛!”
宁腾站起身,沉声道:“雷侯,明人不说暗话。”
“宁家投入数百万贯钱财,你三言两语就想巧取豪夺了去。”
“真当没人治得了你吗?”
“本官是来与你讨价还价,不是跪地乞食的!”
陈庆满不在乎地说:“宁内史,你还是没明白当下的情势。”
“你清高,你硬气,你跪不下去。”
“可多少人想跪还没这个门子呢!”
宁腾张了张嘴想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百官中谁跪得最快?
郑淮!
他一来是没那么丰厚的家产,借债买入了大量股票来平息同僚的怨气,每日心急如焚乱了阵脚。
二来交易所如今归民部管辖,郑淮日盼夜盼想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钱财的损失反而倒是其次。
所以陈庆首次提出收买股票的时候,郑淮就毫不犹豫地跪了。
朝中这样的人多吗?
数不胜数!
宁腾、蒙毅一个是新崛起的豪族,一个是三代积累的世家,他们有底气继续扛下去。
那些己经事实上破产,急需卖掉股票缓一口气的同僚能扛吗?
宁腾面色沉重地摇头:“恕难从命。本官……跪不下去。”
陈庆同情又感慨:“宁内史既然双膝似铁,又何必入朝为官?”
宁腾脱口而出:“入朝为官就得向你下跪?”
陈庆苦口婆心:“本侯乃皇家内务府府令,你跪的不是我,是皇家!”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跪一跪又何妨?”
“不寒碜!”
宁腾长叹了口气:“寒碜,寒碜极了。”
陈庆翻了个白眼:“又想安安稳稳当你的内史府府令,又要赚大钱。还要首挺挺站着,两全其美。”
“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吗?”
“看在你我交情深厚的份上,本侯最后退让一步……”
“按照几支股票上市价的三成回收,这样总行了吧?”
宁腾不由间浮现出意动之色,犹如绝望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宁内史,太子殿下奉命接管股票交易。”
“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助太子妥善解决此事,皆大欢喜。”
“可你财迷心窍,非得与太子为难,与皇家为难……”
“今后你我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本侯行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陈庆脸色冰冷地下达了最后通牒。
“容本官想想。”
宁腾举棋不定,心乱如麻。
倘若别人都跪了,就剩下他一个人不跪,那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
陛下会如何看他?
太子殿下一点都不记恨?
“天色不早了,宁内史回去想吧。”
“事不宜迟,明早本侯挨家挨户登门造访。”
“你不卖,有的是人卖!”
“百官手中最不缺的就是股票。”
陈庆做了个请的手势。
“本官告辞。”
宁腾忧心忡忡,转身急匆匆走了出去。
“去蒙府。”
关键时刻,还是得找蒙毅拿个主意。
大家都不卖,陈庆也拿他们没办法。
就怕被各个击破,最后持股不放之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
夜半三更。
沉重的叩门声后,宁腾疾言厉色地向门房道明来意,并且一再嘱托,今日非要见到蒙毅不可。
焦急地来回踱步十余个圈子后,管事进来请他入府。
宁腾大喜,闪身跟随管事进了大门。
“蒙公!”
书房中,灯火摇曳。
蒙毅侧身对着他,手捧着一卷古籍专心致志地研读。
“稍待片刻。”
“待老夫读完这一卷。”
客人到访,蒙毅却不紧不慢,轻轻摆手。
“蒙公,势急如火呀!”
宁腾哪里等得下去。
他三言两语道明缘由,然后等待对方决断。
蒙毅脸上破了相,不方便以正面示人,仍旧侧着身子淡淡地说:“你答应他了?”
“本官正是拿不定主意,才来您府上的。”
“蒙公,朝中同僚就等你一句话,卖还是不卖?”
宁腾焦急地望着对方。
“卖吧。”
蒙毅的语气波澜不惊,随后说道:“顺便帮老夫带句话,蒙家手中的股票也照上市价三成卖给他。”
“什么?”
“蒙公,您……”
宁腾借着灯火来回端详,怀疑书房中坐的根本不是蒙毅。
他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文武百官谁跪了都不要紧,但是连三代公卿的蒙毅都跪了,剩下的人还有什么指望?
“怎么?”
“你若不是心生动摇,会半夜来找老夫拿主意?”
“你都想卖,老夫为何不能卖?”
蒙毅翻了下书页,波澜不惊地说道。
“蒙公,咱们就这么认栽了?”
“数百万贯身家不要了?”
“不少同僚可是要倾家荡产呀!”
“你我携同百官再向宫中上书,就算扳不倒陈庆,起码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宁腾义愤填膺地说道。
蒙毅终于回过头,专注地与之对视。
“宁内史,你入朝多少年了?”
“京畿首府之职关系社稷安危,陛下能交托给你,足以说明信重。”
“可你为何还不是陈庆的对手,你想过没有?”
宁腾疾呼道:“陈庆极奸巨恶,豺狐之心,我平日往来的都是正人君子,哪个像他一样!”
蒙毅摆摆手:“不。”
“等你想明白,就知道为何斗不过皇家内务府府令陈庆了。”
“老夫困乏疲倦,恕不能继续招待。”
“送客。”
宁腾愕然地说:“蒙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再等等,容我……”
管事做出阻拦的手势:“宁内史,请回吧。”
憋着一肚子闷气的宁腾无奈又气愤,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夜凉如水,晚风萧瑟。
宁腾在返程的路上苦苦思索,蒙毅那几句话究竟隐含了什么深意。
“皇家内务府府令陈庆……”
“皇、家!”
霎时间,一道灵光划过他的脑海。
陈庆能与百官抗衡还占得上风,根本就不是他厉害!
他一首在打着皇家的旗号,行使皇家威权,百官才弗能抵御!
宁腾想到答案的同时,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最糟糕,也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终于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