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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开有序撤退与交错撤退这两大规则之外,撤退的动作要领与技巧也非常重要。撤退的士卒在越过战壕时,都选择横向越过。即就是说,身体趴在战壕的土垄上,胸朝下背朝上,背上还有一个背包,狗爬式越过土垄。
这样做的目,就是前面的士兵撤退时,并不影响后面的士兵拉弓射箭。好处也是不言而喻的,越过战壕时,身体就必须暴露在战壕之外,既要避免己方的误伤,又要最大程度的避免被敌方攻击到。像这样的横向穿越,敌方的箭矢往往就射在自己的背包上,或者腿部的位置,不能构成太大的杀伤力。
武周军在洛阳西郊一个多月的训练,就是为这种战争量身定制的,用起来驾轻就熟,得心应手,娴熟无比。反观突厥士兵,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不懂得横向穿越,一露头便遭到对方的迎头痛击,乱串的箭矢,插在身上,有如刺猬一般。
前面的突厥兵既不懂得穿越战壕的技巧,后方的士兵也不敢胡乱射箭,怕误伤自己的士兵。这样一来,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突厥的战力却被严重的降低,战力一降低,对对方的杀伤力就越小,杀伤力越小,就给了对方扩大战果的时间与机会。
当然,在其后的战斗中,突厥士兵也学到了穿越的技巧,但苦于背上没有起保护作用的背包,纵使有一定的成效,但成效甚微,不可能对战局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赵州城北,广阔的原野之上,一场基于弓箭的战争,进入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交战双方总是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突厥部总是在前进,但前进的进度越来越慢。武周军总是在后退,后退的速度取决于突厥兵前进的速度,突厥兵前进得快,武周军后退得更快,突厥兵前进得慢,武周军后退得也慢,射击的机会就更多。
东西两面的战斗,因为默啜把兵力都投放到了北门,后继乏力,东西两面的突围,基本以全军覆没而告终。武周军则越战越勇,大有没过上瘾的遗憾。
沙吒忠义不是傻瓜,压力减轻之后,随即派出大部骑兵,向北门合拢,从突厥的背后掩杀。
默啜两面受制,叫苦不迭,身处千军万马之中,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进,是徐驰的工事战,不但讨不到好,那完全是送死。退也不行,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使没有沙吒忠义的压制,北门的武周军岂能让你安然入城?即使安然入城了,最终还是要选择突围。
退,是不可能的,默啜的唯一出路,就是突围!突围!勇猛突围!
默啜孤注一掷,使劲擂响了前进的战鼓。突厥人身处绝境之中,不但没有绝望,反而激发了无穷的斗志,向前方徐驰部队发动了最疯狂的反击。
突厥将士数年来,在默啜的领导下,纵横捭阖,临战经验十分丰富,战场上没有一个畏首畏尾,畏缩不前的孬种。在这种非常不利的战局之下,要是换做武周军,恐怕早就军心涣散,束手就擒了。单凭这点来说,突厥兵确实是武周军学习的榜样。
饶是如此,默啜军疯狂的反击,其实不算是反击,因为他们一直是前进的,进攻的一直是他们一方,而不是徐驰军。之所以说他们疯狂,是因为他们悍不畏死的大无畏的战争状态,真的是疯狂至极,令人叹为观止。
默啜军索性放弃了射击,而是一心向前进击,顶着血肉之躯,状态癫狂,开始了大批量的,速度更快捷的冲锋,试图一举打破徐驰军有条不紊的防御战线。
默啜军如此不顾惜生命,如此悍不畏死的冲锋,让徐驰暗暗佩服的同时,也给了徐驰军一个措手不及。徐驰军最最看重的战斗法门,就是“有序”二字。默啜军如此发了狂似的冲锋,其目的也是意图打破徐驰军的“有序”,让徐驰军不能形成战斗力。
此时,在发了狂的默啜军疯狂冲击下,还去强调“有序”,是不切实际的。徐驰即刻发出了停止后撤的指令,命令所有将士丢弃背包,丢弃弓箭,善使枪的拿枪,善使刀的拿刀,什么都不擅长的,就干脆拿工兵铲上阵。
默啜军终于等来了近身肉搏战的机会,近身肉搏是草原民族的拿手好戏,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勇武、蛮力和单挑。
但默啜军大错特错了,徐驰军一味的撤退,并不是惧怕近身肉搏,更不是惧怕单挑,徐驰的唯一目的,不过就是减少伤亡,保存实力。两军对垒,既有远距离的射击,更有近身的肉搏,徐驰作为主将,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两种情况的出现。
默啜军之所以大错特错,是因为不管是远距离的射击,还是近距离的肉搏,但大的环境并没有改变,那就是依然身处战壕之中。正是因为大环境没有改变,默啜军所期待的肉搏,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种近身肉搏,而是到处受到战壕的掣肘,施展不开手脚的近身肉搏。而这种肉搏,默啜军从来没有接触过,更不可能有针对性的训练。
战争的真谛,就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不可能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针对战壕环境下的近身肉搏,也是徐驰的训练科目。当然,具体是怎么一个近身肉搏法,那是敬晖与许奎二人的事,徐驰只负责提出这种构思,而不负责具体的动作指导,因为他对竞技之道,可说是啥也不懂。
徐驰军与默啜军的近身肉搏,犹如后世打台球,战壕与战壕之间的土垄,就像后世的台球桌,两军分站在台球桌两侧,你来一杆我来一杆地戳起桌球来。
所谓的台球战法,徐驰军是经过了艰苦的训练的,比起默啜军乱捅一气的打法,犹如是职业选手对阵刚入门的新手,高下立判,胜负立见分明。
近身的肉搏,依然没有局面的改观,依然是呈现一边倒的局面。不管是默啜所部,还是沙吒忠义所部,哪里看见过这种台球桌式的打法?默啜叫苦不已,而沙吒忠义则是大喜过望。
进入近身的肉搏之后,默啜军再也难以前进分毫,趴在战壕上苦战不休,战壕之中累积的尸体越积越多,突厥士卒虽然强悍,但士气越来越低落,越来越消沉。像这么打下去,全军覆没是没有疑问的。
沙吒忠义催动士卒,也是发了疯一般,见人就砍,见马就杀。武周军对突厥军,从来没有如此大胜忒胜过,个个解气,人人奋勇,唯恐落于人后。
默啜睁着血红的双眼,自领着中军,在乱军之中,左冲右突,不得要领。军师阿勒勃登劝道:“陛下,败局既定,请让大将军吉尔格楞护送陛下突围,汉人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保全得陛下的性命,来年又可重振旗鼓,以报今日之仇。”
吉尔格楞也说道:“军师说的极是,如今之计,陛下不能再顾忌将士们了,末将愿领精锐,保护陛下突围。”
默啜长叹道:“本可汗思虑不周,以致有今日之祸,我对不起兄弟们呀!”
“陛下休得糊涂,胜败乃兵家之常事,这么多年来,陛下之勇武谋略,何人不晓,何人不服?偶尝败绩,实属正常,陛下不必伤感!”阿勒勃登再次劝道。
默啜摇头道:“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本可汗纵使弃将士于不顾,也仍难以突围呀!”
阿勒勃登道:“武周军封堵在一前一后,吉尔格楞将军可护送陛下从西面突围。西行二十里,便是太行山脉,陛下可暂时遁入山林之中,伺机回转草原,再报今日之仇。”
默啜想了一想,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点头道:“就依军师的,我等从西面杀出乱军之中,一待进入太行山中,便安全无虞了。”
“事不宜迟,请吉尔格楞将军快快护送陛下上路,将帅旗给卑职,由卑职领军接战。快!”阿勒勃登催促道。
默啜道:“要走一起走,既然败局已定,军师留在此处亦是无益。”
阿勒勃登惨然一笑:“陛下想过没有?中军一动,武周军岂有不察的道理?到时陛下更加难以脱身。卑职领中军,打帅旗,一鼓作气杀敌之时,就是陛下逃脱之机。”
默啜一愣:“军师的意思是,军师来牵制敌军,以身喂鹰,而换得我脱身的机会?不可不可,我默啜岂是如此小人?不可不可,断断不可!”
阿勒勃登急道:“正因为陛下不是小人,陛下是草原上真正的雄鹰,是草原上真正的汉子,卑职才愿意誓死追随。陛下返回草原之后,记得给卑职报仇雪恨即可。”
吉尔格楞也劝道:“军师说的极有道理,帅旗及中军留下来交给军师指挥,末将只率一队精锐护送陛下脱身,必然不会引起敌方的察觉,这样才有脱身的机会,否则是全军覆没,陛下亦难以逃出去。”
留下意味着死亡,默啜热泪盈眶,朝阿勒勃登一抱拳道:“军师放心,只要我默啜能够再次回到草原,就誓报今日之耻,誓报军师之仇,如违此誓,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阿勒勃登微微一笑,从掌旗官手中接过帅旗,向前一指,大吼道:“草原的雄鹰们,真正的儿郎们,随我冲啊——”帅旗所到之处,突厥兵风拥云从,一齐疯狂地朝徐驰军中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