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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扣儿给她盖好了被子,急忙向图青云书房跑去回话。她知道,此时的图青云,定然心系少奶奶,整夜未眠,正急等着自己回禀呢。
果然,她还未敲门,图青云已经闻声把门打开,急切的问道:“如何,少奶奶可好了些?要不要找朱大夫过来瞧瞧。”
小扣儿一脸茫然,倒没了主意,回道:“说不得,少奶奶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只是、、、、、”
小扣儿正不知如何形容,图青云抢道“只是什么,究竟哪里不好?”
“少爷,少奶奶她好似不认得自己是谁了,也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连少爷爷您都不认识了,这一夜我一个劲的给她讲你们以前的故事,可她就是想不起来,好像她从来就没见过咱们一样,这可怎么办呀?”
图青云也是愁眉紧锁,昨晚所见,自己的绸儿确是一副形同陌路的样子,起初他只当是婚事劳累所至,没想到竟严重到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他急忙进房中探望方绸儿,见她仍熟睡在塌,衣妆未除,红色的嫁衣将她睡的通红的小脸映衬的更加妖娆,云鬓一朵金花是自己亲手为她打造,上面刻了两个字,“永爱”。他痴痴的望着伊人,贪心的听着她匀称的呼吸声,情不自禁的想在那绯红的脸颊上留下唇印,却不料动作虽轻仍是惊醒了齐乐伊,她反手就是一巴掌。
只听“啪!”的一声,图青云一只手捂着左脸,一面委屈的望着下手快、准、狠的娘子,堂也拜了,亲也成了,老天爷,你究竟跟我图青云开的什么玩笑,连亲一下自己的新娘都要被掴耳光子。
齐乐伊打也打了,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没想到图青云片刻就委屈完了,将小扣儿端上来的莲子粥拿起来,关切的说道:“绸儿,你昨晚未曾用膳,早饿了吧?这点莲子粥,你先用些,早膳且得等一会呢。你吃完,我好领你去拜见爹和娘。”
齐乐伊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一时心头乱的要命,但她无法拒绝眼前的这位大情圣美男子,加上刚才正给了人家一个耳光,人家反倒爱护有加,不论自己是自己,还是方绸儿都不能再好赖不分了。
况且,肚子里早已饿的七荤八素,呱呱乱叫了,她假装淡定的将莲子粥一饮而尽,说道:“我头好疼,能不能不去呀?”
图青云顿了顿,说道:“你歇着吧,我去回额娘便是了。我已经差人去请大夫了,一时半会怕过不来,你就放心睡吧。”
说了有用的没用的一大串后,温情无限的图青云终于舍得走了。
图老爷大半生叱咤商海,挣下不小的一份家业,共纳二位夫人,图青云的母亲乃是正室,出身亦是名门,本人端庄谦和,一向为众人所爱戴。他只有图青云这一个儿子,向来惜子如命。二夫人端氏,乃后来人,出身风尘,年轻时艳冠京城,名动一方,但如今府里深居浅出的日子早已将那份妖娆不羁转化为绕指柔,成天的相夫教子,半老徐娘却风韵犹存。更可贵的是,平日里跟大夫人相处甚是融洽,一来大夫人向来对她客气,从不嫌弃她出身低贱,她自是知恩图报。二来,她阅人无数,早懂得高低进退,出事向来分寸十足。此番图青云大婚,她上下帮着操持了不少,真如亲生子无两样。
厅上,图老爷与两位夫人皆整装以待,大家都想看看新婚燕尔的小两口举案齐眉的亲热劲,经过了许多的风风雨雨,图府上下没有不赞成这对璧人的。此时却见图青云一人冠帽齐整的走了进来,皆是惊诧,忙问媳妇如何没来。
图青云掩住内心的焦虑,风轻云淡的几笔描过,“爹,娘,儿子知道您二老早急着吃媳妇茶,偏偏绸儿昨夜染了风寒,今日身子重的起不来,我便让她先歇着她却不肯,非要起来给公婆奉茶磕头。我只说‘绸儿,你平日里忙里忙外,体贴周到,今日身子不适,一时失礼,爹和娘也不会怪罪的。她们待你早如亲生,怎舍得你病怏怏的起来折磨身子。你若是偏得起来了,只怕他们又要心疼,说我不会疼个媳妇儿了。’她这才肯躺下,嘱咐我先来给爹和娘还有姨娘请安。”
一番抢白将方绸儿前后圆的滴水不漏,老爷太太们不但没有怪罪,越发心疼起这重情重义的媳妇来,直问请大夫了没。
“已经差人去了,只是一时半会怕来不到,我让小扣儿先服侍她歇着,爹娘不必挂心了。先请二老受孩儿一拜!”说着倒身跪了下去,康康康三声脆响,没等老爷夫人反应过来,便完成了大礼。心里盘算着,磕头是早晚的事,自己先替妻子磕了,若不然等方绸儿好了,自还有一番礼数,想起早上方绸儿那倔强的眸子,自己想亲近亲近她都要捱个大耳光子,如果要她来磕头,定然更不肯了。
果然图夫人忙起身要将儿子扶起,言道:“云儿,怎地就磕上了,待绸儿身子周全了,再一同来行礼岂不更好。罢了罢了,就这样罢,什么礼不礼的,没的折磨人。往后咱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方才是正道。”
说着看了看身边的图爷和端氏,他们也无不微笑点头,轻声赞许。
端氏最是笑颜如花,开口赞道“姐姐真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婆婆,绸儿跟了咱这样的人家,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又摊上姐姐这么个贴心知己的好婆婆,真是不枉她当初以身相许了。青云,你可要记得人家当初为了你未过门先守寡,这等深情儿,再往哪寻去?咱日后可不能负了人家。”
一番话至情至性,道出了老爷和大太太的心声,也让图青云深以为是。
又道了几句家常,便催着图青云赶紧回房,照顾娇妻了。
图青云急急忙忙往屋里走,正撞上了给方绸儿看过病的朱大夫出来,急忙行礼问个究竟,没想到朱大夫也是一头雾水,反问:“不知近日大少奶奶可曾受过什么刺激,或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头部?才导致记忆丧失。”
图青云恍然大悟,自以为是的说道:“是了!前些日子我在外养伤,家人们都以为我已身故,绸儿定是此前伤心过度,待我回来后又惊喜过度,才受了刺激,失了记忆。”
大夫一点头,又摇头,“若正如图少爷所说,倒也无妨,少奶奶只是以前的记忆丧失了,但神智却是清醒,少爷只要跟她多相处些时日,想必能唤醒她心头的记忆。此外再无他法了。”
图青云深深的点了点头,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和绸儿有太多美好的回忆,只要他用心,一定能唤醒绸儿的记忆。
谢过大夫,图青云轻轻进的屋来,此时的齐乐伊仍然睡着,其实她早已睡醒,只是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图青云那深情的眼神,故仍装作睡熟的样子。
图青云走上前来,坐在床头,齐乐伊不禁心跳加速,图青云抚摸着她的发丝,听他说道:“绸儿,你为我实在吃了太多的苦,如今是该我补偿你的时候了,往后的日日夜夜,我必全心全力守护你,守护我们的感情,再不让你受到伤害。以前的事,忘了就忘了罢,从此刻起,我们重新开始。”
齐乐伊终于忍不住,起身盯着图青云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图大少爷,我真的不是你的方绸儿,我叫齐乐伊,举案齐眉的齐、乐此不彼的乐、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伊,懂了吗?我只是路过的,我有我的生活,我的世界跟这里不一样、、、、、、”
图青云打断她的话,“是啊,我叫图青云,宏业远图的图、青梅竹马的青、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云,你的生活就是我生活,有你的路过才有我的守候,听到了吗?”
“你听我说好吗?我公元1981年生日,到我来这里之前已经快30岁了,婚都离过一次,早不是小孩子了,再玩不起这种游戏,求你放了我。好吗?我不知道你的绸儿在哪里,但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
图青云认定了以不变应万变,“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遍,曾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你了,但我还是忍着痛咬着牙活过来了,因为我记得我曾答应你的誓言,--------
齐乐伊终于歇斯底里起来,“我爱人叫俞朝帆,朝帆,你在哪里,快来救我,快来救我啊!救我————”
图青云绝不相信自己的绸儿会移情别恋,他急忙安抚齐乐伊,“好了好了,不怕啊,乖绸儿,云哥哥马上出去,都是云哥哥不好,惹你生气了,你不要哭,我曾发誓再也不让你哭的,都是我不好。”
图青云一副心痛的样子,让齐乐伊动了恻隐之心,她终于平静下来。
齐乐伊拽了拽图青云的衣角,将自己眼角的泪水擦去,说道:“青云,好多事一时半会是说不清的,你不要逼自己,更不要逼我,好吗?|”
图青云从不曾听方绸儿用这样的口气跟自己说话,以前的方绸儿单纯可爱,整日绕在他跟前云哥哥长,云哥哥短的,像个小精灵,让她又爱又怜。但今天的绸儿说话,多了许多才情,多了许多理性,如同一个多年未见的好友,互吐心声。
最后,他们放弃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图青云从头开始给方绸儿讲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们的第一次动情,他们的第一次山盟海誓,他们的第一次生离死别。只有这时候,她的绸儿才会专注的听他讲话,不会跟他争谁对谁错。
图青云见已近正午,日头正好,于是领着齐乐伊出了房门,图府后花园,一路走着,一路叙说着。齐乐伊早已换下了昨晚那套嫁衣,却依然是朱裙红履,所到之处,一片艳丽,这都是小扣儿为她打理的,齐乐伊虽是极不适应这里的一切,唯独对这原汁原味的古典衣裙情有独钟。每一件都是纯手工制作,而且针线活甚是了得,针脚细密,一褶一角都熨帖板正,裙角的花色艳而不妖,真正点缀的恰到好处。据说齐乐伊与图青云身上所着衣物都是方绸儿一手赶制,连图宏与二位夫人的礼服,也是她一力包办,她说自己侍奉他们早已习惯,恐怕别人做的不合老爷夫人的心意。
齐乐伊不禁喜欢上了这位蕙质兰心的女孩,她能够想得到,点灯熬夜做嫁衣的绸儿的心情,何等喜悦,何等劳累,又何等心甘情愿。如今、、、绸儿,你到底在哪里?你千辛万苦争取来的幸福,就在眼前,就在我的手里,而于我,却如同烫手的山芋啊。
图青云见齐乐伊低头不语,只看着身上的衣衫发呆,还以为她记起了什么,惊喜的问道:“绸儿,这衣裳是你亲自绣的,还记得吗?你说绣鸳鸯俗气,你要绣一朵并蒂莲,你衣襟上一朵,我衣襟上一朵,你怕男人衣上带花遭人耻笑,便将我的并蒂莲绣到了衣襟的背面,诺,你看看。”
图青云把衣襟撩起,果然,衣角上一朵莲花静静的开放着,不闻其香,更怡其芳。齐乐伊又是一阵心动,深深叹了口气。她第一次仔细端详着身边这位比自己老了几百岁的男人,望着他宽阔的额头,突然想起了一个词,天庭饱满,生在如此的富贵人家,有如此美人至爱,看来这额头跟他甚是登对。眉刚目邃,自有一股英气勃发,端正的鼻梁,连鼻孔都显得文雅,双唇微抿,掩饰掉许多性感。
“青云,如果你的爱人再也回不来了,你会怎么办?”齐乐伊就像跟一个老朋友谈心一样,预备给图青云做最坏的打算。
“我会等到她回来,等到她想起我,用多长的时间我都等。”图青云深情的看着齐乐伊,双眸不住的放电。
齐乐伊又叹一口气,不理会他的固执,将她的后世今生娓娓道来,“我叫齐乐伊,举案齐眉的齐,乐此不疲的乐,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伊,我生活的年代离现在已有好几百年了,我二十岁的时候,遇到了我的第一个爱人,他叫许筝,我大学同学,长的斯斯文文,我们谈了四年恋爱才结的婚,只是婚后我爱他爱的把自己都忘了,除了一颗心,便只剩下一幅躯壳,这样的躯壳最后连他都厌倦了。于是他跟他的生意伙伴,一个叫武眉的女人好上了,怪不得他爱人家,武眉能干,聪明,漂亮又风情万种,哪个男人见了都留哈喇子的。走就走吧,我知道留的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其实我没有自己说的这么洒脱,我们那里有首歌,我最深爱的人伤我却是最深。”
他不理会图青云的目瞪口呆,继续她的故事,当一个女人讲起她的爱情,她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不论是谁都别想打断她。
“后来,我遇见了俞朝帆,在我离婚后生命最黑暗的日子里,他走进我的生命,我发誓我不知道他是世纪财团的公子爷,他总是一团微笑的围在我身边,逗我开心,那段时间我以为我捡到了一个亲弟弟,我喜欢他,是把他当弟弟看的。
直到有一天,他的妈妈来找我,请我不要勾引他的宝贝儿子,我从没见过那么豪华的车,没见过那么雍容华贵的太太,不用她说我都知道我配不上她的儿子,我也跟她解释,我对朝帆并无男女之情,可回答我的却是她轻蔑的笑,和一张支票,我不知道自己值那么多钱,但多少钱我都不会把自己卖了的。我请她带着支票离开,她们都以为,花钱才能办事。这情节是不是很俗气,每一位母亲为了儿子做这件事时都像替天行道般理直气壮的。
从那以后,我不让朝帆来见我,奇怪,见不到他,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了,心里念里全是他的影子,原来我自不量力的又一次陷入了爱的深渊。可我还是拒绝了他,后来,朝帆结了婚,再后来,他又离了婚,谁都不敢相信,他结婚是为了离婚,离婚是为了跟我门当户对。他为了我伤害了他的家人,伤害了李仙儿---他的前妻,我终于冲破自己的防线,不顾一切的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接受了他的表白,同时也深深的伤害了我的好朋友郎小宁,她说她爱的比我早、、、、最后,她在我们婚礼的当天开煤气自杀了,而我在婚礼的第二天也自杀了,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来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