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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霏儿便带着张景瑞进了来,钟念冷着脸对霏儿说道,“这没你什么事了,出去吧!”
霏儿微一怔愣,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钟念,叶菀嗔了钟念一眼,笑着说,“霏儿你下去忙吧,这有钟念伺候就行。”
见叶菀面色无异,霏儿这才福身退下,可心里却不知怎的惴惴不安起来。
张景瑞冷眼看着她们各异的表情,默默垂下眼帘,躬身准备行礼,钟念却抢先一步扶起他说,“公公年事已高,坐着说话吧!”
张景瑞闻言神色狐疑的看向钟念,在他看来钟念只是一个奴婢,即使有不同,也不过是个在主子面前得脸的奴婢罢了,而钟念方才说的话却不是一个奴婢该说的。
钟念意识到自己太过情急,连忙解释道,“张公公您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婕妤方才还跟奴婢说,您腿脚不方便就不必行礼了。”
“婕妤是主子,奴才见了主子就该行礼问安,这是宫里的规矩。”
叶菀见他神色冰冷丝毫不以为意,笑着说道,“这里是我的寝宫,公公就坐下说话吧,我知道公公是为我小产一事而来,如今我的精神还没有全恢复,公公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好了。”
“奴才遵命!”张景瑞直接坐了下来,开门见山的说道,“奴才已从别处听闻了您小产的大致情况,奴才还有些不太清楚的地方想问问您。”
“公公但问无妨!”
“婕妤寝殿中的锦绣文翔香罗帐和清蜜香,都是皇上赏赐的吗?”
叶菀神色如常的说道,“的确都是皇上赏的,不过清蜜香本来是留给皇后娘娘的,可娘娘说我怀孕辛苦,便让皇上赏给我了,至于清蜜香中的麝香,我想应该不关皇后娘娘的事。”
张景瑞闻言,眉头微微一紧,叶菀知道他应是察觉出了香罗帐上的郁沉香和清蜜香相冲的特性,便追问道,“公公还觉得哪里不妥吗?”
张景瑞回过神,躬身说道,“没什么不妥,对了,对睿媶草婕妤又知道多少,婕妤觉得您宫中有可疑的人吗?”
叶菀摇了摇头,“我自小生活在南方,从未接触过漠北边关,更不知睿媶草是何物,至于我宫里的人有没有可疑,我想应该由张公公来查吧?”
“婕妤说的是。”张景瑞起身撑着微颤的双腿打了个千儿,“奴才想问的就这些了,婕妤若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告退了。”
“公公先等一下!”叶菀叫住要走的张景瑞,示意钟念将矮柜里的一个锦盒拿给张景瑞。
可张景瑞却并没有接过,淡淡的看了锦盒一眼道,“婕妤的好意奴才心领了,追查婕妤小产一事是皇上的吩咐,奴才不敢私收财物。”
叶菀笑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财物,只是些膏药罢了。”见张景瑞面有疑色,她继续说道,“我听闻公公的腿疾是外伤所致,我父亲早年曾受过十分严重的腿伤,所幸被一位游历的神医所救,那副药方一直保留至今,公公便拿回去试试吧,虽不敢说一定好使,可多一份希望总是好的。”
张景瑞看着暗红色的锦盒,微眯了下双眼道,“所谓无功不受禄,奴才实在是没有资格拿婕妤的东西,婕妤若想投其所好,还是另选他人吧!”
“公公怎么这么古板?婕妤给您东西真的没有想图什么!”
钟念着急的脱口而出,可张景瑞却没有半点领情的意思,“有没有所图婕妤自己心里清楚,奴才人老不中用,不值得婕妤费这般心思。”
叶菀无奈的笑了笑,面上似有些失落,“记得一位伯父曾与我说过,‘身是本,命是根,忍得一时方能拨云见日’,这世上唯有活得久的人,才能做真正的赢家,不然就算哪日仇人家破人亡,而自身却早已成枯骨,岂不遗憾?”
张景瑞闻言眸中精光一现,不过只一瞬就恢复如常道,“婕妤的伯父倒是个看得开的人,不知您这位伯父姓甚名谁,若是为官之人,说不定老奴还有所耳闻。”
叶菀似有深意的笑了笑,这句话正是当年张景瑞曾说过的,看他的反应,定是想起了这句话。
“是谁公公就不必知道了,我的伯父少说也有十几位,只不过他们中很多都已经不在了,即使有还活着的,恐怕也不认识我了。”
见她面含悲色,不像是装出来的,张景瑞若有所思的垂头说道,“老奴唐突,婕妤昨日刚刚小产不宜过分悲伤,逝者已逝生者就是再悲伤也是徒然,唯有活得更好才能让逝者安慰,婕妤安心养好身体,其它的就不要多想了。”
叶菀颔首微笑道,“公公若真的想让我安心,就收下这盒膏药吧,您不必担心我会以此事来要挟您什么,左右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张景瑞想了想后,接过钟念手中的锦盒,“婕妤既然坚持,老奴若再不收下就显得不识好歹了,婕妤您保重,老奴告退!”说罢弓着身子退到门口。
看着他佝偻如老叟一般的身体,叶菀忍不住出声唤道,“公公!”
张景瑞抬起头,神色略显惊愕的看向叶菀,叶菀不自然的笑笑道,“你也保重。”
虽然有满脑子的疑问,可张景瑞还是低头默默的退了出去,临转身时,余光瞥过门旁的盆栽,没有表情的面上眉梢微微挑动。
透过窗纱看着张景瑞微跛着双腿慢慢离开,叶菀的面上不觉浮起忧色,张景瑞的腿疾比她上一次所见时更严重了,这种陈年旧疾日趋严重,表明张景瑞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想到这些,叶菀的心一阵阵揪着似的疼,钟念单手搭在她瘦弱的肩上,安慰着说,“婕妤不要伤心,瑞伯伯他现在过得还好,每日就在华宫外闱的府邸中看看书,逗逗鸟,比咱们要舒服呢!”
叶菀苦笑了一声,“那些都只是表面罢了,瑞伯伯是个志在四海的人,如今却只能像鸟儿一样,被关在华宫这座牢笼里,慢慢消磨意志,等到意志消磨殆尽的那一天,怕是生命也要走到尽头了。”
钟念默默咬紧下唇,许久才又开口说道,“婕妤您入宫已经一年多了,为什么一直没有找机会与瑞伯伯相认?如果他知道您又活着回来了,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颓废的!”叶菀垂下头没有回答,她不是没想过告诉张景瑞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她没有把握张景瑞一定会相信,此事一旦泄漏引起景玄的怀疑,她们的复仇大计怕终要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