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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把东子害成这样的？”
宋小蔓对着唐赫咆哮大骂之后，她整个人的思绪更加凌乱，站在这走廊阳台的风口，这寒冷呼呼的狂风，吹得她全身冰冷，冷静下来。
却听到身后纪伯母颤抖的声音传来，她猛地一转身，宋小蔓神色愕然、内疚。
刚才宋小蔓跟那位穿着富贵的人家聊天，纪伯母全听见了。
“东子从小就孝顺，努力上学，拼命想到大城市赚钱，说是将来给我们过好日子。”
“东子小时候就特别照顾你，我们家里有好吃的都端给你和你外婆……东子对你这么好，你自己惹是生非，去得罪城里的有钱人，人家要报复你要开车撞你，你却害了我东子的命了。”
纪伯母失声哭喊，痛心疾首地捶打着自己胸口，那声音彷徨无助，“现在我东子睡病床上，不知道能不能醒来啊。”
宋小蔓一时哽咽，只能不断默念着，“对、对不起……”
庆幸的是，打了一天一夜的药水，纪东城的颅内出血被控制住了，颅内水肿也恢复正常。
那天清晨5点多，宋小蔓买了一份瘦肉粥过来，她心里很忐忑不安地推开病房的门，一边是担心纪东城还昏迷不醒，还有她惭愧不知道怎么面对纪伯母。
“小蔓，刚才东子的手动了一下。”听到纪伯母一脸惊讶和欣喜地告诉她。
宋小蔓拎着快餐粥，表情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凑到病床边去仔细看看，纪东城像是太累了，没力气睁开眼，但能感觉到他眼皮在颤动，声音沙哑而虚弱地喊一句，“小、小蔓……”
她脸色大喜，立即跑出去喊了值班的医生过来。
医生也有点惊讶，这药水吸收的效果很好，用小的电灯筒检查了一下纪东城的瞳孔，“情况比我们预测的要好……”
医生检查完之后，纪伯母立即凑到病床边上，小心地唤了儿子一声，“东子。”
纪东城不戴着呼吸机，连睁开眼皮都没什么力气，但能认出那是母亲的声音，虚弱沙哑地应了一声，“妈。”
纪伯母一听这声‘妈’，立即泪流满面。
太好了，太好了，醒过来了。
后面的几天，每天输营养液，纪东城意识渐渐清醒许多，逐渐拆掉了身上的呼吸机和各种线路管子，医生说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
医生说可以吃流食，宋小蔓特意买了几份鱼汤，骨头汤，瘦肉粥，蔬菜粥过来，“你想吃哪一种？”
将纪东城的床头摇高一些，他脸色依旧病态苍白，看着她拎着好几袋，唇角不由扬起笑意，低弱地说了句，“下次不用买这么多种，你买什么，我都会吃的。”
虽然看起来宋小蔓没心没肺，但她其实很会宠人。
可能是习惯，甚至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
宋小蔓问他，“要不，你每样都尝一下，你看最喜欢哪个口味。”积极给他倒了出来放凉。
纪东城笑着享受她的伺候。
纪伯母拿着医院的热水壶刚打了一壶进来，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别扭。
拉着宋小蔓到边上，纪伯母低着头，表情有些难堪地对她说道，“小蔓啊，伯母向你道歉，那天，那天我情绪不好，我不该骂你。”
这些天相处下来，感觉宋小蔓整个人变了很多，不像她小时候那么阴沉，跑上跑下在医院奔走，做了那么多事都是为了她儿子。
再想想，这起车祸，是她儿子主动替宋小蔓挡地，像他们农村老一辈思想，谈对象就是以后的媳妇，保护自己媳妇也是理所应当。
最主要的是，现在儿子醒来了，看样子他们两人感情相处地很好。
宋小蔓连忙摇手，“伯母，你不要向我抱歉，纪东城扑过来救我，是我欠他的。”
纪伯母见她没有往心里去，立即松了口气。
没有意外的话，宋小蔓将来就是她老纪家的儿媳妇，不希望以后婆媳相处有什么膈应。
……
然而才高兴没几天。
护士进来给纪东城量血压，看见纪伯母想给病人伸展四肢，连忙开口，“虽然转了普通病房，但是医生吩咐了，现在不能下床，不能运动，躺着，你那盆骨、大腿粉碎性骨折太厉害了，就算做了手术也可能会残疾。”
说到‘残疾’这两个字，纪家两母子都立即变了脸色。
“什么残疾，我儿子不是身体越来越好了吗，不是很快可以出院了吗？”
纪东城强颜欢笑的安慰道，“妈，护士不是那个意思。”
纪伯母非常紧张焦虑，纪东城安慰母亲伤筋动骨100天，没那么快好，并不是会残疾，只是康复的时间比较长，让母亲不要担心。在附近租了按日付的小单间，让纪伯母去休息，宋小蔓留下来陪护过夜。
母亲离开，纪东城直接问道，“小蔓，我真的会残疾吗，医生怎么说？”说着，他下意识伸手摸向了自己不能动弹的大腿。
宋小蔓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低说了句，“会好的，别想这么多，好好配合医生治疗。”
纪东城想了想，觉得现在医院这么发达，应该没事。
随即问道，“周子峰那人渣抓到了吗？对了，我的银行卡里有钱，住院是不是花费很多？”
他仰起头时，又换上了平时带笑的表情，只是看着唇角上扬地有些勉强。
宋小蔓站在他病床边上，沉默着没说话，眼眶却憋得有些红。
她低低喃喃，“……我、我谢谢你，对不起。”
谢谢他当时义无反顾地推开她，保护她。同时她心里非常内疚，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说什么。
“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操心，就好好负责养病。周子峰那人渣一定会被逮捕的，钱的事情，你也别担心了，我们现在钱足够。”
纪东城伸手握住她，快速打断道，“小蔓，别用唐家的钱。”他不希望她去求唐家。
“放心，是我同事借的。”
“你也认识，就官玉卿和Amy，Amy在集团当了这么多年大秘书，她年薪过百万，我们暂时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她让我以后分期还她就行。”
纪东城听了之后，朝她点点头。
两人简单聊完之后，宋小蔓拿了医院的水壶出去打热水，纪东城在被子里伸手用力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腿，脑子涌现一个可怕的想法，万一他真的治不好残废了，那将来怎么赚钱养家。
医生说，后面可能要安排二次手术，不可能这么快出院。
宋小蔓故意跟医生和护士串好了，不让他们在其他人面前提起腿伤的问题，尽量都说这些好听话，鼓励病人。
说这些善意的谎言，不用担心，手术后自然会好的，身体年轻恢复力强。
医生护士说了几次之后，纪东城和纪伯母似乎也都相信了。
……
马上就要春节了，她的两位好朋友官玉卿和Amy也过来探病。
官玉卿还让纪伯母住她家里，官玉卿和母亲住一个破旧的小屋里，房子虽小，五脏俱全，离这家医院也挺近的，纪伯母到她们家也方便亲自的熬鱼头汤骨头汤，总比外面买的外卖吃起来放心。
抽空时间，官玉卿和Amy还陪着纪伯母去逛街，让她见识到了大城市的繁华，给她解释了大城市并不是高不可攀的，因为城市人口聚集，所以许多商品化的东西反而卖的比农村还要便宜。
纪伯母这几天也算是开了一番眼界，很快脸上有了笑意，也渐渐地不那么抵触这座繁华的大都市。
虽然今年春节是在医院里度过，但只要家人能够平安，在哪过春节都一样，还给远在乡下的纪伯父打了个视频电话，互相报平安。
大年三十，除夕。
即使是在医院也显得喜庆，留院过年的病友们脸上都多了些笑容。
官玉卿的妈妈特别有心，说是多煮了好几味菜，准备晚上打包过来，让他们在医院里吃一顿丰富的年夜饭。
大家都很开心，唯有宋小蔓显得心事重重。
因为只有她知道，医生说，二次手术的成功机会很渺茫，大概率纪东城属于终生残疾，以后都需要坐轮椅。
她实在开不了口。
“我先回学校拿点东西。”她晚上还要过来跟他们一起吃年夜饭。
为了省钱，她通常都是坐公交车，看到路边有个档位在卖红色喜庆的护身符，宋小蔓特意半路下了车，她也想给纪东城买一个。
医生安排他的二次手术在两天后，给他一个喜庆的平安符，虽说没什么实际作用，但心理安慰情绪也很重要。宋小蔓看着这一个个写的五花八门祝福语的护身符，仔细挑拣，她伸手去拿，另一个人似乎跟她看中了同一个。
宋小蔓一转头，瞬间她表情错愕变成了厌恶。
“宋小姐，你也买平安符吗？”坐在轮椅上的沈忆柔满脸亲切的笑容，声音温柔跟她打招呼。
“没用的。”
一个不注意，看中的平安符被沈忆柔抢到手上，她似乎是故意地高高举起来，径自说道，“这些平安符护身符，一点也不管用。”
她的话顿了顿，沈忆柔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意味深长的反问她一句，“宋小姐，你愿意陪一个残疾人过一辈子吗？”
宋小蔓最近就为纪东城的双腿而烦恼着，听到她的话，犹如雷击，顿时脸色更加难看，“你胡说什么！”
沈忆柔却是对她笑。
在她的注视下，沈忆柔让司机抱上了车，那辆让路人羡慕的限量超级豪车飞驰离开。
宋小蔓遇到沈忆柔而显得心神不安。
她回到学校，干脆洗了个澡，头发都还没擦干，就发现手机里进来了好几通电话，还有一条语音留言。
官玉卿给她留言，【小蔓，医生通知二次手术要提前】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宋小蔓也顾不上头发不干，收拾了东西就立即往医院里赶去，因为二次手术的事情，她内心有些惶惶不安。
而事实上，只要是秘密，都会有被揭露的一天。
她再怎么隐瞒也瞒不下去。
原本热闹喜庆的大年三十晚上，官玉卿和官妈妈也带着加菜的年夜饭过来，却听到医生说，病人推进手术室，用最高精尖的仪器评估了，二次手术实在进行不下去。
纪东城的盆骨碎裂太严重，无能为力。
对于男人来说，比起死亡，更可怕的是，没有了谋生能力，没有了养家的能力，终身残疾坐轮椅，要卑微地求别人而活，比死，更加难受。
宋小蔓推开病房的门缝。
看见了病床上的纪东城拉着被子哭泣，男人不轻易哭，这哭声是心里太过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