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中文网 www.ptzw.net,最快更新凰谋天下 !
053 此段孽缘,两相折磨
炎京东郊的小镇,常年种植鲜花,又有千波湖在附近,在京都一带很是有名。睍莼璩晓适逢大暑时节,天气格外炎热,火辣的太阳照得万物都无精打采的,为了避暑大多数人都选择在家或是选个阴凉处呆着。
四骑飞马穿过镇子上的街道,惊得那些在路边摆着卖花的人纷纷着急后退,来不及的直接吓得将手中的花一抛,屁滚尿流地滚到在地。街上人还来不及骂骂咧咧,那几人就不见了。
奔驰了会儿,在一座宅院前停下。大门是半开的,外面站着几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见他们风尘仆仆而来,忙迎上去道:“四位辛苦,主人已经等候多时。”
有人牵马有的带路,井然有序没有丝毫怠慢。面无表情的四人什么也没说,而是跟上来人的步伐飞快地进去,在七绕八绕过了几处院落后,行到一座大阁楼前面。花衣在楼里,在这里接待的就是暗一。“爷和那位姑娘都在里面,请。”知道这些人就是陨圣楼的,暗一不敢小觑,将人带入楼阁中。
进楼里,清凉的气息迎面扑来,如入冰室,与外面的炙热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瞧,才发现之屋中放置了很多冰块,自然温度就比外面低得多。穿过几落纱帐,一张宽敞黑漆漆的木床上放置有厚厚的冰层,铺着单薄隔绝湿气的皮革,寒冰散发出来的冷气成了袅绕的薄薄水雾,萦绕在那躺在上面穿着白色罗裙的女人周边,床沿上则坐着一贯黑袍着身的赫连烬。
黑白分明的颜色,他弯腰握了握她已经冷僵的手,眸光柔和带着宠爱,嘴畔是那抹浅淡无痕的笑。那般温柔,将他惯常的冷酷都淡去了。绝色的人儿静卧于雾气袅袅中,同样出色的男子轻柔地将她的手放在她腹部上,黑袍卷绕上白裳,那动作透着温馨和宁和犹如画般美丽。
“主上!”只需一眼,就认出了床上的人是谁。一把拔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白逍首先冲过来站在床边,惊喜又忐忑地望着床上如睡着般没有动静的女人。她还是她,却有种不是她的感觉。
其他三人也将面具拿开,那余下明显的就是孙淼、骆惊虹、金算子。听到白逍那一声惊呼,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旁边。
“天机子为何还没到?”没发现该到的人,赫连烬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双眸凝视着她的容颜,沉声质问道。
璇玑不能再等了,他担心了一夜一天了,心中沉积的烦躁、心痛和焦急早已堆砌成山,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内中蠢蠢欲动,只要外界有有了惊动,这座山就会崩塌而他也将随之崩溃。
“寒冰在送天机子前来,最多半个时辰就到了。”孙淼见鱼璇玑在这里,心里总算可以松些了。侧头看他,那双眼明显地熬红了的,眼里布满血丝,脸色苍白带着疲倦,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望着她。
果然是有情的!主上以前的事他们并不知情,或许他们早就认识然后有情了。至于最后是怎么弄成这样的,看来只有等主上醒来后才知道了。主上的事他们已经飞鸽传书给首领,那边也朝着炎京来,估计要不了两三日就可以到了。
“不对,主上好像没有气息!”金算子仔细瞅了她的面容,感觉不到她的呼吸,飞快伸手在她手腕上一探,竟连脉搏都没有了。
一言已出,四下皆惊,除却那稳坐她床上的男人面部纹丝不动外,其他人都像是被雷电劈了,个个成了木桩。
带着血丝的双瞳缓缓对上金算子,指尖窜出一股劲力来,他手上麻穴一痛,赫连烬已经将鱼璇玑的手腕接住,缓慢放在了原处。眼瞳里满是警告,冷冰道:“若是有谁再敢碰她,本王不介意一一给你们切断那多事的爪子。”
“你对主上做了什么?”唰地下纷纷亮出兵器对准了赫连烬,脸色变得愤怒而难过。
这个人竟杀了主上!这是四个人心里唯一的想法,他们才见到她,那份喜悦还来不及完全感受到,马上就得接受她的死讯。上天竟开了个这样的玩笑,而这些明显是赫连烬布局,想把他们留在这里一网打尽!
可是,无论他们如何想,赫连烬对那对准自己的兵器完全没看在眼里,他保持着那个坐了二十四个时辰的动作,肯定而坚决地道:“璇玑没死,本王不会让她死,绝不容许她丢下本王自己死!”
“烬王难道不知道,一个人呼吸脉搏都没有了,还能活着?”觉察到之前不对感觉的白逍愤懑异常,气得脸鼓鼓的质问着他。什么找到,说白了就是让他们来给主上收拾!都怪这个男人,要不是他主上哪会成了死人!
“赫连烬,你害我们主上一次她几乎就没命了,你现在又杀了她,看来你是不想要黄泉酒的解药了!”饶是平素冷静,孙淼还是无法相信亲眼看到的事实。他们主上多么有才智谋算,却这样死了?
不甘,他真的不甘。死的不该是主上,而是这个叫做赫连烬的男人!
“本王说了,她没有死!”赫连烬沉如死水的脸上蹦出无限的暴怒阴戾,惊兽般狰狞扭头猛地一喝。内力激荡,犹如投下一块巨石在水中激起一圈激烈的水波,屋内人无一幸免地被波及,脸色大变退开,胸口如撞大石疼痛剧烈。墙上的挂画、架子上的花瓶,还有其他的摆设也被殃及,乒乒乓乓碎了一地,满屋子狼藉。
耳朵被震得嗡嗡响,大陆顶尖高手之一,武功果然非同凡响!这人还中着剧毒,竟不惜运功对付他们,也不管这样做会送了小命。这不怕死的,当真可怖。
只是,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还是不相信主上就这么去了,执拗地认为主上还有一线生机?陨圣楼四个人在被他内力震伤肺腑的那瞬,心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无数个关于她死活的念头来。
“你们这群胆大妄为的草莽,说我家爷对她做了什么,怎么不问问你们主上又做了什么好事?”暗一的武功在这群高手面前显得低微了,在他们对赫连烬不敬的时候他阻止不了。听到他们的诬蔑话语,想起爷不眠不休守着那女人的情形,他拔剑冷笑道:“你们主上是个吸血怪物,她——”
砰地声,话还没说完的暗一猛然被一股罡气打倒在地,喷出口鲜血。抬头,震诧地看着慢慢放下手的赫连烬,眼中湿润地喊道:“爷。”
“她,不是你能够指摘的!”那狠厉的语气,冷酷的神情如一把无情的剑狠狠地刺在那个忠心的下属身上,也将白逍四人惊了把。他的神色态度根本不是作假,那是完完全全对主上的维护。
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一到这里,好像有很多他们都不知的事情。
“让白钰把玉落送回来!”这句话是对孙淼和骆惊虹说的,那毋容置疑的口气带着命令的意味,没有让他们考虑的机会。“没有本王的允许,谁也不能碰她!”“哼,主上是我们陨圣楼的,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骆惊虹不服了,凭什么啊,这男人算什么跟他们抢主上。虽然他们刚才见识到了他武功厉害,却不代表就怕了他。“烬王可别忘了,你还有三国追杀令在身!”
他们流沙首领发出的三国追杀令,哪怕你是天下无敌的第一高手,也逃不过他们的杀手!如今身中了黄泉酒的毒还敢这么跟他们挑衅,胆子够厚啊!
“本王的事用不着你担心!”赫连烬冷着脸,没有将任何人看在眼中,那倨傲挂在脸上让陨圣楼的人恨不得把他的脸给揍扁了。他身上的寒意四溢,如鱼璇玑躺着的冰床般冷,却好像能冻得人全身发麻。
“骆惊虹,你赶快去把天机子带过来,救人如救火!”孙淼看得出赫连烬对鱼璇玑的占有欲,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白逍,再派出消息,让白钰快些把那个叫玉落的丫头带到这里,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
“孙老怪,那你可得看紧了,别让人占了主上的便宜。”事关主上的命,骆惊虹就算再不愿意瞧到赫连烬,却也没法,起码现在他们还不能从他手里抢人。金算子也说了,主上都没气息了。赫连烬那么笃定,他们心里飘摇不定的浮萍算是有个那么点可抓的东西,谁都不希望主上死了。就算有些自欺欺人,他们也暂时假装不知。
“快去!”金算子精明的双眼盯着赫连烬的侧脸,眼珠子转动着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白逍最为愤愤,依依不舍地瞥过那如在沉睡的美人,扭头飞快地跑了出去。骆惊虹给孙淼使了个眼色,也就飞出去。
暗一从地上爬起来,认命地寻了扫帚收拾屋子。自从爷带璇玑进来后,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这里,只有他才能进出,这打扫的活计自是落在了他头上。孙淼和金算子不会让鱼璇玑离开自己的视线,故而直接找了两把椅子在距离他们不算远的地方坐下。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轻扫的细微声音,四个活着的男人全都没有说话。不多时,久坐的赫连烬终于起身来,把旁边放置着的水盆棉帕浸湿,到床前弯着腰用帕子在她脸上轻轻擦拭,完了又是手和手臂。动作熟练温柔,像是在捧着绝世珍宝,生怕不小心就打碎了。手指落在她额头上,又摸了摸她的脉息,便又恢复先前的坐姿,有着呆呆地看着她。
挨着坐在一起的孙淼和金算子瞧着床那边,不断地眼神交流着。
金算子抚摸着自己珍爱的宝贝算盘,疑惑挤眉:我给主上把脉,是真没有脉搏了,难道是弄错了?
孙淼横瞥过来:可能主上是假死状态,你没发现,他知道了。
脸上的眼珠子饶有兴味地转了几下,金算子眯眼:赫连烬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们主上了吧?还是刻意演戏?
孙淼哼哼:真的如何?主上被他所伤才弄成这副模样,他不配主上。
算盘珠被拨响,眸光贼贼,金算子咧嘴:要是他喜欢主上,为了主上什么都能做,咱们就能借用帝月的势力完成将来江山一统。等咱主上做了女皇,就封他做皇夫。江山美男统统在手,这笔买卖划算,划算。
满头黑线的孙淼不屑地扭头:白日做梦!
愿望永远都是好的,现实却是残忍的。男人爱女人,为之荒废了万里江山的不是没有,不过那些不是荒淫无道就是目光短浅冲冠一怒为红颜。像赫连烬那样有着雄心壮志的男人,手中握有重兵,智谋过人,自然是自己打江山成为皇帝,哪有倒贴给女人的?再说了,就算陨圣楼有帝月的帮忙打下江山,最终到了谁的手里还不知道。
赫连烬或许会因和主上的情封她做皇后,从侧面说,他们陨圣楼辛苦得来的江山就成了帝月的。陨圣楼的人服不服?帝月的那些人允许皇后背后有这样大的靠山?不会怀疑她嫁给赫连烬是为了江山成为女皇?
他们之间,阻隔的东西太多,不是简简单单的说有情就什么都可能。况且,现在主上生死未卜地躺着,谁又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现在他们最大的期望就是主上能早点好起来,炎京随时都在风云变幻,很适合他们做大事啊。
从不见天日的流沙,到江湖三国赫赫闻名的陨圣楼,清风山还有军队在训练,他们这些原本安于现状的人都热切希望着在有生之年能做些轰动的大事。主上是他们的希望,是前进的标杆,决不能倒下,不管为何!孙淼靠后瞅着如雕塑般坐在那里的赫连烬,眼眸里飞闪过的东西太多,太杂。
看来,他们真有必要好好了解下主上的事,或许首领知道的比较多。
等待永远都是无比漫长,好像水漏中一滴一滴出来的水珠,时间好似都没有变过。
“轻点儿轻点儿,我老头家骨头不好,摔碎了就没人救她了!”未见其人先听其声,屋外聒噪的叫嚷声中气十足,听得屋内人满心激动。
一脚踹门,骆惊虹和寒冰两人一人拉着只庸医的胳膊,连轻功都用上了。庸医脚不沾地地被他们架进来,如在云霄般,两眼的功夫就瞅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容。咻地下,对什么都不关心的赫连烬一下拽住他的衣襟,急切地恳求道:“我求你,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救活她!”
他苍白的双颊因激动而泛起潮色,备受煎熬的双眼含着深深的迫切,放下自己的尊贵哀求着。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陆战神,只是个想让自己心爱女人苏醒安好的普通男人。陨圣楼几个人不言语了,眉宇间染上了沉重和猜测。
“烬小子,你放心,她就是死了,我也给你弄活了。”少见他这样当着敌人放低身段的样子,庸医心头不忍,拍了拍他的手安慰着。
赫连烬长长地舒了口气,让开位置让庸医来给鱼璇玑检查,陨圣楼的人也站在旁边,安静而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庸医先是抓了她的手把脉,之后便是在脖颈间探查。翻眼皮,探她身体的温度。伸手在她胸腹上方慢慢移动着,眉头紧了又紧。
“璇玑怎么样了?”他找到她的脉搏,那全身的冷就跟死人般。可他不相信璇玑就这样死了,想了许久他告诉自己,璇玑是假死,其实是真的活着。等着庸医前来,她又会活过来了。这份希望在却在庸医蹙紧的白色眉毛间,渐渐变得淡薄。
他抿紧了那殷艳干枯的唇瓣,垂在两腿侧的手抓着袍子,扯出深深的褶痕,身体已经不可抑制地变得冰凉起来。不止是他,就是孙淼等人也禁不住地将心给提的高高的。
有种恐惧在冰凉的屋子里漫延,所有人都噤声了,一致地将头转向了庸医。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庸医很不舒服地咳了下,说道:“她没气了。”语气平淡,陈述这显而易见的事实。
赫连烬沉稳如山的身躯晃动几下,扶着后面的柱子站稳,那本就疲惫不堪而倦怠的脸瞬间更苍白,眼瞳里的血丝有冲大的趋势。颤巍巍地撇过头,入眼是她被寒冰雾气朦胧后的面庞。那样沉寂地睡着,宛如尊玉雕的娃娃没有生气。刹那间,她离自己明显很近,却感觉两人已然置身于天南水北。
脑子里空白一片,到处白花花的,让他茫然无措。“死老头,你胡说八道,主上只是睡着了!”白逍气愤不已,冲上前就欲跟他理论,被孙淼伸手给拽住。
骆惊虹难得地没有冲动,沉住气假笑道:“老前辈,神人,你是不是弄错了,主上这不是好好的么?”
“神医,主上是那样惊才绝艳的女子,哪会这么容易殒命,你再给瞧瞧看?”寒冰面瘫的脸僵硬地扯出点笑,可瞧在眼里那笑比苦还难看。
“你刚才说过,就算是死也要把她给我弄活过来!”赫连烬一把推开周边的人,满身戾气地盯着他。
“死小子!”庸医气得龇牙,道:“是不是璇玑救不过来,你就要把老头子给杀了?”好哇,他教导了他多年,到头来还比不上一个会要了他性命的女人。心里那个气啊,真想拿把刀把这木头疙瘩给劈开!
“不是!”醍醐灌顶的一喝,赫连烬满眼苦楚地摇头。就算璇玑死了,他又哪能把庸医杀了。他们之间有着中不输于爱情值得好好珍惜的感情,害璇玑的又不是庸医,他——
呵呵,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一发不可收拾?颓然地坐在床沿上,拿过她冰冷的手放在脸颊上,半闭眼眸,脸上挂着似哭似笑的神情。陨圣楼的人动都不动,盯着那两人,但那悲戚的情绪已经散开了。
“这丫头,死了亦是活着,活了又是死着。”庸医瞧这一屋子的死气沉沉,别扭地说了句。
“什么意思?”所有人异口同声,声音响亮而急切,那十几只眼睛齐齐地朝他瞥去。
庸医抱着手看着床上的人,叹气道:“去把你们陨圣楼的主事人找来,她的事很特别,你们做不了主。”
“首领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听到主上有救,大家的情绪被调动,孙淼抢先将话回了。
“大概要多久的时间?”璇玑的情况很是不妙,不能等太久。
“三天!”给了个肯定答案,庸医的的神色稍微好些,摸着自己并不多的胡子,道:“老头子待会儿去给璇玑弄盏长明灯,你们派人守着,不要让灯灭了。还有,把玉落丫头送回来,准备些药材。她暂时会这样沉睡,之后按照我写的药方给她煎药灌下去。”
“这个长明灯是做什么的?”又不是除夕,也不是要下陵墓,这东西真是奇怪,白逍不解地低喃着。
“灯亮魂留,灯灭魂去,你说是干嘛的!”庸医翻了个白眼,向还有些懵懂的这些人解释道:“她啊不是凡人,救治的办法也特别些。烬小子应该给她吃了老头子特意准备的药,她现在看起来是死了,但心脉还是活着,就是一息尚存但离死不远。让她睡着,这样就不会再出现吸食人血的事,成为行尸走肉。咱们先用药材把她身体的伤治好,至于灵魂的伤,等你们首领来了再说。”
不是凡人,是神仙下凡?行尸走肉,是要靠吸血为生?灵魂的伤,这个魂魄都看不见,怎么治伤?这怪力乱神的言语听到耳朵里,闻者的第一感觉就是扯乱,那人就是一神棍!
这群人被称为高手,此刻也像白痴般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庸医觉得自己憋闷了几天的鸟气终于得到舒缓。拍了拍胸脯,大爷般地吩咐着:“这里要派人好好守护着她的尸体,可别来了什么刺客给戳上几个洞。老头子又得忙了,记得等她好了,你们陨圣楼还有烬小子,给老头子准备厚厚的谢礼!”
“若主上能好,厚礼自是奉上。”孙淼代表陨圣楼,给了承诺。
赫连烬点头,目光不曾移开她的脸。庸医说的这些他都知道,正因如此他比他们更多了恐慌和焦虑。庸医问他“要是璇玑成活死人,或变成其他怪物,你还会对她不离不弃么?”,他当时回答是。这下,庸医的话再次应验了,而他亦不会弃她而去。就如当年明知她身上背负着妖孽的名声,清楚她心里根本没有他,还是让人假扮自己,冒险前往天诀去救她。
还是那句话,他什么都清楚,却做不到弃她不顾,以前如此,现在亦是。
“烬小子,这个吃下去。”庸医掏出粒药丸,递给他。赫连烬没有怀疑,拿过来就吃进嘴里,少顷头脑中眩晕得厉害,手上一软到头就昏了下去。暗一在旁瞧得惊骇,一脸质疑地瞪着庸医,陨圣楼这边的人也不知庸医给他的是什么药丸目光好奇。
“果然是那臭小子的手下,一个德行!”庸医不满地瞪大眼,“他的这样子应该是太劳累没休息好,给他吃的是安睡丸,让他好好睡一觉才有精神照看璇玑。他身上还有毒,累着了也不行。”
暗一羞愧低头:“前辈,在下刚才无礼了,这就送爷回去休息。”扶起床上的赫连烬,在庸医怒怒的目光中飞快出去。
“炎京可不太平,小心守着。”交代了句大摇大摆走出满屋子都是冰的房间,留了两个人在屋里守着,其他人都跟庸医去听他吩咐。
柳屹最快要三天才能到,鱼璇玑在赫连烬特制的冰屋里挺尸,而被喂了安睡丸的赫连烬则是无梦地睡了三天。这小小的镇子上如旧热闹,炎京那边却发生了大事,即将满月的小皇子的寝宫中来了杀手,险些将其刺伤。安贤妃为了护住儿子,肩膀受了一剑,小公主倒是没事。这事已经在炎京引起了轩然大波,凶手是谁,炎京众说纷纭,官府却没有个确切的说法。
心爱小儿子遇刺,襄惠帝震怒下令严查,为安抚人心封贤妃为贤贵妃,小公主和小皇子皆有封赏,这般动作后,更多人猜测这久久不曾花落的储位要落在那刚出生不久的婴孩身上了。
白钰和玉落已经到了,为什么带着能找到主上的人,却是迟迟有主上的消息?被诘责的白钰心中无奈,还不是那给她脸色的丫头,故意带他走弯路,虽然他有察觉可还是被耽误了时间。玉落是天族的人,天机子又能救鱼璇玑,陨圣楼的人自是不敢把她如何,可白钰却受了惩罚。
知道自己现在有价值陨圣楼不敢轻易动,玉落每天都会很开心地故意在他跟前晃悠几圈,展现自己无比自由快活的日子。
望眼欲穿的等待,柳屹在第三日的黄昏到了,在夕食就醒来的赫连烬一睁眼就跑到鱼璇玑那里看着她,确定她安然无恙,长明灯还亮着,终于是放心了。这三日又是喝药又是沐浴药汤的,鱼璇玑的脸色不像最先那样死灰,莹白里有着股即将破碎的美感。
“你们都在外面守着,没有命令不准进来!”外面,柳屹冷沉的声音带着毋庸置疑,命令道。
陨圣楼的人齐齐点头,各自分散将楼阁各处都守起来,鸟都飞不进去。玉落被留在外面,庸医陪着一起进来,寒气逼人的屋子里,暗暗冷香浮动。
“烬小子,人家都来人了,你也别只顾着看璇玑,过来咱们都商量商量事情。”听说他一醒来就跑到这里来了,庸医在万般无奈下只能默默地瞧着,他们这段孽缘当真是强悍,多少磨折过去了就是断不了。
黑色斗篷着身,宽大的帽檐遮挡着,脸上还戴着黑布只留出双眼睛。陨圣楼中除了璇玑,地位最高的人。赫连烬不知他名字,还是认出了他就是在藏灵山庄把璇玑救走的人,当时自己还以为他才是陨圣楼的楼主。赫连烬抬头隔空遥遥一望,与柳屹冷寂的眸光遇上,柳屹的瞳眸里有着股隐秘的探寻,而他只是一瞥后转头来将璇玑的手放好,朝已经坐下的两人的圆桌而去。
“璇玑的事情你能完全做主不?”庸医直截了当歪头问这个神秘而气场不输赫连烬的男人。
“能救主上的命,自是能做主。”不知他为何这么问,柳屹瞅了眼刚坐下的赫连烬,回答着。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庸医一手放在桌上翘着腿问道:“你们可知璇玑的真正来历?”
赫连烬毫不迟疑地点头,她说自己是一抹灵魂。柳屹则有犹疑,道:“主上原先的身份是天诀前丞相的六女安陵,但她跟真正的安陵相差太远,完全是两个人。”
“那好,老头子先给你们说说璇玑的状况。”这柳屹的身份在陨圣楼中应该是独特的,她座下的四个阁主都不知她真实身份,柳屹能一言道破关键,也算不错。“她的身体先是受了伤,没有好透,旧伤添新伤,导致身体过早破败呈现油尽灯枯之象。”
“还魂草能救她的命!”庸医说的这些柳屹也清楚,也正因此他会带白钰前往蝶花谷寻还魂草,在发现还魂草被人捷足先登后要冒险去灵境台的缘故。
“命是救了,可她终究成了具行尸走肉。”庸医不否定他的话,“依老头子的话来说,救她的最终目的不是让她有着副臭皮囊能行走人间,而是让她跟普通人一样。”
“这话何解?”柳屹不知借尸还魂,也就不清楚庸医话中隐含的意思。
“意思就是不要这具皮囊了,将她灵魂的浊物净去,好转世投胎。她不是寻常人,体内里孛乱灾气,已经侵噬了魂魄。现在救了她的躯体,可她以后就只能靠吸血为生,每到一年中至阳的日子,就跟鬼怪般不能见光,活在黑暗里。这样的璇玑,是你们要的么?灵境台有座仙人承露台,里面有天下最纯净的水,可以洗去她满身污秽。为她好,你们就让她下辈子好好做个人吧。”
庸医一股脑儿地说完,左看右看,很想知道这两人有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除了这个没有别的办法?”赫连烬面部僵硬着,很反对这样的结果。按照庸医的话,他跟璇玑不仅是阴阳两隔,还可能一生都不能再见。他不允许,绝对不要这么做。
“这事在下不能做主!”柳屹也是一口拒绝,无比干脆。
“喂,你们俩这是不负责任啊!”庸医呶嘴瞪眼,显然对他们的回答不满意。
“在下觉得,还是把主上唤醒,让她自己选择最好,我们终究不是她,没资格为她做任何决定。”柳屹不客气打破了庸医准备再接再厉劝说的美梦,“相信烬王也是这么想的。”
他眸光沉沉,似询问又像是在暗示他什么,逼他回答。
赫连烬脸色如雪,悄然流淌开的凄冷似苍龙雪原呼啸的寒风,拜月山上经久不化的冰雪。微微侧身,看那被雾气里面容显得模糊的女子,心像是被紧紧地抓住了呼吸不得。她说,这是她本来的容貌,可本来的她又是什么样子的?他不知,竟一点了解都没有。这时,他感到了嘲讽,自诩爱她却连她好恶都不清楚。
璇玑,我与你,似乎一直都很远。你想要的,当真是口中的江山万里?他痛苦纠结又如何,这些都是一个人的情绪,她可能都不会在乎了。想着,他又自嘲地扯唇,牵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你把璇玑弄醒,无论她怎么选择,我都不会干涉。”这是他最大的让步,若璇玑愿意用庸医的办法重新活着,他会用尽一生在茫茫人海中寻她,若寻不到那么下一世就接着找,总会让她回到自己身边。
“你这死小子!”本想破口大骂,可瞅着他那副情深的模样,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恶狠狠瞪眼,掏出两粒药丸来捻在指尖:“还魂丹,给她吃了,另一枚是让她苏醒的药。”
赫连烬紧绷着身体,没有动。柳屹拿过手中的药丸,走过去给鱼璇玑服下去。
“没用!”连给她服药都勇气都没有,真是白瞎了自己把他当做珍宝疼了十几年。起身走到床榻前,伸手出去,手掌下泛漫着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绿光,从他手心出去钻入鱼璇玑体内,那白气环绕的身上慢慢地也弥漫起了颜色相似的光芒,光亮越强。白雾绿芒之下,她苍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不再似之前死气。
柳屹看得啧啧称奇,就是赫连烬也被眼前的景象惊诧到,三个人六只眼齐齐瞪向床榻上的人。俄而绿芒渐弱,到了完全看不到的时候,鱼璇玑那久久都没有掀开的眼睑上,眼睫颤抖了几下。赫连烬咻地下人已经坐在了床沿上,眼眸里翻滚着激动,一眨不眨地盯着。
庸医撇嘴,自己走开不去理会,柳屹站得远些,还是能看清她的状况。在睫羽几动之后,眼帘终于徐徐拉开,露出那双墨玉般幽润的瞳眸。许是因为初醒,眸子里还携裹着丝丝迷茫懵懂之色,幽幽望着眼前的景物。
“璇玑!”他伸手下去一把将她拦在怀里,那紧紧的力道几乎要把骨头都勒断了。他身上的冷香味窜入鼻腔里,四周全是他的气息,将她完全地包裹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的声音里明显哑着,听出了发颤,忐忑忧伤等诸多情绪都裹在那断续的声音里。在片刻的混沌后,鱼璇玑很快清醒过来,转而更多的是不敢相信。他怎么会在这里?那晚的场景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里,让她瞬间惊得没有动作。
他说:“对不起,就算我多恨你,我都不该出手伤你,不该,不该。”
“璇玑,不管以后会遇见什么,我再也不放开你的手。哪怕,你想要的,是我的命。我承受不起,受不了你变成这个模样的痛苦,真的,真的。”
“璇玑,我在这里,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你痛,我就陪着你痛。”
她好似又看见了无边的血色,还有那白皙的脖颈上鲜美血液流畅的血管,为了心里的饥渴,她不管不顾地咬上去了,竟然咬上去了!
那个人是赫连烬,她咬的是赫连烬!双瞳死死地撑开,双手猛地睁开他的拥抱,攀附着他的肩膀,眸子定在他脖子上,嘴唇翕开震惊已经从眼里扩散开去。
“你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她蓦然抬起头,朝被他推愣的赫连烬就是两声嘶哑的吼。她的眉她的眼里写满了浓烈的抵触,指尖触过还留着深刻牙印痕迹的伤口,身子微微地抖着。她质问,她怒恼,绝美的面容就离他几寸,清浅的呼吸喷薄在他脸上,眼眶里泛着泪光。
他想不到,完全没料到她推开自己竟是因为那夜的伤口,厉声的指责在他听来完全没有责备,反倒透着浓浓的,他期许了许久的东西。
“璇玑。”他轻声一唤,心在胸腔中跳动得厉害。原来,她对自己所做还是有感触的,她心里还是惦记着自己的!遥想往日种种,阴谋阳谋,兵戈杀伐如白驹过隙。所谓生死,万里江山,繁华如织,都不如她低声呼唤句句责难。残灯薄雾,一曲天下万般虚幻,唯有此生一人,生死相随。浮华万千,抵不过一个她。
他好似明白了,原来他想要的,只是她,只是她而已。
“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刻意来?”她抡起拳头朝他胸膛上砸去,声音都哽咽了。赫连烬却低低扯唇一笑,刹那间如旭日照破云层,晴朗了被阴霾着的万物,端若九天苍穹上的明霞幽光。垂首俯身,殷艳的双唇瞬间就捕捉到了那双渴望了许久的粉嫩唇瓣。
旖旎细密,缱绻温情,如饮美酒琼浆,自甘入障。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或许就刹那间顿悟,即可拥有吧。
几丈外,庸医靠着柱子,叹气。这段孽缘,注定是两相折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