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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之后,飞船终于抵达前哨德塔诺星球,在这颗星上面,伍星云会做短暂的歇息,然后搭乘联邦的民用飞船前去审判大厅。
德塔诺星球是伍星云出嫁前呆过的地方,文诺的驻地所在,伍星云就是第一次在这里遇到欧阳流的。当时谁也没想到,竟然后续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当伍星云再次来到当年住过的地方时,他发现文诺的住处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但他隔壁的欧阳流却换成了另外一名带眼镜的文职军官。
双方打了招呼以后,伍星云就在文诺的带领下来到了住宿的地方。卧室依旧是一整排高低床,伍星云的床铺没有任何变化,还是第一排的上铺,甚至连他的物品箱都在原来的位置。
伍星云将自己的东西全部弄好,并且整理干净后,就到了休息的时间,他上床前文诺对他说“我电脑里有联邦搜集的夜碎空的资料,地址是老地方。整个联邦你是跟他接触最多的人,你有时间的时候看看这些资料,有什么不对帮着维护一下。”
伍星云就准备下床去书房维护资料,文诺接着说:“也不着急马上就要做,反正你以后都会呆在联邦,时间有很长。”
伍星云就又躺在了床上,却发现自己又失眠了,他觉得最近失眠的次数越来越多,对于一个士兵来说,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害怕打扰到文诺休息,在上面也不敢翻身,只是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结果看了一会儿后,睡意全无,他干脆爬起来,到文诺的书房,打开他的电脑,找到了存放夜碎空资料的文件夹,开始看那些资料。
偌大的书房中只有伍星云一个人,他将全息投影仪打开,夜碎空的虚拟画像立刻呈现在他面前,由光影组成的黑发男人冷漠肃杀,神情甚至有些狰狞,而且,有些细节还弄错了。比如——夜碎空是双眼皮,但是这个画像上,为了突出其嗜血的气质,给弄成了单眼皮。
伍星云不由地伸出手,触摸了虚拟屏幕上的修改按钮,把样子改的更加接近夜碎空本人一点。
然后他又开始翻看夜碎空的资料,静静的夜中,他发现自己看到夜碎空三个字的时候,心就平静了下来。
联邦对于夜魔军内部的描述也有些地方不对,伍星云几乎是无意识的修改着这些错漏。
比如夜碎空的武力研究,他的人格分析,以及相应的其它变异人的资料。
当伍星云修改完这些后,他看到资料的最后一页还有《我对夜碎空的认识》,于是伍星云开始写下自己对夜碎空的认识。
从两人最开始见面,到一系列交涉,然后是婚礼上的夜碎空反常的表现,以及新婚之夜,他所暴露出来的那些弱点。
伍星云写着写着,这些东西就成了他的回忆录,他几乎是事无巨细的回忆着关于夜碎空的一切,甚至连他进食的次数,喜好的颜色,以及最近这些天出现的方式,都没有漏下。
“夜碎空是一个……绝望之时会毁灭一切的人。”伍星云写下自己的分析,“婚礼的时候他认为自己必死,并不是去积极寻找救治的方法,而是设计了一个套一个的圈套,甚至不惜让所有变异人都卷进战争,来毁灭这一切。”
写到这里的时候,伍星云忽然停了下来,他回头看自己写的东西,甚至还有关于夜碎空的旧情人的事情,那些都是联邦所不知道的事情。
“这算不算是出卖了他?”伍星云面对着屏幕发呆,“至少那个时候,他对我是很信任的,我甚至还见过他父母的照片……”
伍星云发呆半晌,然后手动将这一部分删除了。
他过了一会儿,又写下自己的判断:“夜碎空不是一个喜欢感情外露的人,他很善于隐瞒,他当时受伤快死,却连他最亲近的变异人都不知道,他非常懂得伪装,永远不要轻易的相信他,联邦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和自己的士兵。”
当伍星云写下这一段的时候,又觉得最后一句话似乎在指责上级的错误命令,他又把这一段给删除了。
最后,他就这样删删改改,等他终于觉得疲倦了的时候,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屏幕上,那一页《我对夜碎空的认识》没有填一个字,他觉得自己写的每一个字都不妥当,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写。
整个夜晚,他涂涂改改的对夜碎空资料的补充,保留下来的只有虚拟画像中的那个双眼皮。
当伍星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外套,面前的电脑已经关掉了,而文诺正站在窗户边上抽烟,淡淡的烟味飘过来,让伍星云一下子清醒过来了。
“连长……哦,不,文将军,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伍星云从书桌旁站起,感到有些惶恐。
文诺吐出一个烟圈:“我一直在你身后,只是你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发现而已。”
伍星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担心自己昨天晚上写的那些内容被文诺看到了,但他也不敢问,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优秀的士兵,某些立场似乎开始动摇了。
文诺吸完了烟,然后将双手插在兜里,看着窗外,对伍星云说:“有些事情过去了就不用想它了,资料以后有的是时间补充完整,不急在这一时。不过……同情敌人对你没什么好处,别忘了欧阳流。”
伍星云感到浑身一个寒噤,他双腿一个立正,大声回答:“是!”
但是在他回答“是”的时候,他心中却有着一个声音在质问自己:我真的在同情敌人吗?我竟然,在同情敌人吗?
伍星云的这些疑问没有答案,他也不愿意去思考过于复杂的问题,他已经回到联邦,这些事情,交给上级去思考就好,他只需要做一名服从命令的士兵,做一名勇往无畏的士兵就好。
剩下来的时间两人没有再去讨论关于夜碎空的事情,而是在积极准备参加庭审,第三天的时候,两人已经全部准备妥当,当天晚上搭乘飞船前去审判大厅,在进过一夜航行后,第二天早上,两人就抵达了联邦的审判星球,传说中的六芒星。
这颗行星有着六颗恒信环绕,每一个角落都会被阳光所照亮,因为其从无黑暗,所以这颗星就被用来做审判星球,象征着光明和正义。而这颗行星也被命名为六芒星。
伍星云抵达六芒星的时候,发现这颗星上面到处是各地赶来的记者,和一些维护秩序的军队。
这些记者中,甚至还有夜魔军的记者——是由投靠了夜碎空的普通人充当的。
看来这场审判结果,整个银河系的敌我双方,都很关注。
当伍星云出现的时候,很多记者都认出了他,于是大家开始纷纷的挤到前面来,维持秩序的士兵们只能够用身体组成肉墙来隔离这些疯狂的记者。
有的记者在高声询问:“士官长,请问你对这次庭审有什么看法?”
“请问您知道夜魔对这次审判的真实看法么?”
“您不是正在新婚吗?突然返航是否意味着双方关系的破裂?”
“听说此次的被害人欧阳流和您争夺夜魔,是真的吗?”
“有人说欧阳流是小三,您怎么看?”
伍星云第一次面对这么多质问,他脑袋有些发懵,甚至还准备回答那些疯狂的来自各种媒体报刊的记者,但文诺将他拉走了,在他耳边低声说:“不要理会这些人,你说一句,他们就会展开上百句联想。”
伍星云立刻打消了辩解的想法,但他的目光仍旧有些东张西望的苗头。
文诺立刻提醒他:“从现在开始,你要进入备战状态,不要东张西望,只目视前方,别忘了我们练习的东西。”
伍星云立刻双目正视前方,用齐步走的姿势和文诺一起走进了审判庭。
审判庭足足可以容纳上万人,高高的穹顶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恒星的光芒从穹顶的天花板漏下,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影子。
*官坐在高高的主席台上,他左右两边分别坐着陪审的法官,法官席的右边是足足十名记录员,左边则是由上百人组成的陪审团。
这些法庭人员全部穿着黑色的长袍,神情肃穆,法庭中央是此次的被告人史飞,四周都有着宪兵把守,庭审席上也已经坐满了人,那些都是联邦有头有脑的人物。
整个大厅光线充足,没有任何人造的照明设施,但气氛肃穆,巨大的建筑使得人一望而生出威严的感觉,每一个进入大厅的人,都不由的感受到了这种气氛,没有人敢在这里放肆。
伍星云一开始只是在等候厅等候者,并且观看屏幕上的审判直播。
屏幕上的史飞看起来神采奕奕,精力非常充沛,虽然站在被告席上,却没有半点颓丧的神色;原告席上的人有些出乎伍星云的预料,他一直以为原告会是副总统欧阳封,但实际上那个席位上所站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政府官员而已。欧阳封坐在听审席上,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审判。
审判已经持续了数月,如今是最后一场庭审了,在法官宣读了史飞的罪名之后,便例行公事的询问:“被告是否认罪?”
史飞当然回答不认罪,其律师在法官的要求下,声明自己还有最后一位证人。
法官敲响自己的审判锤:“请证人伍星云上庭。”
伍星云回头看了文诺一眼,文诺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去,我在听审席上,会坐在你对面,能够随时让你看到,一切都会没事的!”
伍星云点头,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拉开等候室的门,从通道走过。
伍星云的脚步不紧不慢,他记得之前的准备,走的昂首挺胸,面不改色,他的通道要穿过听审席,他尽量目不斜视。但他的余光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个背影身穿着灰色的西装,短碎发,白色的衬衣后领,和在座的所有人的打扮没有什么不同。
但伍星云却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背影,是夜碎空的背影。
当伍星云有了这个认知后,他马上又在心中否决了这个想法。或许只是巧合,又或者是自己的错觉。
夜碎空现在应该在源星,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夜碎空那一头如同墨玉般的长发,怎么会忽然剪掉呢?
伍星云在路过那个背影的时候,甚至想要回头看一看那人的正面,但他始终记得文诺“不要东张西望”的交代,他目不斜视的朝前走着,来到了证人席上。
疑似夜碎空的人的座位在证人席的背面,伍星云不可能去回头求证对方的真实身份,他很快就将这一个小小的疑惑,丢在脑后,平视着前方。
文诺果然如他所说,所在伍星云最容易看到的位置,此刻文诺对着伍星云露出了一个微笑,并且朝着他伸出了大拇指。
“别怕,你是最好的!”文诺做了一个口型。
伍星云亦冲着他点了点头,开始接受整个庭审。
在例行的对着联邦旗帜发誓自己所说的一切属实之后,对伍星云的盘问正式开始了。
法官坐在搞搞的主席台上,居高临夏,不带一丝感情的问道:“证人,请你详细描述欧阳流上尉死亡的情况。”
伍星云的声音不太大,一开始说的还有些结结巴巴,等到他说到经过三个月的航行,终于抵达源星,却看到夜碎空和欧阳流一起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之前所不曾知道的新材料!
然而,之后的事情发展,更加夸张,简直让大家匪夷所思。直到伍星云说到欧阳流企图偷走飞船,自己一再警告对方却依旧不肯放下武器,最后被击毙的时候,所有人都还在震惊中。
甚至有些人还看向坐在听审席上的欧阳封,目光中的询问和质疑已经非常明显。
但欧阳封所找的律师及时的向法官请求:“法官大人,我想要问原告证人几个问题,可以吗?”
法官声音还是很冷清:“可以。”
律师来到了伍星云面前,将伍星云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他猛然伸出双手,撑在伍星云的证人桌上,疾声质问:“当你看到欧阳流和夜魔一起出现的时候,你为什么感到愤怒,是因为他和敌人一起出现,还是因为他抢了你的丈夫?”
伍星云一下子懵了,他不自禁的朝着文诺看去,两人之前排练的时候,可没有这个练习。
“你在看什么?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士官,你是否嫉妒欧阳流上尉和你的未婚夫关系亲密?”
“没有!”伍星云本能的反驳,“我嫉妒他干什么,我一点都不想……”他本来想要说自己一点都不想嫁给夜碎空,但马上就意识到这样说等于当众反对上级的决定,于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了。
律师盯着伍星云,步步紧逼:“你为什么不敢回答?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说中了你的心里话?”
随即,律师转身,朝着陪审团的众人声情并茂的演说。
“大家都看到了,士官伍星云作为和亲人选,处于不可告人的目的的嫉妒,所以强迫上尉欧阳流进行了心理测试,或者说,根本没有心理测试,他只是自己随意乱编造,给杀害联邦上尉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然后,联邦的播放屏幕上,就显示出了当初的视屏记录,律师用激光教鞭指着欧阳流的神情:“上尉明显是被逼迫的做出这种测试,他被人用枪胁迫,在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他不得已屈服了,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队伍中,竟然有人这么卑鄙无耻,篡改他的心理记录。他更加无法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夜碎空出卖,落入了别有用心的人的手中!”
“上尉欧阳流是被冤枉的,看,伍星云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杀死他,但为什么却在新婚之夜改变了想法?我可以假设他是在嫉妒吗?或者,他这是有目的的行动,只是因为收到了某些人的指示?”律师说道这里,看向被告席的史飞:“史元帅,你是否指示过伍星云,杀死欧阳流上尉?!”
史飞一张脸气的通红,这个问题他被问过很多遍了,但每一次被问道,他都依旧很愤怒:“放屁!老子为什么要杀害欧阳流?不,这种混蛋,老子直接就会一枪毙了!”
史飞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一阵嘘唏,他的愤怒给了对方律师很好的把柄。
律师很优雅的转向法官,随即用着义愤填膺的口气说:“根据我方最新得到的情报,欧阳流上尉之所以被害,是因为他得知了史飞和夜魔勾结的□,所以,才会被史飞的代言人伍星云击毙!大家想想看,一个一心爱着夜碎空的士兵,一个嫉妒上尉欧阳流的士兵,在新婚之夜不去洞房,却跑去杀人,是什么样的动力促使他这样做?是什么样的念头,会让他放弃了期待已久的洞房而去杀人?除了被人指使,还能够是什么!”
说完这些话,律师又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更加正义凛然的说:“这里,我手中,有着夜魔给史飞的亲笔信,上面详细的提到了史飞加入夜魔军之后会受到的待遇,和各项如何投敌的细节。史元帅,你是否承认,这是夜碎空写给你的信?”
史飞声音愤然:“是他写给我的,那又……”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律师打断:“那你为什么没有马上向联邦报备?你是否已经对夜碎空开出的条件动心,是否已经何其勾结上了,是否……”
史飞异常愤怒,他近乎咆哮的打断律师的话:“是否你娘!这种东西一看就是无聊的信,我认为没有必要上报,老子当时一天可以收到上百封这种东西,每一封都要上报,老子还打不打仗了?你这个脑袋长蛆的混蛋……”
律师歪着脑袋看史飞,啧啧的摇头叹息:“史元帅,请注意您的用词,在法庭上依旧这么嚣张的进行人身攻击,是否有藐视法庭法官的意思?”说完这句话,律师转身对法官鞠躬,“法官大人,我申请让史飞元帅禁言十分钟,我担心他过于激动,开启辱骂众人的模式,弄得今天又要休庭。”
律师这句略微俏皮的话一说,弄得大半人都笑了起来,法官点头,看向史飞:“被告人禁言十分钟,不得说话!”
一层带着淡绿色光线的透明罩把史飞罩了起来,做了声波隔离,史飞愤怒的在里面大喊大骂,但没有人能够听到他在说什么了。
律师脸上带着胜利的笑意,又把攻击目标转向了伍星云。
伍星云有点害怕,他内心直打突突,不由得又看向了文诺。
文诺依旧是对着他微笑,这给了伍星云一些信心,他深吸一口气。
律师开始了无休止的盘问:“你为什么在得知夜魔快死的时候,不杀了他?”
伍星云声音平静:“因为他死了双方会再次开战,我不希望再打起来。”
“为什么你救了敌人,却杀害了自己人?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其实已经投靠了夜魔?”
“我没有”
“你是否已经爱上了夜碎空,所以才替他办事?”
“不是这样的”
“你在杀害了上尉之后,难道没有一点内疚吗?”
“我很内疚,我还难过了一段时间。”
“你是在为你的谋杀而难过吗?你如果内疚难过,为什么要杀他,我是否可以就此认定你是一个虚伪的不诚实的人?我是否可以进一步怀疑你的供词其实都是虚假的谎话?”
伍星云有点着急,他结巴了:“我……我没有说谎!”
“你凭什么认定欧阳流叛国?有效的证据你有吗?”
“我……”伍星云有点卡词,他被律师给威慑住了。
“你当初为什么没有在欧阳流上飞船之前就阻止他,而是等待其上了飞船之后才射杀他?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样做,是故意谋杀吗?”
“不是,不是的!”
“你口口声声污蔑欧阳流上尉叛国,却拿不出有利证据,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是做贼心虚,贼喊捉贼?”
“我没有!我没有心……心虚!”
伍星云的声音有点结巴,口气中还有着一丝胆怯,他的确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哪怕是文诺和他演习过在多次,他也很难面对张牙舞爪的律师。
他只能够保持自己不要骂人,不要人身攻击。
但说出来的辩解词很多还没开口就被律师打断了,整个谈话完全被律师牵着走。
伍星云的脑袋上开始冒汗了,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扭转这种局面。
律师朝着伍星云轻蔑的笑了一下,放过了有些招架不住的伍星云,转而向陪审团开口:“这位传说中的证人,除了他自己的一些臆想和信口开河以外,根本拿不出有利的物证,并且,鉴于他和夜碎空的特殊关系,我请求取消他作为证人的资格!”
陪审团开始互相私下议论起来,律师脸上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却就在这个时候,伍星云开口了。他看见文诺对自己做出的一个手势,这是两人在练习的时候所商量的暗号。
伍星云不再胆怯和手足无措,他声音有些大:“我有证据!”
律师有些意外的回过头:“对不起,鉴于您和夜碎空的特殊关系,您的一面之词恐怕难以作证。”
伍星云很出乎意料的发现,律师这句话正好是他所演习过的内容,于是他声音平静,开启了背书模式:“我有充分的物证。当时我发现欧阳流不见了,飞船也不见了,普通的作战服我没办法穿,所以穿的是幽灵锁兵的作战服。我之所以没有在发现欧阳流之后立即将其抓捕,是因为我听到了他和夜碎空的一段对话。这段对话当时被作战服的录制系统录制了下来,现在请求法庭当众播放。”
律师一愣,听审席上的欧阳封也是一愣。显然,所有人都不曾料到,伍星云居然将其录了下来。
但律师马上说:“很难说这段录像没有经过删改,你拥有足够的时间,而且和夜碎空的关系……”
律师的这句话又是当初演习过的内容,于是伍星云在合适的时间打断了他的话,继续开始背诵模式:“幽灵锁兵的防护系统人尽皆知,这是军部最高级的兵种,他的记录是否被取出来过,军部派人一检测就知道。律师不用担心我做伪,当然我不会对您的话做最大恶意的揣测,因为我知道您并不了解这些,因为……您只是一个律师,而不是一个军人,也从未上战场杀过半个敌人。”
律师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伍星云,先前的一系列交手中,他自信已经很了解这个小兵很笨拙,根本不会跟人争辩,简直是他遇到过的最弱的对手,但他没想到这个小兵怎么忽然言辞变得锋利起来。
他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
而伍星云则在这个时候又看向文诺,文诺对他微微笑了笑,点头表示伍星云背词成功。
伍星云当初的作战服很快被呈上,在经过专业人员检验后,证明其录制内容从未被取出或删改过。
然后,整个法庭的大屏幕开始播放了。
巨大的屏幕上,传来欧阳流的声音。
“魔尊大人,我一直很爱慕您,为了您,我什么都愿意做……”
一片嘘唏之声响起。
紧跟着,巨大屏幕上出现了夜碎空的背影,夜碎空的声音很懒散,但每一个字都非常清楚:“怎么会忘记你呢,我一直惦记着你,不然也不会派人帮你把飞船偷出来了。”
“我放弃新婚之夜在这里等你,就是担心你。”
又是一片唏嘘声响起。
“魔尊大人,从小看到您的故事后,您就是我心中唯一的那个人了。联邦的人死在您的手下,是他们活该。我愿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您,不求别的,只求您能够多看我一眼……”
嘘唏声中夹杂了几声咒骂,隐隐约约有着“叛徒!”“卖国贼”之类的字眼传入了欧阳封的耳朵,坐在听审席上的欧阳封脸上黑云笼罩,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居然……这么愚蠢就算了,还被人抓到把柄给当场录下来,现在又全星系播放。
但是,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
欧阳流竟然开始宽衣解带,并且声音都带着颤抖起来:“只是一个晚上罢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您,您如果想要知道那个最大的秘密,只是一个晚上就可以了。”
“魔尊大人,您不是说过,您喜欢我的么?”
“我将一切都出卖给了您,我的唯一的依靠,只有您了……”
欧阳流的身体呈现在所有人面前,伍星云果然没有改动过,所以,屏幕上的某些重要部位没有任何遮掩和马赛克,一切都惨不忍睹。
“我艹!”
“狗\日\的!真丢脸!”
咒骂声已经是此起彼伏了,欧阳封这个时候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但他心中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钻了地洞,那就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必须赶快想办法,在这种最劣势的局面中,挽回自己的形象。
他准备来一个当众演讲,痛陈自己管教不利,顺带再给史飞抹点黑。
但还没等他想好要说什么,伍星云开口了。
他很紧张,非常紧张,所以之前背好的一些话也不是很顺溜。
“夜碎空……空……的感知很……很敏锐,我只能够保持自己不被他发现。所以……所以我没有立刻劝阻欧阳流上尉犯下错误。”
律师已经被刚刚的那一系列略微香艳且脑残的视频给震惊了,他大脑还有点短路,没反应过来:“夜碎空已经快死了,他的感知根本没那么敏锐,士官你是否故意的%……”
律师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史飞怒骂了。
史飞的禁言十分钟时间终于到了,他一开口就是怒骂律师:“你脑子有毛病啊?那个时候谁他\妈知道夜碎空快死了!你这么厉害能够未卜先知,怎么不过去射杀夜碎空当英雄啊?你他-娘-的脑袋被屎糊住了吧!”
然后,史飞又被禁言了……
伍星云并没有再去看律师,他看向了陪审团,刚刚文诺给他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现在是争取陪审团同情的打好时机。
伍星云声音有些涩涩的,他紧张之下又有点忘词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的确不知道夜碎空的真实情况……但不止我不知道,联邦的所有人都被他骗了!我从没想过要嫁给夜碎空,嫁给我的敌人。作为一个士兵,不能够在战场上保卫自己的国家,却要被迫用这种方式,这是我的耻辱。”
伍星云的话开始顺溜了起来,渐渐的进入了状态,手上的动作也配合了起来。
“但这不仅仅是我个人的耻辱,也是联邦的耻辱,整个军队的耻辱!”
他的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紧紧的握住:“敌人的虚张声势,就能够让我们胆战心惊,为什么?因为他强大吗?因为他可怕吗?不,是因为我们的懦弱!我们害怕和他交手,我们怕他!所以我们不敢正视他的阴谋,不敢正视他的伪装,甚至不敢正视他的虚弱;我们宁愿把一切错误都推给自己人,也不敢说他半句不是!”
伍星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很自然的就联想到自己在夜碎空那里受的一些气,他想到一开始那些委曲求全,不敢和夜碎空过于争辩,最后好不容易雄起一次,和夜碎空吵架却被赶走的事情,更加的愤怒,不光光是对于联邦软弱的愤怒,更是对于自己的愤怒。
“变异人人口少,消灭一个就死一个;而我们联邦,是打不死的,死了一个,还会有更多的人站出来。最后的胜利必将是我们,但却有些人,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借口和别有用心的目的,要颠倒黑白是非。在夜碎空本来已经陷入绝境的情况下提出议和,给了敌人喘息之机,这是什么做法?数年来的战争,不思国仇家恨,却用着和亲这种屈辱的手段来换取根本不存在的和平,这到底是什么用心?战斗英雄被卖给敌人,一直领导抗战的元帅被冠上谋反的罪名,为联邦效力的忠诚卫士成了罪人;那些出卖联邦的人,却被颠倒成为了英雄。在这个被六颗恒星照耀,从未有过黑暗的地方,绝对不允许这种颠倒黑白是非的行为。”
“当真正做出贡献的人被污蔑,被丢入大牢,还有谁会愿意为了保卫联邦而付出,而牺牲?当卖国贼都成了英雄,成了被人敬仰的人物,还有谁会为联邦效力?没错,人类自古以来,都不缺乏这些卑鄙的小人,他们为了自己的私欲,某种目的而破坏着信仰、公平、正义。但是我们不会允许这些人的存在。因为,放任他们来伤害自己的英雄,最终只会使联邦走向灭亡!”
“我之所以来作证,不是为了要扳倒谁,更不是为了要给谁难看,我只是为了,不想看到那一天的到来,不想看到我们的敌人,在阴影中开心的大笑,而我们的朋友,却在光明之下痛哭!”
“陪审团,各位法官,我相信你们对于联邦也出自最真诚的热爱,我相信,有些阴谋诡计,只不过是跳梁小丑伎俩,在事实面前,在光明面前,所有人都会有他自己内心的审判。即便是不能,但历史也会对今天,做出正确的审判。”
“我们已经被夜碎空骗过一次,失去了打败他的绝佳机会,但不容再被欺骗第二次。”
“联邦必胜!”
“最后,我爱联邦,我相信所有人和我一样,也爱她,不容任何人背叛她。背叛她出卖她的人,必将遭受审判,不论是法庭的审判,还是历史的审判!”
“我的话说完了。”伍星云朝着众人鞠躬,作为自己演讲的结束。
这段话他在文诺的指导下已经背过上百遍,说起来顺溜无比,眼神,动作,神态,都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当他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听审席立刻爆发了热烈的掌声,陪审团面面相觑,法官连敲了三次锤子,所有人才安静下来。
法官开口:“现在,暂时休庭,审判结果会随后……”
法官的话尚未说完,听审席中便有一人站起了起来,他拿过放在最前排的麦,义正言辞的说:“我有错!我要向所有联邦的人民道歉!欧阳流这种卖国行为,是所有人所不耻的!怪我没有好好的教育他,在他成年之后又因为工作太忙而管教疏忽。是我对不起大家……”
说着,欧阳封朝着众人深深鞠躬。
“我请求法官大人一定要重判欧阳流,不要因为我的原因而给他留有任何情面。欧阳流这种无耻的人,要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我仅代表欧阳家族宣布,将这个人开除族籍,他不配姓欧阳!我代表欧阳家族向所有被欧阳流伤害的人道歉,对不起,我因为工作忙碌而忽略了对子女的教育,我接受联邦人民的谴责,我对此表示最大的痛心。”
说道这里,欧阳封朝着伍星云鞠躬:“士官长,对于欧阳流给您造成的困扰,我表示抱歉。”
随即,他又看向史飞:“我之前对于欧阳流的一切并不太知情,如果我知道了,是绝对不会让别有用心的人来诬告元帅您的。在这里我向您郑重的道歉,希望这个不愉快的小插曲,不会影响我们以后的合作。”
史飞恶狠狠的瞪了欧阳封一眼,伍星云比较单纯,在这一刻觉得欧阳封诚恳道歉还认错,也不是像之前传说中的那么不堪。
倒是坐在听审席上的文诺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欧阳封一直在幕后操纵这一切,从未出头,也就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把自己放在可攻可守的位置上。他现在看到一切无法逆转,又第一时间出来和已经死掉的儿子划清界限,并且用这种方式来赢取公众的好感,真是一个……合格的政客。
但他再合格,也会因为这个事情而大受打击。
文诺在一瞬间,已经想到了一系列的后续策略来对付欧阳封。当然,第一个策略就是,借助夜碎空新婚之夜差点死掉的事件,来攻击欧阳封的绥靖政策,争取让伍星云留在联邦,不再回到夜魔军的地盘去。
法官们很快就商议了结果,星际元帅史飞纯属被诬告,当然是立即释放,恢复其原先的职位。
欧阳流的罪名也被就此核实,卖国叛国被判处一千年徒刑,其尸体将会被丢到监狱去保管……
诬告史飞的那名官员,被判诬告罪,有期徒刑一年外加巨额罚款。
至于此事的背后操手欧阳封,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其违法,法官们无法对其做出判决,但总统很快就发来了电报,表示欧阳封暂时停职,因为其纵容子女且管教不利,对于联邦的声誉造成了极大的危害,所以需要召开联邦大议会来投票,决定其是否继续任职。
当庭审结束,法官宣布完结果,并且宣布解散的时候,文诺第一个跑了过来,他脸上带着微笑,拍着伍星云的肩膀:“星云,表现的不错!”
史飞也来到了伍星云身边,锤了他一下,神采飞扬:“你小子看不出来啊,平时又笨又傻,说话都说不顺畅的,今天居然口若悬河!”
伍星云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说:“那些都是文将军写的稿子,我照着背的……练了好多遍,就怕出丑。”
史飞哈哈的笑着搂住了文诺:“你不错!回去后给你记一功!”
文诺依旧是微笑:“元帅您以后最好控制一下脾气,这次的事情是个教训!另外,这不算军功,恐怕不能够随便奖赏。”
史飞有些不高兴,给了文诺一拳:“你这个人真是,较真就没意思了!我在心里给你记上一功,以后有好事儿都给你留着!”
文诺笑了笑,并没有多说话,他只是朝着伍星云看去。
伍星云刚刚在法庭上的时候一直目不斜视,但现在审判结束后,他就在第一时间回头。
在刚才,他一直觉得有一道目光锁在自己身上,但后来当他演讲的时候,就变成了上万道目光锁在自己身上,他也没在意了。
现在,他和史飞、文诺讲话的时候,又再次感觉到了那道目光。
伍星云回头,终于看到了那个人的正面,那个背影和夜碎空一模一样的人的正面。
那人穿着灰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扣子松开了一颗,领带被扯得有些乱,还带着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非但如此,那人还正在带帽子。
当伍星云的目光落在那人脸上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人的脸几乎全部隐藏在了阴影之中。只有一双唇和一个下巴。
那是夜碎空!
伍星云的内心有些忐忑,眉头也拧了起来,夜碎空来这里做什么,他偷偷潜入联邦的审判厅,又是有什么目的?或许,只是自己认错人了?长得像的有很多,夜碎空不可能来这里的。
伍星云心中七上八下,他正想再进一步确认一下的时候,就看到那个人对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个笑容再熟悉不过了,伍星云立刻笃定了对方的身份。
伍星云脱口而出:“夜碎空!”
文诺和史飞正在聊天,忽然听到伍星云这样说,忙问:“什么夜碎空?”
伍星云说:“我刚刚看见夜碎空了……”
文诺和史飞一齐朝伍星云指的地方看去,那里空无一人,只有灰尘在光束中跳舞。
史飞说:“你小子眼花了吧?”
文诺沉默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兵,似乎有些事情,不能够再等了,自己必须马上行动。
而伍星云则揉了揉眼睛,心中一片茫然:难道,我真的眼花了?可是,为什么幻觉里出现的人回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嗯,昨天因为家里那口子生病了,照顾他半夜没更新,所以今天来一发万字粗长君,算是把昨天该更新的补上。
爱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