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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宫人对他的到来也不惊奇,纷纷停下了手中本来的活,忙前忙后地在屋子里生火。
从容的眼眸望向窗外鹅毛纷纷扬扬,竟有无法掩藏的失落。
眼角余光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胸口的位置。还不知道,明年的雪,他是否还有缘得见?
连清风道人都挺不过去的黑山巫掌,他也没有什么把握能够熬下去。
香炉炭火已经升好,烘得殿内暖洋洋的。但却不知是谁打开了房门,引得外头寒风袭进,还有少于雪花也被带了进来,落地即融化。
宫人们见到那个开门的人,皆低头退避一旁,不约而同地福身唱礼:“皇上吉祥。”
上官权旁边随他一同而来的太监连忙将手中的黑色绣纹的伞收拢,又上前褪去上官权身上的黑色貂裘大氅。
那个本隐于厚重衣服中的人便显现了出来。发冠精致,横眉斜飞,凤眸幽深,凌厉如刀片的脸廓略带冷意。
他挥了挥手:“都下去。”
宫人应声而退。而那个白衣似谪仙的人却不为所动,他像一座千年的雕像,古朴却吸引人;却又像极了随时都会羽化升仙的得道高人。
上官权不由自主地,就将目光锁定在了他身上。他知道月菲白从小过得苦,但他以为,当银月门阀的势力掌握在月菲白手中之后,月菲白就解脱了。可显然,事实并不是这样。
这万丈红尘,究竟有多薄待他,才能让他对世俗毫不眷恋,白衣脱俗似谪仙?
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月菲白知道上官权来了,但他一动不动,依然坐在软榻上,眸光跟随着窗外舞动的大雪。
上官权眼底闪过一抹冷笑,悠悠说道:“你这是越发不懂规矩了。”
月菲白这才缓缓转过头,波澜不惊道:“你是以师兄的身份叫我来的,若是我行以君臣之礼,那才真的是不懂规矩。”
冷然的眼眸微微眯了眯,仿佛随时都会有铺天盖地的怒火在这冰窖中燃烧。
但,上官权却并没有计较。只见他重新将视线放回了棋局上,修长的手指拈起一颗黑子,落定棋盘:“朕不与将死之人计较。”
不与将死之人计较……
是啊,他是中了黑山巫掌的半只脚踏进了棺材的人。
瓷白如玉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既然如此,那师兄有何指教?”
“能有何指教?”
“若无指教,又何苦等了整整七天?”
上官权那么精于算计的人,怎么可能白白浪费那整整七天时间?而且,从方才进来时,乾清宫外那么大的阵仗,便不难看出来上官权是在预谋着什么。
“老狐狸,”上官权冷哼一声,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世有医仙,莫过于苏州薄家,药仙,则是桃花谷那位无疑,而至于毒仙,是谁你也知道。这黑山巫掌,恐怕毒仙是这天下唯一能破解之人,没有之一。”
一贯平静的面容终于起了点点涟漪,狭长的眼眸微微收缩:“可,毒仙不是失踪多年了么?”
如若能找到毒仙,清风道人又何须死去?
而数年没有一丝一毫消息的人,是生是死都不知,还谈什么寻找?
“是失踪多年,”上官权气定神闲地又落下一子,飞扬的眉梢带着与生俱来的倨傲,“可这天下之大,四海八荒,哪一处土地不是朕的?不过是找一个人而已,你觉得,朕会找不到么?”
月菲白有些错愕,而这突然之间,他也似乎明白了乾清宫外那大阵仗是做什么的。
恐怕这乾清宫上到管事太监,下到扫地宫人,都已经全被换成了暗卫。这还只是暗处,至于明处,就是一排排的御林军了。这一切,均不过是为了能够即使汇报追踪情况而已。
当年清风道人死去时,上官权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太子,自然没有如今这样大的本事。而现在,他贵为九五至尊,他若想诚心诚意做一件事,恐怕连天都会帮他吧?
可,上官权为什么要帮自己?
心里疑惑间,他也就问了出来。
上官权嘴角上扬,抬头看着他。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仿佛预料到了他会这么问似的。
月菲白微微眯了眯眼,他在算计着什么?
上官权向前探了探身子,嘴角噙了抹冷笑:“做个交易吧。”
只见薄如刀片的嘴唇微张但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头的月菲白仔细地盯着上官权,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
随着上官权的唇语说完后,月菲白也明白了他说的什么事。
月菲白皱了皱眉,沉吟了许久,方才慢慢道:“好。不过,我想明天再离开。”
他还要去跟一个姑娘道别。
见他答应,上官权脸上的冷然也融化了些许,只见他右手执黑子,轻扣桌案道:“在你回来之前,朕会帮你顾着月若迎。”
至少月若迎曾帮过他,月菲白一直都没有忘记这恩情,所以三番五次帮她。上官权很清楚这一点。
可他却不知道,如今月菲白与月若迎,恐怕是势不两立的了。
月菲白张了张嘴,想说不用,如果真想让他安心离开,就帮他照顾照顾薄相思。可他还没说出一个字,就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月菲白顺手拈起一旁的白子,落定棋盘。
如此看来,就是一对君臣在对弈的场景,谁也无法想象刚才两人正进行了一场涉及整个大陆经济的交易。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月菲白心里的疑惑也越加浓重起来。
既然上官权在这里与他密谈,那么按理说,他应该打点好了一切,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搅才对。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没有被上官权所限制。
月若迎么?不,不可能。上官权宠溺月若迎不过是因为在重病期间,月若迎持有他的血,能够治疗上官权而已。如今上官权的病已好,需要月若迎这个累赘做什么?
正疑惑间,便听到掀帘的声音,随机一道惊讶的声音传进耳里:“咦?月菲白?你怎么在这里?还有,你去哪了,这几天都见不到你人影。”
月菲白不转身都知道,这是薄相思。
原来,她还不知道银月凌的事。可那日月若迎不是去找上官权了么?而上官权却又恰好在太医院。
虽然心里疑惑不能解,但月菲白却没表现在脸上。毕竟,银月凌的事一抖出去,薄相思就极有可能知道他是当年那个白衣人。她现在不知道,总是好的。他又何必多此一问?
月菲白心下想好了措辞,转过头,想回答她。可当他看到她手中端着的一盅汤时,却如鲠咽喉。
是啊,他怎么忘了,她这是来找上官权的,那么这汤……
“你……”半晌后,月菲白才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可说了这个字后,他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倒是薄相思,看到他盯着自己手中的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皇上身子才恢复,得需要多调养调养,这是我研究出来的养生汤。”
他们怎么……怎么关系那么好了?
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月菲白倏地转头看向上官权,眼里尽是质问!
上官权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眼神,一向冰冷的眼里,竟有了点点戏谑。
他觉得有些好笑,一向从容不迫的月菲白也有情绪过激的一天。
这,真的只是因为薄相思持有《薄家医经》么?只是因为她是他恩人的女儿么?
上官权没有回答他,而是对着薄相思招了招手,让她过来。随后慢条斯理地打开汤盅,一勺一勺喝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月爱卿该动身了。”半晌后,上官权凉悠悠来了这么一句。
“你要去哪?”他旁边的薄相思眨了眨眼。
月菲白神情有些恍惚,看了看喝汤的上官权,又看了看问话的薄相思,最后魂不附体地答道:“天山……”
之后,他就下了软榻,向门外走去。那个一向从容淡定的人,在这一刻,竟然步履紊乱,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你喜欢月菲白?”上官权突然来了句。
“谁说的?”薄相思出口否认。
上官权低低笑了,舀起一勺汤喂给薄相思。
可是,他好像喜欢你呢。
谁都不知道在七天前,上官权去给薄相思贺年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竟导致两人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月若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天她突然闯进,还没说出一个字,就被上官权拉走了。她不是没想过收拾薄相思,可她却发现,这一次,不一样了。
薄相思竟然被晋位为上官权的贴身女医。御前的人,就算是一个扫地丫鬟,也不是她月若迎能够指使的。
所以她总想探究,总想找出这其中的因果,重新获得宠爱。
因此,当她知道薄相思端着汤盅进入乾清宫后,就马上收拾了一番,一个人晃悠着去了乾清宫。
好巧不巧,当她刚刚到乾清宫门前时,月菲白恰好从里面出来。
因为银月凌的事,月若迎始终是有些心虚的。所以她低着头,退后了几步,想避开月菲白的视线。
但,月菲白若想看到什么,又岂是月若迎想避开就能够避开的?他缓缓抬头,看着四五步远低着头的锦衣女子,慢慢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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