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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儿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心机颇深。杀宋誉的谋划由来已久,并非临时起意。她清楚地知道,一旦宋誉被害,她将是最先被怀疑的对象。她所要做的,就是规避嫌疑,制造不在现场的证据,让审案的县令无从下手。
她深信她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加之缙云县丞周萱是个绣花枕头,到时自己再略施美色,宋誉被害一案就会不了了之。
谁知,计划没有变化快,半道上杀出个陈县令,上任半天就破获了张刘氏的案子。美人计用到此人身上也不合适,他身边的一个随从就是自己比不上的。再说,自己比他大上许多,人家是否拿正眼瞅你一眼还难说。
明知新县令上任对她非常不利,但她对宋誉的嫌恶使她直接无视了这个不利因素。只要自己不在案发现场,任你如何聪明善断,也奈何不了自己。
事实确实如此,新来的县令虽然怀疑自己,但始终找不到证据。他能想到的所有破绽,自己都事先预料到了。她为此沾沾自喜,等到宋璟回来奔丧,在监察御史的压力下,县令只能选择放人,自己或可脱离牢笼。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聪明的柳絮儿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她所钟情的宋御史临时撂挑子。从见到宋璟的第一眼起,宋璟游离躲闪的目光,她就明白了,在自己与仕途之间,宋璟选择了仕途;在激情(或肉欲)与世俗之间,宋璟选择了世俗。那一夜的神魂颠倒,以及在此之后的鸿雁传书,不过是宋大人生活当中的一点点缀与作料。
当然,柳絮儿还有一点没想到,御史的压力对徐驰不起作用,纵使宋璟想包庇她,也绝对没有行得通的可能,到时连宋璟都会陷进去。
柳絮儿聪明美艳,宋璟对她痴迷依恋是不假的,但宋璟无法接受的是,她竟然杀害了自己的亲叔父。纵使宋誉是正常死亡,宋璟在世俗的压力下也绝无可能续自己的婶婶为妾。
生死总在一念之间,宋璟回缙云之前,她绞尽脑汁,算尽机关,为的是保全自己,与宋璟长相厮守。一旦希望破灭,生的**急转直下,变成死的怨念。
既已萌生死志,自然不愿牵连到不相干的人,柳絮儿对徐驰的审问,置若罔闻,根本没一丁点反应。
可怜的徐驰,轻言细语也试了,雷霆万钧也试了,柳絮儿就是不开口。最后,百爪挠心的徐驰把桌子都掀了,柳絮儿还是无动于衷。
“给老子关起来,关到你想说话为止!看是你厉害还是老子厉害?老子还不信邪!”徐驰气急败坏,怒气冲天。
单绫笑道:“秦儿不必发怒,这事你就交给绫姨,让绫姨慢慢来开导。”
当晚,柳絮儿并没有关进县衙大牢,单绫拉了她与自己共枕同衾,相偎而眠。
人就是这么奇怪,男人与男人之间,难得有掏心窝子的话,如果稍微亲密一点,就有基友之嫌。而女人与女人之间,安慰几句,陪着掉两滴眼泪,千年冰山立马春风化雨,冰雪消融。
柳絮儿抽抽泣泣断断续续道:“因奴家家父蒙难,奴家便充作官妓。后幸得宋誉怜爱,为奴家赎了身。奴家也曾想,与其千人骑万人睡,还不如与宋誉浑浑噩噩了此一辈子,落得个衣食无忧,了无挂碍……”
单绫陪着流泪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宋誉虽年纪大了点,却家道殷实,过日子还是过的下去的,只是后来为何对他起了杀心呢?”
柳絮儿靠着枕头,用力撑起身子来,犹豫了好一会,背着单绫,将身上的肚兜亵裤慢慢地除去,露出一具丰腴的**来。
本来同为女子,玉体横陈的柳絮儿,还是让单绫心慌气短,脸色酡红。单绫惊道:“好妹妹,你这是作甚么?”
柳絮儿也不答话,只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对单绫。
单绫的脸色由酡红慢慢变成惊讶和愤怒,只见柳絮儿高挺的椒乳,平滑的腹部,迷人的芳草地带,以及大腿上,到处布满了暗褐色的伤疤,竟是触目惊心,不忍卒睹。
“是谁作的孽?宋誉那老鬼?”单绫也赶紧起身,帮柳絮儿重新着了衣裳,扶她躺了下来。
柳絮儿点了点头,道:“宋誉起初时还好,虽不能尽男女之事,却关怀体贴,知寒知暖。及至后来,却越来越恶心变态,每到夜深人静,便用绳索绑了奴家,拿燃着的香头在奴家身上烧灼,如有不从,即拿柳条抽打。
“奴家长期受他的凌辱,苦不堪言,却有冤无处伸,有苦无处诉,有心想杀了他脱离苦海,却又下不去手。
“去年时,宋誉与奴家去洛阳宋璟处住了两月。一日,宋璟烦闷之下,喝了许多的酒,到了书房。当时奴家正在书房看书,宋璟神志不清,硬抱住奴家,欲行非礼。不知怎的,当时奴家竟……竟……
“回缙云之后,奴家收到了宋璟一封信,奴家也给他回了信,自此鸿雁传书,互诉衷肠,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一年多来,若不是与宋璟的情意,奴家说不定早就忍不下去,一了百了了。而此时,杀宋誉的心思却愈发的强烈,幻想杀了宋誉之后,能与宋璟双宿双飞,纵使给他为奴为婢,也好过与宋誉一万倍。”
柳絮儿断断续续说了许久,越说声音越低沉,神情越落寞。
单绫怒道:“妹妹好不糊涂,宋璟这种人看则道貌岸然,实则一肚子坏水,这种人岂能相信于他?”单绫愤愤不平,又说道:“妹妹当日却是支使何人杀了宋誉呢?”
柳絮儿望着单绫,泪眼婆娑,道:“请姐姐不必再问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奴家是该死之人,何必再连累他人呢?”
单绫点点头,说:“妹妹打算以后如何呢?可曾想过?”
“以后如何?”柳絮儿凄惨一笑:“奴家还能如何?杀人偿命,奴家的命自己作得了主么?”
单绫默不作声,以大周律法,谋杀亲夫,便是十恶不赦,按律当斩。而以单绫的角度,或者按江湖人的处事方法,宋誉则是该死,柳絮儿不但不该杀,还应该被钦佩。
单绫很纠结,有心私自放了柳絮儿,又恐徐驰不同意,给徐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连数日,徐驰积极投身于“冯陈楮卫大道”的修筑。民夫从四百人增加到两千人,并且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
道路施工尽管精益求精,以致近于苛刻的程度,但架不住人多,**米宽,三里长的一条道,从东门延伸到了好溪河滩。
竣工当日,陈县令践行了他的诺言,一块近两米高的石碑矗立在东门门口,上书六个金光闪闪的鎏金大字:“冯陈楮卫大道”。一时鞭炮齐鸣,鼓乐喧天。
附近居民争相来看稀奇热闹,缙云城里的百姓更是倾巢出动。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啧啧,这么宽的一条道,怕是走得五辆牛车呢。”
“是呀宽倒是其次,你看,哪见得着一条缝儿?比县衙门的地砖都砌的齐整。”
“老朽这辈子值了,临到死时还能看得见这么偎贴的道儿,恐怕在大周都是头一份呢,以后得多来溜达溜达。”
“你们说这县太爷是不是有点不正常,拿许多的钱丢到这条道儿上,不见得有多大的用处,钱多了烧得慌么?”
每个人都有同样的心理,一边惊叹于道路的宽阔华丽,一边对县太爷的人格进行着最恶毒的揣测。
命运是不公平的,陈县令花自己的钱,为百姓修筑道路,使上万的百姓得以生存,却给人留下了头脑不正常的映象。相反的是,后世天朝有些贫困县,动辄数十亿,拿纳税人的钱,修建豪华政府办公大楼,却得到了“人民公仆”的美誉。
与徐驰毁誉参半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石碑上留名的另三人却得到了一边倒的称颂。为了这条路,三人无偿捐出几十亩地不说,还出钱出人出力,可谓是劳苦功高,德被乡里。
冯济源、楮知白、卫创基,三个地主老财,站在路碑前,望着那几个鎏金大字,百看不厌,越看越觉得好看。
缙云百姓中,有点儿地位吃得开的,或者与三人相熟的,都争先恐后的向三人打招呼致意。三人笑容满面,向周围的人群不停地拱手作揖,说着“不敢当、过誉了”之类的谦词。他们的小心肝儿,有如蜜饯,一时风光无两。
三人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当县太爷笑容可掬地,满含深情地向他们走来时,三人不由得菊花一紧。他们清楚的知道,县太爷太热情的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三人赶紧朝徐驰躬身施礼,心里惴惴不安地道:“太爷您有何吩咐?”
果然,县太爷对三人大肆褒扬,大吹特吹了半天之后,话锋一转:“但是,我们不能躺在我们的功劳簿上,我们不能裹足不前,我们应该再接再厉,为缙云更加美好的明天而不懈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