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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一片片地压下来,大海上的风平浪静已经完全消失,狂风在海面上席卷而过带起滔天巨浪,硕大的船身随着跌宕起伏的海水而晃动着。睍莼璩晓大船上,胆小的仆婢吓得惊声尖叫着,满怀恐惧的声音在海浪的拍击声和朔风中隐隐可闻。
“赫连,怎么了?”船舱摆置的物什东倒西歪滚到在地,被惊醒的鱼璇玑蓦然睁开眼睛,床榻上身边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冰冰冷冷的显然人已经离开了好些时候。利索地翻身下去,随意披了件衣服正欲出门,一拉开门扇就看见一面阴霾的赫连烬。
“璇玑,乖乖地呆在里面。”不有分说,赫连烬直接将她拉进船舱里顺手将门大力地关上了。
剧烈的摇晃让他们身形不稳,纵然都是武功高手,可在这样的情况下武功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大的便利。鱼璇玑担心地朝外望了去,道:“遇上了风浪?”
如果不是,那船就不会晃动得这般厉害。况且,瞧着外面恶浪喧天的样子,恐怕还不是一般的风浪那么简单。此趟方诸山之行本就艰辛,他们这才离开大陆几日就遇上这样的事情,连方诸山的影子都看不见在那里。
想到这里,她是真真切切地担心了,要是这次挺过去了还好,不然都掉进海里那就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赫连烬尽量地将神色缓和过来,宽慰道:“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就是普通的风浪而已。”
她抬首掀起若垂幔顺下的眼睫,没有说什么话。有些事情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明明两个人都是不谙水性的,而她刚上船的时候还有晕船的状况。她心里默默地思索着,要是遇上海浪掀翻了船,怎么样才能保住两个人的小命。
“璇玑,你现在等着,我去外面看看。一定要相信我,不会有事的,真的不会的。”他双瞳中闪着灼亮的光彩,伸手来将她拦在怀中紧紧地抱了片刻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临走还不忘记在那冷粉的唇瓣下留下旖旎的一吻。
她难得温顺地什么反抗都没有,任由他放肆完了目送着那一袭墨色渲染着那快要熄灭的灯火一起掠出去。没有来的,心里像是塌陷了一块儿。轻声叹息了一声,她扶着还没有倒下的家什将船舱内一个隐蔽的小窗口打开了。外面乌漆漆的天黑得像是砚台中研出来的新墨,浓黑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撕裂般的海风夹着冷厉呼啸而过,吹卷起船上的物件,甚至是最上层的船顶都给掀翻了。
大自然的破坏力简直是人脑无法想象的,那种犹如发怒般的震撼直击心灵,让人无法放抗,在如此灾难面前,人是多么渺小。
鱼璇玑双手紧紧地扣住窗沿,漆黑的墨玉瞳里勾起片片深沉的黑色,随着船身而摇坠的身体像是扎根在了原地怎么都移不开。
风高浪急,倾盆大雨和闪电惊雷紧随而至,茫茫无际的大海上大船却如一叶扁舟般浮萍飘荡,随时都会被那高高卷起的浪子打翻过去。狂风怒吼,人们的尖叫声和吼叫声混杂其中。她觉得全身很冷,像是寒毒又发作了,只是体内像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手指发狠地掐在窗棱上,深深的指印随即被压上去,可见她那痛苦的忍耐何其深。
这漫长的一夜过得太慢,她觉得一辈子的时间也不过是这样。赫连烬没有再进来过,应该是在指挥着那些人应对那糟糕天气所带来的灾难。当天际一抹微光射向海面的时候,喧嚣了一夜的狂风骤雨渐渐消失,天上下着细细密密的雨珠儿。冰冷的水珠落在指背上,全身冰冷而僵硬的鱼璇玑终于有了点知觉,头慢慢地埋下看着那一滴还保持着形状的水滴,嘴角勾出一抹清浅的笑。
终于,风暴过去了!
眼睫上结了层薄薄的霜,浓密被冰冻起来宛如挂在松树上的冰花,纤薄的唇扯开,身体刚那么一动脑子里竟生出昏聩之感,浑身使不上力气地朝着身后就倒了去。
“璇玑!”刚推开门,燕窝里浮着青黑的赫连烬一抬头就看见她无力倒下的样子,吓得脸色立马一白朝着她就飞奔了过去,在最后的刹那与差点跟地板亲密接触的鱼璇玑给抱住了。
她身上透出奇异的冰冷,脸蛋上像是都能看出那薄薄的冰霜笼罩,双手摸着她的柔荑仿佛不在柔软而带着冰锥刺骨的感觉。无言的恐惧感在心底蔓延开,赫连烬双颊灰白匆忙将她抱上床榻,着急地叫着:“璇玑,别怕,我在这里。”搂着她半身不放,腾出手来从身上摸出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粒药丸直接往鱼璇玑的嘴里送。
“吃下去就好了,别害怕。”小心翼翼地扳开她的下颌,好不容易将药丸送进了她的喉咙里,他心里才稍微松懈点。刚才的情况太吓人了,到底怎么了会突然毒发?明明在前天吃过控制寒毒的药物了!赫连烬百思不得其解,双手使劲儿地揉搓着她没有温度的手,一面细心地观察她的脸色。
“我没事。”感觉身体中有暖流窜过,终于能感知点什么,鱼璇玑将眸子虚开一条缝来,说话时脸色极度苍白虚弱得让他心都揪起来了。
赫连烬眸色一霁,怀抱她的力度像是要把她给揉进骨血般,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感觉言语是那样苍白,什么都表达不了。
她展颜,神色幂幂道:“伤亡如何?我们的船还能继续航行下去?”大海茫茫无处可求援,要是大船出了什么问题那就真的悲剧了。
“这艘船造的异常坚固,不是那么随便就能毁了的。再说了,我们都还没有去到方诸山,它可不能提前就没了。”许是觉得气氛太过沉抑,赫连烬语含揶揄,指尖挑开她耳鬓被冰霜湿意凝结的发丝,身体一倒两个人就都一起倒在了床榻上。一夜风雨交加,他们都没有机会好好休息,现在终于可以了。
“烬小子,你怎么还不睡?”推门声响起,庸医从外面走进来,一眼就瞧见了开着窗,迎风站立在窗前的赫连烬。
“你有事?”思绪被打断,赫连烬垂首敛了敛衣袍,岿然不动地站着。
庸医好像知道自己进来会被冷待,全然不在意地入内坐下,双手放在桌上,眼帘下垂道:“你小子的五脏六腑都被炸伤了,需要好好调养。璇玑的事就不必多想了,老头子我早跟你说了,你们那是孽缘,再不斩断早晚会死在她手里,喏,这次就是最好的证明。要不是老头子我从中破坏,你们五个人早就在剑冢死翘翘了。”
他脸上还有着没有散尽的瘀伤痕迹和被石块割破的地方,好在都不是特别严重,也不影响五官的美感。倒是快到出口时,他们用内力震碎了那个火球,同时也被那强大的热力伤了肺腑,没有段时间调理是好不了的。赫连烬抿紧着削薄的唇瓣,苍白的脸上唇色也淡了许多,眼睑下合,什么都没有说。
“哎,早知道她布局那么周密,就该把她关在胡不归,不放她出来了。”自叹自哀地捧着茶杯,说得好不哀伤。
“是你在胡不归做了手脚?”赫连烬眉目一敛,想到的是她被寒冰冻住满头大汗的模样。
庸医得意地哼着,道:“那可不!你以为就你们两人,能安然地从那个玄术法阵里走出来?烬小子,你当年若是不拒绝,那个法阵当然困不住你。那个璇玑也有几分见地,知道两个适时离开的时辰,不过单凭她说的风向是完全不能走出去的。老头子我是不忍心把你们关在里面受苦,使了点小手段,暂时控制住法阵。”
赫连烬眸色深深如晚来的夜色,猛地一抽气,胸腹间疼得如被刀扎过般。
“可是,璇玑真的不是一般人啊。”庸医满脸的凝重,眼底还残留着那日见过后的心惊。
她不是人啊,是活死人是,是随时都可能没命的怪物啊!多次想跟赫连烬说,可看着他那双被伤痛刺激过的眼眸后,怎么也说不出口。
让他放弃,他绝对是不肯的,不然哪会弄出这么多事情出来。
“她,并不是真的无情。”仔细回忆着北邙山那个厮杀群狼的浴血少女,阴阳泉肌肤相贴,唇齿相依的一幕,千波湖外草地上的相拥,庵堂里的静寂时光,他们扮作夫妻时候的亲密,还有他临走回帝月时夜晚的告别,以及他一路追到黄泉落,最终找到她的种种,在帝月夤夜绘她双眸寄托相思,临城擦身而过,尧城看中同一个同心锁,还有她刻意引诱失败,对他吹笛封锁记忆……
他们的曾经,好像并不多,却每一个画面都深刻铭心。
受困胡不归时,她就说过,五帝星之中,必有一人出自我陨圣楼,烬王天纵英才必然也是五星之一。天下即乱,陨圣楼与烬王势必势同水火,互相厮杀利用乃常见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