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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凄迷中,肃冷习习,星辉无光。叀頙殩晓那站于大鼓之上的黑衣人袍服被风掀起,似天空黑鹰翱翔之雄姿。火盆中的光已然淡了许多,却仍旧照的黑色斗篷漆亮夺目。那人狷狂得可谓是目中无人,身上蔓延出凌人气势,偏偏让人气难发出,不得不低头臣服。
演武场上死寂一片,那体壮如牛的十八枭个个面如土色,满脸难看地盯着黑衣人。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说也是无益,况且他们中并没有能说会道者。黑衣人气场强大,身份神秘,若是不依从,他们便会地上那些尸体。杀鸡儆猴,这招也算高妙。
咚咚咚——十八个汉子不甘地握着各自的兵器,双膝重重着地,垂头朝大鼓上的黑衣人喊道:“见过主上!”
“属下等见过主上!”
十八位头领都妥协了,其他马贼也不得不跟着跪下来。就着满地残肢碎尸,黑压压的人跪了一地。在他们垂首之际,那些死不瞑目的眼睛便映入眼瞳,似乎在警告他们,不顺从者只能是这般凄惨下场。在心理上,幸存的马贼们亲生经历了那场厮杀,比十八枭更为明白杀戮袭来对本身的威胁,心中对那黑衣人只剩下恐惧。
招惹上如斯可怕的人,断然是没有活路可寻的!
“三日后,会有人送东西上山,要做什么本座自然会吩咐来人告诉你们。本座知你们心中似如何想法的,你们可以选择在那天抢东西劫人,或许能应付下桐封王的围剿。要是不小心败给他,本座会念你们现在这一跪,将你们的尸体火化散发五湖四海,让你们随着轻风归于尘土。”沙哑的声音随风传入四面八方,字字句句清晰可闻。
有股寒气自脚心中冒出来,所有马贼都把头抬起来望向演武场的大鼓上,然而除了靡靡夜色哪还看得见黑衣人的影子。
好狠辣张狂的人!死了还让他们尸骨无存!
“头领们,咱们该怎么办?”感觉黑衣人已经离开,一个马贼小头目挤开其他人,满心着急地朝是十八人询问道。
“他爷爷的,咱们清风山十八枭占据山头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奶奶熊的气!”*着上半身,后背到左肩上纹着青龙图案的雄壮男人气鼓鼓地将手中的流星锤往地上一砸,刚硬的青石板上顿时被用精铁铸成的尖刺流星锤给砸出了个大洞。
“青龙,你气有什么用,咱们的人都扛不住那人的笛声,若是不答应咱们这剩下的人都要死光了。”十八枭中的素来沉稳老练的向铁手向众人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吩咐道:“你们把死去的弟兄都尸体都收敛好,咱们去议事堂好好商量下如何应对这事。”
向铁手的话说完,喽啰们自然遵从地收拾尸体,其他十七人阴沉着脸什么都不说,却还是同意了他的话,纷纷转向议事堂。
牛油在火盆中燃着发出轻微的噼噼啪啪声响,散开阵阵烟味,十八把沉香木大椅子分成左右两排各摆置九个,众人入内坐下,遣了得力的去外面守着,这才开始了今晚的议题。
“咱们盘踞清风山也有快二十年了。”向铁手端坐在左首第一把椅子上,虽然清风山十八枭没有最大的头领,但他们其他人很多时候都把他作为清风山的大当家,对于他的话也很是信服。见他说话,其他人知趣儿地没有插嘴。“当年韩家灭门,韩老将军带着我们仅剩不多的兄弟来到清风山,改名换姓地做了马贼。十年前,老将军去世,几个兄弟们陆续入山,才有了我们今天清风山的十八人。”
在座的十七人沉默着,他们中除了后来加入的八人外,其余都是跟着老将军韩青而来的。当年,襄惠帝刚执掌大权不久,忌惮着韩家的兵权,培养丞相安禄的势力借机打击韩家,后来韩家以藐视皇权的罪名全家问斩,韩家军也受了沉重的打击。在下属拼死保护下逃出来的韩青老将军为了保住剩下的兄弟,秘密将他们召集到清风山,成了马贼。
那个黑衣人说得不错,清风山看似如散沙般,内部却极为团结,因为他们大多是受过训练的军人。山上除了有险要地势可以固守,还有韩老将军布下的各种阵法,就是怕日后朝廷查清了清风山的底细派大军来围剿。这么多年,他们窝窝囊囊地困在这里做着马贼,不敢露出半点马脚泄露了这个秘密。
却不想,今夜突然来的黑衣人一路闯关,还以那样诡异的手法让兄弟们自相残杀,将他们的秘密给当众抖露了出来。黑衣人是谁?他们现在也没有时间去调查。危险直面而来,黑衣人是一害,桐封王司空珏更是难惹的。他们大多是军人,听说过司空珏的事,自然也清楚他是个将才,而且还是那种有着雷霆手段的人。
他若是仔细调查,难保不会把他们的秘密查出来,到时候朝廷大军肯定不会放过这里的每个人。
若是先前,他们大可背水一战,可今夜因黑衣人死去了不少人,剩下的没死却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怕是等到司空珏大军一来,他们就真的危险了!
“向大哥,你是我们这群人的主心骨,你就说说该怎么办吧?”惯用长枪的范沥将目光投向向铁手,对于这位跟自己多番出生入死的向大哥,他素来敬重。再说,向铁手也是他们的智多星,很多大事都是他把关去做的。
有了范沥的支持,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这事儿关系到清风山的生死存亡,他们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向铁手身上了。
“承蒙各位兄弟看得起,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在演武场大家应该都看到了黑衣人的狠辣无情,我想他说得出就做得到。这个人,我们尚且不知道他的来历,但他口气不凡,可能是某个权贵,或者是其他有野心的人。”向铁手细细思量了番,尽可能地将事情的利弊跟他们每个人说清楚。“这人知道咱们的秘事,也明说了他要咱们就是要给他当兵,我猜想他的本意并不是要把咱们赶尽杀绝,三日后的事情是个试探。”
“这世道已经乱起来,咱们也不能在清风山独善其身,也该找个靠山依靠依靠。这黑衣人若是可靠,咱们或许能像他说的那般,不在沦为世人眼中可耻的匪类。”他们本就是逃亡之人,名声怎么样也懒得去在乎,可却不能让后人蒙羞,知道他们的祖宗这么窝囊。
“那我们是要投靠黑衣人?”擦着圆月弯刀的杨八手上动作一停,朝他问道。
图蛮子虎着脸,道:“向大哥,俺是个粗人,可也知道受滴水之恩要,要什么相报的。当年俺入山时韩老爷子已经不在了,但得了各位哥哥照顾,知道朝廷跟咱们是死地,他真是朝廷的权贵什么的,咱又怎么能去投靠他?”
“向大哥,朝廷把老爷子一家害的那么惨,咱们可不能去做了朝廷的走狗!”跟过韩青的人脸色难看,显然很抵触这样的事。
“兄弟们莫慌,我不是说要投靠朝廷,韩老将军对我们很多人都恩重如山,咱们断然不能为了苟活去背叛他。”向铁手正着脸,说得义正词严。“我们敌不过那个黑衣人,无法对付即将要来的桐封王大军,我们是可以死,可很多兄弟都是有家室的。咱们虽然当了那么多年马贼,却不是那些真正无情的人,决不能让他们枉死。”
“对,女人虽然可以有很多个,但婆娘就一个。”图蛮子重重地朝胸上一拍一表自己的决心,被黑衣人伤到的地方顿时血气涌动,痛得他龇牙咧嘴的。
不过,他这模样让很多人都忍俊不禁了,气氛倒也缓和了些,向铁手接着说道:“咱们可以先这样,把受伤的兄弟和他们的家人暗自送走,剩下的人假意答应投靠黑衣人,一来借他避开桐封王的军队,第二咱们也好暗中看看他是什么势力的。要是他不是朝廷的人,对咱们来说效忠他未必是件坏事。”
“向大哥想得周全,要他真是朝廷的,咱们就新帐旧账一起算!”一想起那些枉死的兄弟,胸口就堵着口气,让人难受得不行。范沥阴沉着脸,对那个黑衣人恨得咬牙切齿。
“对对,他爷爷的,俺第一个不放过他!”自己被黑衣人摔得那么难看,兄弟们又死了无数,这个仇他图蛮子可是记着的。
这次,大家都没意见了。向铁手又分派了任务,要在两天之内完成人员的转移和山寨的布防,不能让自己处在完全被动的状态。
再说另一边,黑衣人借着夜色遁走,却总是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每次回头却抓不着人在何处。
自己显然是被跟踪上了!
感知这点,黑衣人驾马飞快地离开清风山的地界,一路奔向了靠近樊城的渡头那边。夜色深重,道路上漆黑成片,马蹄声久久不散,似在告诉在后面跟来的人,我在这里。
这跟在黑衣人身后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在白日里准备前往樊城的俊秀少年。他一路跟着黑衣人上了清风山,亲眼目睹了那些杀戮,心中在被震惊后更是怀疑黑衣人的身份,也没顾忌自己的安危就跟了上来。
不过,当他气喘吁吁地赶到马儿停下的那里时,却没见着什么黑衣人。前行了段路途,眼中闪入一点萤火般的光辉。挂着盏破灯笼的渡头上,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他站在短短的栈桥上。夜色中湖水烟波浩渺,浅薄的雾气笼罩在湖面上,湖风缓慢吹拂着,长及腰下的黑发弯弯而起,她白衣被撩动飘飘然宛若水中盛放的白荷。
白衣如魅,纤腰楚楚,她宛然站立,水中倒影着她浅浅的白影,似那一弯挂在天边的月,虚幻而美丽。
少年水润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心里咚咚咚地跳着。他从没见过一个女子的背影有这般引人注目,她的正面应该是美若天仙!少年眯着眼傻傻笑了会儿,忽然想起自己是追着黑衣人而来的,这里距离马匹停下的地方并不远,他是不是该上前去问问那位姑娘,是否看见有人从这里经过?
对,他必须得去问问,也好趁机告诉下那个姑娘,免得她遇上那个凶残的黑衣人!
想罢,少年快步地跑上栈桥,嗓音温柔地问道:“姑娘,你在这里有没有看见一个黑衣人经过?”
“没有。”语气凉凉,犹如此夜的风。背对着他的人头上简单地梳理盘覆,两鬓长发将脸颊遮住,让人无法窥探她此刻神情。
少年有些失望地“哦”了声,转身就欲离开,走了步又回头来,满脸诚挚朝着女子说道:“姑娘,天太晚了,你还是早些回家吧。看见有黑衣人就偷偷地躲起来,被别他发现了。那个人是坏人,会伤害你的。”
“是么?”女子双手垂着,语气中勾勒出丝丝不相信。
“真的真的,姑娘你真的别在这里呆太久,免得遇上黑衣人。”少年飞快地点着头,还不忘记殷殷嘱咐番。“你这么晚还在这里家人会担心的,早些回去的好。”
“如此……”女子忽然转动身体,墨黑的鬓发微微甩动,一张倾城绝丽的娇容如清风朗月般映入眼瞳。她眉梢轻挑,漆黑的墨玉瞳中闪出皎洁清光,颦顾间自生华彩,嘴唇翕动,颔首道:“多谢。”
“……”少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绝色佳人,整个人都呆呆的。要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眼前这个女子呢?她是天边的月清冷高贵,是雪上上绽放的雪莲薄炑肃肃,是水中美得无法捕捉的幻影,更是那九天寒宫中的清姝。千言万语的赞美在她身上都显得累赘了,少年水汪汪的眸子微动,嘴巴里溢出四个字来。“神仙姐姐。”
然,他话说完,人却没有征兆地倒在了栈桥上。
“神仙姐姐?”女子玩味地转着眸子,下视着地上已经昏厥过去的少年,嘴角微翘带出丝许冷意。“你会迷踪术呢。”
帝月国历一百九十五年,西邺。
惊蛰后,雨水渐多,天气也变得乍冷乍寒的。烬王府中,庸医穿着件稍后的夹袄,搓了搓手朝迎面走来的垂月问道:“你们家爷呢?还没回来?”
“回老人家,爷已经回府,现在应该在书房。”垂月是烬王府的管家,烬王府如此井井有条都是她的功劳。虽然没在外面做事,但垂月的地位丝毫不比赤焰赤冰二人低。庸医的身份她并不清楚,却也知道这是王爷的贵客,从未有过怠慢。
庸医听了,摸了摸快掉光的眉毛,自己转向赫连烬的书房。不过,他进去的时候,没瞧见赫连烬反倒是看见了在书房里收拾的赤焰。
“垂月不是说烬小子在书房嘛,怎么没瞧见人?”庸医进来,在屋里晃荡了圈儿,的确只有赤焰一人。
赤焰收拾着手中的东西,笑道:“爷刚才下朝回来了,不过有别的事去办,应该快回来了。”
“他最近好像神神秘秘的。”抱着手,一脸沉思的庸医瞧见赤焰手中卷起的纸张,好奇道:“你这手里什么东西,卷了这么多?”
“哦,这是以前爷还没忘记璇玑姑娘时候画的。爷吩咐了,让把这些东西给他送到枫岚别院去。”赤焰说着,还不禁地叹息着。“爷这是思念璇玑姑娘,画画寄托相思情。”
“给我瞅瞅。”庸医没真正地瞧过鱼璇玑的容貌,也想从面上看看这个女子是不是有特别之处。
赤焰纯粹当他是好奇,随手给了他两张。庸医拿着,发现雪白的画卷上只有一双眼睛,愣住了,抬脸朝赤焰问道:“你就不能给张有脸的啊,给双眼睛算是怎么回事?”
“老人家,不是我不给你,是这里全画的眼睛。”赤焰满脸无辜地将手中的画卷全都给他展开,他其实也搞不懂,爷又不是没见过璇玑姑娘,为何不将她怎个人入画,反而就画了双眼睛。
庸医也觉得怪怪的,将所有的画卷看了遍,那里面的眼瞳有着瞋痴喜怒皆有,更多时候却是凉薄得让人心酸。看着这些,庸医兀自地摇了摇头,叹息了。
天族灵瞳被鱼璇玑盗走后,赫连烬在天族留了几日,庸医也在处理完事情后直接来了帝月,住进了烬王府。不过,自从亲眼看见鱼璇玑死去,赫连烬性格就孤僻了许多,就算对着庸医也是那样冷淡的模样。他这样子可是急坏了一干人,赤焰他们没跟着进天族,只是不知赫连烬的转变为何,可还是能猜到些,应该和爷现在还想不起的璇玑姑娘有关。
他是知道赫连烬的转变的,可他也无能为力。
鱼璇玑当时的情况就是身为天机子的他也无法去改变左右,而灵瞳丢了后他的灵力也受到了影响,想要堪破星云变化后面的秘密,却是做不到了。
恐怕,他将会是天族最后的天机子,而天族的异能会消失,最终也会变成寻常人。这样的后果让族长和长老们很是愤怒,要不是知道她已经死了,可能都离开族中来找鱼璇玑寻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