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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正厅,以主客尊卑坐定,丫鬟们奉上清茶,不相干的人纷纷退开一旁。2鱼璇玑站在厅中将所有人扫了个遍,发现除了安家嫡女安悦和安家三个儿子之外所有人都到了。众人神色不一,却也很一致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五天前赵姨娘的丫鬟双儿一大早就抱了堆衣服到杂役院要女儿去洗,那日大雨下了一整天,为了不挨打迫不得已在雨中洗了大半日的衣服,因此染了风寒卧病在床。李嬷嬷好心求了大夫人才给我找了一个大夫,然而他却说我得的不是风寒而是花柳病,一时间府中人皆以为安陵乃不贞之人。其后,我喝了一碗汤药吐血昏迷俨然如死。”她一句一句说得极慢眸光悠悠扫过厅中每一人,眸子里略过一抹深深的嘲讽。
在场的人大多把安陵当做软脚虾任意欺负,她鱼璇玑今日回来就是要一笔笔替安陵讨回昔日所受的耻辱。辱她者,十倍辱之;害她者,她定叫那些人生不如死!眼睫微垂遮挡着眼中翻波起伏的怒潮,继续道:“三天前晚上转醒发现有三个人准备埋了我,他们以为我诈尸了就吓得四处逃散。无意间我看见了熹阁唯一两个下人,她们身上鞭痕累累显然是被活活鞭打死的,我在埋她们的时候也发现自己后背有大片鞭伤。”
她突然朝着安禄一笑,似真似假地道:“女儿昏迷之前身上没有外伤,父亲你说是什么人这么恨我,我都死了还不忘记鞭尸泄恨,甚至还将我熹阁的人生生打死?相府中无母无主的庶女卑贱如草,可父亲贵为一国丞相后院竟出了这种罔顾法度伤人性命的事,传出去真是有伤体面。”
这一番话落下所有人莫不变了脸色,早前府中的确在传安陵失贞染病之事,而她的死也是众人所知的,可那鞭尸一说就从未听闻。一时间大家都在窃窃私语这鞭尸是怎么回事,毕竟没有深仇大恨又怎么会做那样阴毒的事情。
“胡说,相府里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事!”大夫人端庄的脸上带着怒容,恨恨地朝桌面一拍震得茶水中碗中溢出湿了桌面。
鱼璇玑眸光冷冽地扫向大夫人,云淡风轻道:“背后鞭伤未愈,要不要我脱了衣服给大家看看?”
这话说得极为大胆,却无半分谄媚之意。话音一落,大夫人顿时被噎脸色也跟着难看。一旁被蔡姨娘拉了两次的安晴愤愤地拍桌而起,鄙夷道:“你这贱人真不要脸想要当众脱衣服勾引十皇子殿下!”她说话时小脸通红带着不言而明的愠怒,好似自家的夫君被人勾引了。
“晴儿放肆,坐下!”安禄气得直瞪眼,恨不得一掌劈了这两个口无遮拦的女儿。
鱼璇玑冷笑,眸光冷淡瞥了眼品着清茗一言未发的司空凌,道:“四小姐这话是侮辱了十皇子的人品,更是败了相府千金该有的端庄持重。夹答列晓”
“你!”安晴气得只想跺脚,又急着想跟司空凌解释,只是她没有说出什么,安禄便用眼神警告她让她不许说话,蔡姨娘更是直接将她按在座上。家眷们幸灾乐祸地拿着帕子捂着嘴埋头低笑,而司空凌则是抬头望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安禄故意重重咳了两声,面色严肃道:“陵儿,你喝的汤药是哪儿来的?你说鞭尸是自己猜测还是有人跟你说的?还有你在被埋那天就醒了,为何今天才回府?”不愧是在朝中打混久了的人精,很容易便找到了缺漏之处。
“李嬷嬷说是有一位姨娘好心给我抓的药,不过是哪位姨娘我便不知了。鞭尸之事是我猜测,毕竟喝了药之后我就昏死了,而之前身上没有外伤加上熹阁两个人那被打死的惨象,除了鞭尸我想到第二个可能。至于我为何今日才回府则是因为身上伤重,在乱坟岗走了大半夜,最后体力不支晕倒被拒霜救了,修养了两日能下床才回来。”说完,朝站在柱子旁的拒霜看去,示意她上前来。
拒霜比想象中的要镇定很多,上前行了一礼,伸出双手比划着。安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女眷们交头接耳都在说拒霜比划的内容。鱼璇玑淡漠地解释道:“拒霜不能说话,她刚才比划的意思是看见有人倒在地上她把人带走放在床上照顾。”拒霜含笑不断地点头,重新比划了一次。经她那么一说,众人再看拒霜的手势好像真的是那么一回事。
“即使你真是死而复生的六小姐,那失贞之事如何解释,相府中的小姐可个个都是冰清玉洁的。”一个年轻妩媚的女子轻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挑眉带嗔地朝安禄撒娇道:“相爷,之前您太忙顾及不到六小姐,可这事儿是大事一定要查清楚。”
鱼璇玑打量着这妇人装扮的女子,隐约记得好像是才进府半年的花姨娘。这人同安陵母亲一样风尘出生却是个风骚蚀骨的主儿,更是凭借着自己的手段让安禄独宠,怀上了孩子后更是骄横得没法。虽然有人也想拿这事给鱼璇玑添堵,可当这话从花姨娘口中说出来时很多人都投之以不屑的目光。她冷笑,这种人注定要成为深宅大院里的枯骨。
“花柳病非几日就能好。”鱼璇玑冷漠地回座坐下,“去找个大夫来诊一下脉不就知道了。”
安禄脸色铁青点头同意。不多时,一个青衣丫鬟便领着一个背着药箱约莫四十岁左右蓄着山羊胡的男人走进来。男人刚弯腰准备行礼,安禄直接不耐烦地道:“去给陵儿诊脉,看看她到底生了什么病。”
“是是。”谦卑地弓着身子,正想问谁是陵儿小姐,鱼璇玑已经冷冷地开了口:“大夫,真是巧啊,你上次诊断我得了花柳病,这次又是你给我重新看诊。”
众人闻言面色各异,大夫转来看见她更是一脸的惊慌,结巴道:“六——六小姐……”
“别浪费时间,快些。”她冷着脸将手一伸放在桌上,四周目光如炬那大夫更是满脸大汗,看这架势他必须为鱼璇玑诊脉。咬着牙从药箱里拿出脉枕放在她腕下,两指搭在她反关脉上。一双眸子小心地瞟了她又朝四周瞄去,一股前所未有的压抑感凝聚在周边让人喘不过气来。
“怎么样?”安禄见把脉弄了半天他都不说话,心下已经不悦起来。
大夫身子一抖,不敢直面安禄,支支吾吾道:“相……相爷,好了。”
“前一次你诊断我得了花柳病,是不是?”没等到安禄开口,这边的鱼璇玑已经抢先一步问出了话。
大夫慌忙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道:“是。”
“你确定没有诊断错?”她抬起自己的手腕左右转看,丝毫没注意跪在地上的男人。
“是。”咬牙,把头重重一点。
“那这一次呢?还是花柳病没有弄错?”她语气轻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凌厉。
大夫涨红了一张脸,抬头朝坐在两侧的家眷们望了望,埋下头道:“六小姐身子应该是受了外伤比较虚弱,现在已无花柳病的症状。”
“哦,几天前我还得了花柳病今天就没有了,你那天看诊之后给我开了治花柳病的药方?”低眉垂眸,嘴角勾出一抹冷酷的笑意。
“小的的确开了药方。”弓在地上的身子颤抖着,他一句话说得飞快。
鱼璇玑突然了悟般地哦了一声,道:“你可知三天前的早上我喝了一碗汤药险些被当成死人给埋了,那碗汤药该不会就是你开的方子吧?”
“不不不,不是。”一听到这个,他马上直起身惊慌失措道:“六小姐,小的没有开过药方给你,刚才我是胡说的,我没有害过你。”
挑眉,墨玉眸子清光流连,她神色淡淡,“你确定我之前的了花柳病,可我没有吃过任何治花柳病的药却在短短时日内病愈,天底下真是奇事多多,想必连十皇子和父亲都不曾听闻有这样的事吧。可惜我还有一事不懂……”她慢慢地卷起左手袖子露出上半截如玉白皙的手臂,一颗殷红如血的朱砂赫然出现在手臂内侧。指尖摩挲着那鲜红,神情疑惑:“熹阁的一层有不少藏书,自然不乏医术。偶然无事我会去翻看一些,约莫懂得只有不洁的男女欢好才容易得花柳病。如今守宫砂犹在,这花柳病未免得的太莫名其妙了些。父亲,你说对么?”
她脸颊微侧,透着无辜和漠然的神态。从始至终她总是那样淡漠,似乎是在为别人说着另一个人的事。司空凌霍然将茶盏重重地朝桌面一杵,不算特别响的声音在安静中特别突兀,吓得众人心都跟着一惊。鱼璇玑侧眸与他目光相遇,依稀能见着他眼中似有一丝疼惜划过。呵,疼惜,眼底闪过讥诮,垂眸不语。
“陵儿,你受苦了。”安禄从下座来走到她前方,八字胡的国字脸上布满了歉意。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很明显是有人故意破坏她的清誉。一看到她这张脸就想起昔年谢婉温柔可人的模样,他竟冷落她们母女十三年了。她在府中受尽欺凌,许是因为这次大难不死性子转变了吧,他记得以前偶然见过安陵几面她都是怯弱地躲着不敢正视他。一想到这次的事,安禄也怒上心头,喝道:“安顺,把这个毁坏我相府千金名誉的庸医给我关进柴房,本相待会儿倒是要亲自问问陵儿当初的病是怎么回事。”
“是,相爷。”安顺唤了两个守卫直接将那大夫拖走。
“陵儿你放心,父亲这次一定给你一个圆满的交代。”说罢,安禄转来对着一干家眷冷道:“从今以后要是谁还敢奴役我相府的千金,那就怪不得本相不讲情面了。”
“是。”众女眷慌不迭地应答,低着头生怕鱼璇玑把她们以前欺负安陵的事抖出来。
鱼璇玑起身来,略过安禄朝司空凌行了一礼,道:“多些十皇子。”
“六小姐客气了。”他眸光深深落在她身上,唇角带着笑让他刚毅的脸上多了份柔和。
她点头再次谢过,朝安禄道:“父亲,女儿累了先回熹阁休息。”
“去吧。”安禄一脸慈祥地望着她,看她走出大厅便又对大夫人道:“陵儿那边缺的东西应该很多,夫人去安排安排。”
“相爷放心,妾身这就去办。”大夫人看事情告一段落,也让女眷们都散了。一会儿的工夫大厅中就所剩无几人,安禄见司空凌一直朝着鱼璇玑离开的方向看,心头闪过一丝疑惑,刚要开口却听司空凌突然道:
“本殿今日还有事,至于西陵墓的碑拓就请相爷派人送到我府上。”说罢,领着贴身侍卫快步走出大厅,徒留一脸错愕的安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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