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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全无妄将银子和银票包在包袱里,他决定要去源海城发展。就在临走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的赵家财。其实,赵家财是跟踪着全无妄的,怕他再上‘望春院’去,这段时间一直盯着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相持了一会。全无妄首先开了腔:“嘿嘿!我要上源海城去,麻烦你和她说声,我就不过去了,免得再打起来。”
赵家财点了下头,你小子甭给我来这套,你想搞什么猫腻别当我不知道。就追问道:“去哪干什么?有那么远的货去送吗?”
全无妄嘴一撇,管天管地,你管得可真够宽,我爱上哪上哪,关你屁事。但觉着现在还住着人家的房子、用着人家的院子做买卖,别把事搞得太僵,不能强来硬的。他想把事赶快应付过去,只好温和地说道:“我准备在源海城开个‘霸天驮行’的分行,把买卖做大。”
赵家财特意用眼光由上而下,再由下而上扫视着全无妄:“嗬!真是个大掌柜的,想法可真够大的。”
“不大,不大……我要赶路,就不和你说了……”全无妄一边说着,一边拔腿奔马棚而去,他不愿意在言语上继续纠缠下去。
“站住!”赵家财突然喊了一声。
全无妄心想,吓唬老鼠呐!我是被吓着长大的吗?再你个见吧你!根本不予理睬,走得更快了,几步就来到马棚里,忙着给马匹上鞍挂镫……
赵家财紧跟着跑到了马棚里,用手抓住那匹马的缰绳说道:“你自己去我不放心,怎么也要带上个人吧。”
全无妄一皱眉,你这是关心我?还是监视我?嘴里说道:“我这驮行里没闲人,都去拉驮子去了。要不,你跟我去?”
赵家财一听,让我跟着你去?你小子定能半道上,下黑手,把我扔到源江里淹死!就你这数典忘祖的人品,绝对能干出别人干不出的事来!他虽为自己的亲妹妹有心,但缺少这斗大的胆子,连忙说道:“我不跟你去!不过,我可以给你安排个人。”
全无妄依旧在马匹旁边忙活着,嘴里刻意戏谑着说道:“你妹子一直都不理我,她不会跟我去的。你不去,她不去,难道不成,你想叫嫂子陪我去?”
‘呸……’随着这声音,赵家财脸都气成紫茄子色。他无奈之下,眼光带有几分求助,向大院子里寻找合适目标,阻拦一下这个要去源海城的人……
也赶巧,一个赵家财多次嘱咐过,暗中监视全无妄的店小二,正甩着手,向马棚这里走来……
赵家财如同溺水之人见到一块漂浮物一样,欣喜若狂。他以得病乱投医的心理,在马棚里急不可待高声喊上了:“钱通!钱通……”
行走中的店小二,听到这一反常态喊声后,赶紧快速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回应着:“哎,来了,来了!掌柜的,你叫我有什么事?”
由于事先没料到全无妄会突然去源海城,赵家财只好临时采取补救措施。他偷偷向跑过来的店小二挤着眼睛,暗中做着手势,嘴里说道:“我给你谋了一个好差事,你马上跟着全大掌柜去源海城。”
跑过来的钱通由于跟随赵家财多年,一些做法习性了解得较透,这行动加口气,明显就是派他去监视全无妄。于是,心知肚明的他,也就配合着说道:“好嘞!谢谢掌柜的!”
明眼人全无妄一看这阵势,立刻明白了八九不离十。噢!他这是要找个店小二,跟着来全程监视我。行,好办,二两银子一准搞定。还多了个牵马坠镫的小跟班,这倒也不赖?有如此一番包装,我更显得排场高贵了。这样的好事,让我给你赵家财磕两个头都行!他喜从心底起,藏于面皮内,以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语气说道:“谢谢!还是哥哥你,替小弟我想得周到。”
赵家财没想到全无妄忽然间转变得这么快,连哥哥都叫上了,一时有点不适应,傻傻地看着他,嘴上说道:“你真是去源海城开分驮行吗?”
“没错!不做大买卖,我去源海城干什么?钱通,咱走吧?”全无妄既回应着赵家财,又叫着那个店小二。
店小二钱通没去过源海城,光听别人说那里特大,车来人往繁华得很,要什么有什么……他心里好激动,脸上光彩灿烂,忙不迭地备鞍、挂镫、拉马。嘴里说道:“好嘞!放心吧爷,我能跟上您。”
赵家财赶紧用话语暗示着店小二:“没叫你去享福,你是去伺候人的,一定要寸步不离,把人给我伺候好了。”
“知道!知道!放心吧!”对于这天上掉馅饼之事,钱通心里特别着急,他害怕全无妄跑了,自己撵不上,去不成源海城,一边往马背上爬,一边说。
全无妄一脸的奸笑,有意识对赵家财说道:“回吧,回吧……别送了。”两个人就一抖马缰绳,向大门口走去……
赵家财依旧呆呆地站在马棚里,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在想,怪了?难道说这该死的全无妄他学好了?
全无妄一走,赵家美就开始在店里指手画脚喊张问李地当开了掌柜的。女人与女人,不是盟友,便是敌友,自然规律,同性相斥。首先蛊不赖把嘴一撇,头一扭不看也不理她。
赵家美乱指挥了一通,挺着个胸脯,两手卡着个腰,就来到柜台前,对蛊不赖说道:“你把账本拿给我看看。”
蛊不赖稳稳坐在那里,连动也没动,眼不看,嘴不语。她手里也不知在哪捡了个粉扑,在脸上来来回回蹭着,一副不屑之臭美姿态。
赵家美气得脸发紫,她早就想把蛊不赖赶走,但一直没机会。她每每看到这几个月坐在那里扒拉算盘子记着账的蛊不赖就有气,今天就想借着全无妄出远门不在时,想给她来个下马威,结果没奏效,人家根本不理。于是,她又提高了几分声音:“说你呐!没听见吗?”
蛊不赖慢慢转过头来,把眼凶狠一瞪,语直话呛:“没名没姓你叫谁呢?真没教养!”
一句话把赵家美给噎住了,两眼往上翻了翻。心想,蛊不赖也不是你的姓名吧?你让我怎么称呼你?蛊先生?还是不赖姐……你叫全无妄一口一个爷,从来也没叫过我娘。这该死的‘灰寡妇’!她忍着冲到脑门子的怒气说道:“谁知你姓什么,叫什么,我怎么叫?”
“噢!不知道?好!今天我就告诉你,我姓老,单名一个字,娘。你随便看着叫,叫一个字,两个字,都行。”蛊不赖拿出一副赖皮样,直接用话语和赵家美顶撞着,变着法子气她。
赵家美气得是直翻白眼,知道说也说不过,骂更骂不赢。她不想再理蛊不赖了,转身就慢慢向店外走,嘴里说道:“这名起得好,你老爹也这样叫你,是不?”
蛊不赖闻听此言,是‘哈哈’大笑:“不但老爹,就是爷爷也这样叫。可惜呀,我没爹没娘,更没爷爷。”
赵家美回到西屋里,躺在炕上憋气又上火,刻时,嘴上就起了水泡……
转眼就到了晚上,天黑了。赵家财看妹妹没出来吃饭,就用竹篮子装了些饭菜让老婆给赵家美送去。
赵家财的老婆长得丑,名叫尤春花。她接过装饭菜的竹篮子,晃着肥胖的身躯就来到了西院。被那站在外面那灯笼下,正在连伸头带弓腰聚精会神捕捉各种飞蛾制作幻蛊的蛊不赖看见了。她精神头一下子就高了来,‘啧啧’着嘴,好大的一个砣呀,定了比我重不少,和她一比我算是苗条的。顿时,自信心倍增,也跟着她后面来到了西院。见那尤春花走到屋里,她还不死心,刚才那颗自信心在强烈地作着怪。她一看到比她肥胖的女人就高兴,最好是能站在一起比一比吗?这样才能比出个高低来!
蛊不赖就站在窗底下,用手沾了点唾沫。指尖点在那新糊的窗纸上,润破了个小洞,向屋里面看去。不看别人,专看那个尤春花。心里这个舒坦呀,丑八怪,我比的就是你。
屋里的对话传入蛊不赖的耳中,只听尤春花说道:“妹妹,起来吃一点饭吧,别气坏了身子。”
赵家美听到嫂子叫她,赶紧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在这里给你和哥添了这么些麻烦,我真对不起嫂子呀。”
“没事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也是够苦的,男人死了,又找了这么个不省心的泼皮子全无妄,也真够难为你的。”尤春花唠叨了几句,她也在替小姑子发愁。
蛊不赖一听,噢!原先还是个寡妇,她这脾气很适合做寡妇,一点都不屈才。
赵家美叹了口气:“唉,命不好呗!”
“要是那山寨王不死,也许他能待你好。”尤春花是平底锅炒豆子,时不时地给你嘣出来几个。
赵家美经嫂子这么一说,把她脑子深处那件事又给挖了出来:“别提那个死山寨王了,他就是这里那个蛊不赖的汉子。”
声音虽小,但窗外的蛊不赖听清楚了,眼前一黑,晃了两下,双手紧紧地扣住墙皮,没有瘫倒在地,使了使劲睁开了眼睛。
“啊!你怎么知道的?”尤春花一脸的惊讶。
“我和那山寨王在一起时,他常说,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赵家美悄悄地和嫂子说。
尤春花摇着头,不太相信,就说道:“说这话的人多了,不一定是。”
“绝对是,没错!‘源海四不’刚来时说过,这句话是他(她)们惯用的行话。”赵家美还在肯定这件事。
尤春花还是不信:“那你怎么早没说呢?”
“早先我也不敢肯定,只是在今天,全无妄走了后,我到东屋全无妄的屋子翻找东西,结果找错了房间,找到蛊不赖的屋子里去了,我无意间看到了她竟然也有这个东西……”赵家美说着就从被子底下,拿出来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将木盒打开,里面是支很漂亮的镂空花纹雕刻的骨钗子。他将它捏在手指间,随之便伸到嫂子面前,让她看看。
外面的蛊不赖一看,当时差点叫出来。她头脑昏昏沉沉的,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转身准备往东院走……
屋里的对话在继续。尤春花说道:“这是……”
“这是那个山寨王送给我的,他说原先是一对的,这一对共刻了四个字,是两个钗子分写的。叫‘源天’和‘天源’,他给我这支叫‘天源’,还告诉我那另外一支叫‘源天’的,和他那死了的老婆一同葬进坟墓里了……”
这些话是蛊不赖转身刚要走时听到的,她心里暗骂,这该死的死不买,怎么说我埋进坟墓里了呢?老娘我活得好好的,不想死,可你死了。你该死!叫你背叛我……蛊不赖脑子里在发着狠,但心里却是痛楚的……虽然你个死不买,一死百了。可我不会与你这死鬼就此作罢的,还是要去为你报仇。我这辈子究竟是该你的、还是欠你的?蛊不赖此时脸上,已经静静流下了两行苦涩的泪水,她踉跄着向东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