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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风光大出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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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驰躺在床榻上,翻着死鱼眼,清早的时候,还是那老女人的弟弟,这还没到晌午,就成了这小女人的儿子,真个是越混越栽。

    柳絮儿的嚎啕大哭,将住客栈的房客全都吸引了过来。那些的房客都只远远的站在房门口,驻足观看,谁也不敢贸然进去。毕竟人家死因不明,若是甚么瘟疫,惹上可就麻烦了。来自三山五岳的商贾之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不欲参和。

    客栈掌柜也给惊动了,进房一看,大感晦气,叫苦不跌。客栈里死了人,晦气不说,谁还敢来住店?这事儿撂给哪个掌柜的,都高兴不起来。

    掌柜的叫来三四个年轻后生,用毛巾捂了嘴巴鼻子,拿来一块白布,将徐驰裹了起来,抬到门板上,让他们抬出客栈去,离得越远越好。

    那柳絮儿,却很有表演的天赋,哭得凄凄惨惨,如泣如诉,把个痛失爱子的凄惨场面表现得淋漓尽致,令观者含悲,听者动容,无不一掬同情之泪。

    徐驰裹在白布下,憋屈得慌,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任凭摆布。

    果然,那四个后生将徐驰抬到一处墙根下,便撒腿就跑,避之唯恐不及。

    柳絮儿边哭边唱,说是母子二人,孤苦无依,儿得急病,远来京城求医问药,却不料想,盘缠用尽,儿死客栈,落得个人财两空。哀告各位父老,奴家欲卖身葬子,恳请各位父老乡亲,行善积德,搭救奴家这个孤苦女子。

    此时,正是十一月末十二月初,二九三九天气,北方天寒地冻的。徐驰躺在门板上,没有被褥去寒,只有白布裹身,只冻得瑟瑟发抖。徐驰浑身筛糠,偏偏又在装死,不敢动弹,心想,你哭倒是哭得逼真,老子说不定真得冻死了。

    好在柳絮儿足够机灵,整个身子趴在徐驰身上,一则借些热气给他,一则是感觉徐驰筛糠的时候,索性将徐驰使劲摇晃,装作哭天抢地的样子,借此掩盖过去。

    柳絮儿的出色表演,外加过人的姿色,又有卖身葬子的噱头,几个因素叠加,产生了出其不意的效果,吸引了足够多的看客。

    众看客一边唏嘘,一边不免暗地里对柳絮儿评头品足。大凡男人都有些色心,只是有些的经济实力不够,或者惧怕家里的黄脸婆,虽满脑子的龌蹉心思,却不敢真的有所行动。

    人群中有个四十开外的肥硕男子,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蹲下身子来,近距离对柳絮儿细细打量了一番,不觉精虫上涌,**大开。肥硕男子显然对柳絮儿的姿色太满意了,简直是天赐的仙女。

    肥硕男子收起猪哥相,装得悲天悯人的样子,对柳絮儿道:“这位小娘子,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要节哀顺变,早早将令公子安葬了,入土为安方好——敢问小娘子今年贵庚?”

    肥硕男子起初还说了两句人话,最后却忍不住问起人家的“贵庚”来。这也难怪他,本是人家死了儿子,与他何干?他关心的只是柳絮儿的美色。

    柳絮儿嚎啕了半天,早已嗓子冒烟,如今终于来了生意,心里一喜,哭道:“这位大爷,奴家今年三十三,还干得动事儿。大爷若是帮奴家把我这苦命的儿子安葬好了,奴家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大爷您一辈子……呜呜呜呜……”

    柳絮儿本是二十八岁,但总不可能九岁十岁就结婚生子罢,是以多加了五岁,倒还说的过去。

    肥硕男子更是心情大好,三十多岁,正是干得动事儿的时节,焉有不喜的道理?便道:“娘子莫哭,我自去安排人手,选一口上好的棺木,将令公子风风光光的下葬了,让他好生安歇,早些投胎,岂不是好?”

    柳絮儿哭泣道:“大爷好心,奴家感激不尽,我儿泉下有知,亦会感佩大爷您的大恩大德,将您铭记于心的。”

    白布下的徐驰差点笑岔了气,让一个死人“铭记于心”可不是什么好事,亏她说得出口。

    好在肥硕男子让猪油蒙了心,心眼儿全都让柳絮儿的姿色给吸引住了,哪还听得出吉利不吉利?那男子忙不迭地道:“大爷我这就去买棺木请轿夫,娘子莫答应了别家,我稍后就转回来的。”

    柳絮儿哭道:“大爷只管快些去,奴家就死了一个儿子,如何还能答应别的人家?”

    旁边的人一齐哄笑起来,有人打趣道:“沈老财还不快去,等得久了,说不定人家就抢走了。”

    沈老财自知说错了话,也不好发作,便挤开众人,忙着张罗去了,临走时,还回头吩咐柳絮儿道:“娘子莫急,我去去就来。”

    那沈老财果然雷厉风行,不消片刻,真的便买来一口棺木,由八个棺夫抬着,直奔现场而来。另还请了四个吹鼓手,一路敲敲打打的,弄得煞有介事,好不热闹。纸钱纸人纸马,每样都买了许多。看来,沈老财还是舍得下些本钱的。

    在将“尸体”移动的过程中,柳絮儿怕出破绽,硬是哭得惊天地泣鬼神,抱住徐驰不停地摇晃,愣是不肯松手。

    抬尸体的棺夫不很专业,一头抓住徐驰的脚脖子,一头抱着头部,手忙脚乱的,痛得徐驰“咝咝”直冒凉气。好在柳絮儿早有防备,也算是有惊无险,徐驰顺利地搬进了新房,正式寿终正寝了。

    沈老财又往棺材里塞进些纸钱纸人纸马等徐驰在阴间用得着的陪葬品,完事之后,便对使劲拍着棺材干嚎的柳絮儿道:“娘子,节哀顺变,马上要封殡上路了。

    封殡就是将棺木钉死,柳絮儿哪里肯依,直哭道:“我的个儿呀,我的个心头肉啊,娘想多看看你呀,到山上再封殡呀,我的个儿呀……”柳絮儿一边哭,一边趴在棺盖上,不让封殡。

    躺在棺材里的徐驰,一颗小心肝终于落了地,看来这柳絮儿还不算太笨,知道鱼儿不能离开水,人儿不能离开空气的道理。徐驰一下子跌进了福窠里,棺材五面不透风,只在头顶处开了个天窗。冷也不冷了,人也睡舒坦了,徐驰长舒了一口气,幸福得昏昏欲睡。

    不让封殡便不封殡,沈大爷想,到了地里埋的时候,总要封殡的,便安排轿夫上路。

    八大棺夫套上龙杠扁担,一齐“嗨”了一声,灵柩移驾了。一时之间,又是炮仗,又是鼓乐,又是嚎哭,不亦乐乎。

    徐驰安安稳稳,风风光光地正式出殡了。

    徐驰同志音容宛在,永垂不朽!

    送葬的队伍一路穿街过巷,进了北城安远门。

    洛阳城上百万人口,出殡并不新鲜。虽到处都张贴有捉拿朝廷钦犯的告示,但对出殡出城的,城门领不过是例行公事,草草看看便算了事。在中国,讲究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没有哪个人不识好歹不识时务,对死者及死者家属过于刁难。

    城门领捡看了各人的路引牌碟,最后还揭开徐驰头上的白布看了看,见“死者”七窍流血,惨不忍睹,慌忙扯了布盖上,就挥手放行了。

    送葬的一路吹吹打打,出了北门,再往西行去。

    抬棺是个力气活,连人带棺材,少说也有几百上千斤。洛阳又是京畿重地,死人埋得远,只能走一截就歇一阵,走一截就歇一阵。时间一长,吹鼓手哪来的那么多力气,只得也歇下来。柳絮儿就更惨了,一路干嚎,早已嘴干舌燥,嗓子冒烟,最后,有气无力地趴在棺盖上,再也不想吭声。

    场面安静了,此时,一段不和谐的音符却从棺材里飘了出来。徐驰和阿臧闹了大半宿,然后是疲于奔命,早就倦了,睡在棺材里,被人抬着一晃悠,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着便睡着,可恶的是,徐驰竟惬意地打起呼噜来。

    柳絮儿尖叫一声,不得不重振雄风,大哭起来:“我的儿呀!你要醒醒啊,你让娘怎么活呀?儿呀,你要醒醒啊……”

    徐驰让柳絮儿一晃一闹,哪还睡得着,打了个哈欠,接受了她的请求,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心想,是不能睡着,还没到地儿呢,工作时间哪能睡觉?

    在沈老财的带领下,徐驰被送到了一处乱葬岗。古代葬坟是不能乱葬的,除了身份有高低贵贱之外,没结婚生子的,奸污**的,犯了族条的,都进不了祖坟山。想徐驰这种情况,哪一条都挨不上,自然只有当孤魂野鬼的份儿。

    要入土为安了,总要封殡了罢。沈老财很有爱心,一路上对柳絮儿殷殷劝解,百般安慰,恨不得痛其所痛,哀其所哀,陪着掉了不少的泪水,比死了自己的儿子还难过。

    此时,柳絮儿彻底安静下来,不再鬼哭狼嚎了,只请求棺夫将棺盖多启开一点儿,说是看他最后一眼。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反正棺盖还没有钉死。棺夫满足了柳絮儿的要求,将棺盖揭开到三分之一的地方。柳絮儿盯了棺材中那块白布好一阵,用手捅了捅徐驰,压低声音道:“该你了!”说罢,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