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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一些误解的讨论,也纯粹是闲谈,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这些话很多时候只是私底下说说,若是真的当成一个事情来做,那是没有什么意思的。随后就谈到其他的方面。
“听说刘兄最近在忙着布行的事情,是不是发财了?”黄于升笑了笑。他同刘余帆也有一些时日不曾见到,不过对于彼此在做的事情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苏州那边的消息传过来,刘余帆也有动作。这些事情许宣插手不进去,最多只是在背后提供一些意见。对方也只是偶尔问一下这个行不行,那个能不能做。当然,即便没有许宣的意见,刘余帆也是能将事情做成的。
这一次苏州沈家的一些部分市场,被杭州的一些布商瓜分。刘余帆得到了其中的一部分,还有一些,被如同储家之类的布商获得。因为当时才春风楼里,许宣一语将事情道破,储家或许觉得这事情不是很保险了,随后拉了一些盟友进来,若非如此,刘余帆的收获还会更大。但即便如此,也是颇为可观的。
日光晴朗,秋日的正午十分,一些简单而精致地菜肴摆在凉亭里,一壶酒。若说丰盛,比这丰盛很多倍的酒席,眼下几人都是经历过的,但是此次是许宣亲自下厨,因此就显得别开生面。
不需要像平日应酬的时候,装模作样的露笑脸,讲言不由衷的话。这时候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用操心自己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大家都是朋友,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计较太多。偶尔也会就菜肴的质量做一番评价,这算是家常菜,但是许宣的手艺确实不错,或许比之那些大酒楼的名厨掌勺之类的有差距,但味道也完全是算得上可口。他本人又不靠这个过活,纯粹是当**好来摆弄,甚至只是偶尔为之,居然也能到这种程度,实在是让人吃惊。
“今日找诸位过来,就是想要你们陪我喝酒。至于原因……就不好说了。”许宣拿酒敬了几人,随后说道:“就算说了,你们大概也听不懂。希望能够帮我记住这个日子……”他说着沉默了片刻,抬头看了看凉亭之外碧蓝如洗的天空,半晌之后才喃喃自语道:“对我来说,这个很重要的。”
几人面面相觑地看了看,今日并非什么佳节,因此到也不该有什么庆祝活动。随后就想着会不会是许宣父母双亲去世的日子,但是见他的神情也没有哀伤之类的情绪。但肯定是有事情的,这事许宣既然没说,他们也就知趣不问。随后也就是喝酒了。
一餐简单的午饭,一些简单的心情,这一天是八月初二……距离中秋节还有半个月不到的时间。
几个人手头都在忙的事情,在这一天稍稍地放了放,就如同一曲之中的休止,之后或许就是**,当然,在这之前也还有一场很长的铺垫。
……
过了几天,许宣的培训班就正式开张了。
考虑到今年秋日便有一次乡试,若是事情能够铺开早一点,那么也就能早一点出结果。虽说很多时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是既然是完全为了应试去的,本身的功利性和急迫性都是在一开始就摆在了最突出的位置上。
培训的地点,选在了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杭州城虽然富裕,但那也是从总体上而言的,眼下这个年代,即便是京城之中,也不是没有穷人。只是相对其他地方,这里的穷人要少一些,生活过得容易一些罢了。杭州城东边的地方,明显较西面落后一些,这从房屋的样式,往来人们的衣以及神色都能够看出来——不虞温饱的人们,平日里的姿态大抵会从容不迫一些,而这边的人们因为每日要为生计奔波,大多数时候是忧心忡忡的。
之所以选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要有一个相对清静的环境。虽然是应试的培训,但也是学习的一种,在闹市肯定是不行的,滚滚红尘什么的,很容易让人分心。当然,除此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其实是出于保密的考虑。
科考培训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低调一点,至少在这一次乡试之前能够保密。虽说还是有泄露的可能,但是能多做一点事情,让这样的可能少上几分,那再好不过。
许宣和刘余帆物色的最初的一批人选,在八月初六这一天已经全部到齐,眼下人数有二十多人,但是考虑到或许有人会因为一些原因退出,因此最后的人数或许到不了这个。但是眼下一次乡试,能出的举人数量横竖也就那么一些,这些人里面最后只要有一半人,或者更少一些,只要有三分之一能够出成绩,那么也已经极为了不起的成果。当然,在此之前,成果之类的东西,暂时还不在许宣的考虑范围内,只要按部就班地去做事情也就够了。
许宣在这之前,花了一番大力气整理一套教学方法,当然未必成熟,不过接下来的实践正好可以作为应正,也可以在具体的教学中慢慢修改。其实眼下能够考到到秀才的人,基本功都是有的。但之所以屡试不中,很大的程度是因为心态的原因以及应试方法上出了问题,不过没有人告诉他们,即便他们自己意识地到,也很难有一个努力去改变的方向。与此同时,这些人常年钻在科考之道上,为人处世是不懂的,而且完全不会变通,整个脑子都已僵化掉。也是因此,越考越没有希望。
还有一些人,就连秀才都没有,还在考的老童生,说基础不扎实那也实在是冤枉他们了。既然能够在这条路上一路走到黑,撞死不回头的人,肯定不是投机取巧的人。不然的话,恐怕在这之前就已经放下举业去从事其他的行当。这年代虽然比较落后,但是在杭州这边,机会不是没有。本身是读书识字的,要讨一碗饭,总归会有一些或好或坏的出路。
不过这一次的培训,还是基于乡试展开的,那些不是秀才的人暂时就不考虑了。
在一场可以决定命运的考试上,能够产生影响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身体原因,心里状态,天气原因等等……甚至笔、墨、纸、砚的好坏,都是很重要的因素。当然,最关键的自然还是实力。若是实力足够,能考上进士的人,让他们重新来考,一个举人八成也是跑不掉的。这些人除了在读书上有收获之外,其他的恐怕也是因为对于科考的套路已经摸熟吃透了。
接下来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封闭式训练,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然而在此之前,这方作为培训学校的院子里,却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既然是屡试不中的秀才,自然都是上了年纪的。这些人到得这样的年纪,除了每月官府的一些廪膳,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另外一方面,家中又是上有老、下有小,生活的担子很重。原本都是要面临或者已经面临没米下锅的窘境,这个时候刘余帆的人找上门,将事情做了一番介绍。不说别的,单单是一条读书又有钱拿,还包吃住,就足够让他们动心。最后答应了下来。
他们原本以为会是一个有经验的老儒,至少也是个举人来做教师。其实也没怎么将这样的培训当回事,不过是当作类似传授经验,或者是一些考中举人的人过来在他们面前炫耀的举动。他们开始觉得没有面子,为此还颇做了一番心理斗争,但是这个时候人都要饿死了,面子什么的就放一边,那些人过来炫耀,他们忍一忍也就过去。而万一真的能够学到什么经验,那就是完全是赚大了。而自己所要做的,仅仅只是事先约定好的保密。
八月初六这一天,二十多人被安置在一个偏僻院落的厅堂里。厅堂里此时已经摆好了课桌椅,弄得如同私塾学堂一般。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摆在上面,一看就是质量上乘的那种。这二十人有的之前完全不认识,但也有的人是认识。清晨的时候,相互之间就接下的事情进行着简单的交谈。
骆绍仪就是此次参加培训的秀才之一,已经四十出头,但在这群人里面算是年轻的。先前对于刘余帆的邀请,他其实完全搞不清楚情况,今日过来之后,见到的都是如同自己这般常年落第的人,心情也不怎么好,与此同时,疑惑也就更甚了几分。
“哈,绍仪老弟,你也来了?”身边有人同他打招呼,骆绍仪朝那边声音的来源看过去,见到一个平素认识的老秀才冲着笑着说话,于是拱手回应:“祝明兄,你也在。”
这人是认识的,叫耿祝明,但二人之前并没太多的交集,不想今日也来了。相互客套了几句,骆绍仪皱了皱眉头:“这到底是要做什么?为什么在下完全看不懂?”
那边耿祝明也是一脸的疑惑,不过这样的表情并没有持续太久,随后“嗨”了一声:“管他呢,横竖都不可能再坏了……而且今日过来,那边是给钱的……”他这般说着,随后声音稍稍降了降,朝着骆绍仪靠近了一些,才继续说道:“你拿了多少钱?”
骆绍仪愣了愣,随后想了想,才说道:“不是……十两银子么?”
“这就对了。”耿祝明捋了捋有些泛白的胡须,笑着说道:“据说还有先生过来授课,我们听一听无妨。”
骆绍仪闻言,勉强笑了笑,但是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因此减少。若真是有大儒之类的贤达过来授课,怎么也不应该落到他们头上。骆绍仪自问自己这辈子恐怕很难有出头的机会,之所以还在考,完全是因为心中的一分痴念。其实在他这里,这一次若是还无法考中,已经做好了今后不再考的打算了。但不管怎么说,今日既然已经来了,且看看再说吧。
“不过,这笔墨真是好东西……”随后骆绍仪望着桌上的物件感慨了一句。毕竟是常年累月要打交道的东西,他自然能分清眼下这些东西的好坏。光这些笔墨,恐怕就已经价值不菲了,若是他自己花钱,那肯定是舍不得用的。
“纸也很不错。”
“砚是歙砚。”
身边其他的读书人这个时候插画进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就在这时候,外面一袭青衫的书生走进来,议论的声音稍稍停歇了下去。眼下这二十人都不年轻了,在这样的环境里,进来的年轻人,就显得极为显眼。这来的自然是许宣了。
他在众人的注目之中,从容不迫地穿过人群,走到最前方一张像讲台的地方。目光稍稍环视了四周一眼,随后将腋下夹着的一叠纸张放下来,伸手拍了拍:“好了,现在开始上课。”
声音落下之后,课堂里顿时安静地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够听见。半晌之后才有人猛烈地咳嗽了一声,而骆绍仪同身边的耿祝明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的愕然。
这些人里面,年纪最轻的也已经快到四十了,而更多的人已经五十上下。基本上半辈子都扑在科考上,没有什么成绩。他们之前已经做好了在一些举人老爷面前丢脸的准备,但是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后生是怎么回事?
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般。
有人甚至愤然站起来,气愤地说道:“你是何人,居然这般羞辱我等!我等虽说科举不第,但所读也是圣贤之书。你这般作为……简直气煞老夫!”说话的人年过半百,模样看起来像个老学究。此时胸膛不断起伏,颤巍巍地朝许宣伸出手去,所说得话也是文绉绉的。
而这时候,他的话代表了几乎所有人的想法。许宣站在讲台上的那一霎,他们所想的,其实觉得自己被骗了。这明显就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后生是饱了没事干的游戏,是故意来羞辱他们的——事实由不得他们不想。
而那边许宣面对老者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只是简单地笑了笑:“程可钦,程老,你先坐下。”这时候,姿态上完全是将自己当成了师长的。
那边对于许宣能够一口喊出自己的名字,明显有些惊愕,不过随后许宣的话,倒是让他的愤怒更甚了几分。要不是先前他已经拿了十两银子的好处,说不定已经拂袖便走了。随后又有几个人站了起来。
“周离、方参……你们几个也都坐吧。”许宣看了几人一眼,伸手虚压,随后也不待他们反应,开口说道:“你们屡试不第,我知道情况。但今日开始的事情,以及接下来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有可能改变你们的命运……我知道你们可能很愤怒,感觉自己被人侮辱了,换做是我,也会这样。”他说着摇摇头:“不过,先别急,容我将话说完。”
“按你们的年纪,算是在下的长辈,但是今天在下在这里问一句,你们参加过很多次的科考,为何屡试不中?而你们隔壁的张三、李四、王麻子,三十出头的年纪或许就已经是举人了……你们在这上面花的时间明显比他多,为何中的不是你们?”
许宣这般说道,众人脸上露出几分苦涩的表情。其实这也是他们反复在拷问自己的一个问题。都说十年寒窗,但是他们的寒窗何止十年……家中几乎所有的期盼都说在他们的身上,每一次考试都带着巨大的期待进入考场,随后所盼来的却是一场巨大的失落。一次、两次、三次……时间的多少在他们这里似乎完全没有作用,什么天道酬勤,完全是无稽之谈。
那边许宣望着他们的表情,笑了笑:“方法不对而已,就比如庖丁解牛……这个典故众位都是知道的,就因为有了方法,才能够毫不费力地解一头牛。不然的话,即便拿着斧头去砍,都未必能有效果。”
他说着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们该读的书也都读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但你们中不了……因为你们的方法不对。方法不对,当然能改。但是落第之后的你们心态也跟着起了变化。到得如今,你们虽然都在考,但你们想一想,当年你们以秀才的身份第一次乡试之时,是何等意气风发?到得眼下,我敢说,你们很多人每次考前要么是胆战心惊,辗转难寐。要么是火罐破摔,完全等死……你们这样的心态,已经将自己能考上的可能断送掉了。”
人群之中,骆绍仪微微有些愣神,这书生的话,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东西。但却是让他想起二十多年以前,他第一次乡试的情景。当时举家送考,父母殷切的眼神,邻人关切的问候,同窗真挚的勉励。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父母已经过世,家业也没落下去,他的科考之路还是前途黯淡。他很多时候都不愿意想起……
这时候,在场的很多人都同他有着类似的情绪。
许宣说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们只是慢一点,不必就此放弃希望。”“这么说,你觉得自己闻道在先么?”人群中有人这般问了一句。“当然不是。”许宣摇头笑笑:“我是带给你们成功方法的人……我叫许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