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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如此,会触动多少人的利益?”
说他无情也罢,谢琅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个冷血的,要不是为了温鹤绵,他甚至压根没想过要成为一个明君。
太傅和他是不一样的。
她总是心太软,和周围的人,都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不管是之前提过一嘴的让女子入学,还是如今这个想法,说出去都是相当惊世骇俗的。
一个不慎,她就容易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现在还有宁贺褚挡着,来日他们除了宁党,就会有人调转口风,来攻讦她。
人人都说权臣自由,但只有身处其位,才能体会到身不由己。
谢琅的顾虑温鹤绵都明白,她抿了下唇:“我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做更多。”
学历史的,该比谁都明白,不能强行推动历史进程,就连温鹤绵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生出这些想法的。
温鹤绵弯着唇笑:“好歹也是个权臣了,总要恣意些吧。”
温鹤绵与谢琅的亲近可见一斑,换做别人,可不敢当着帝王的面直接将这些话说出来。
“就像先前那样,只是偶生所感,来告诉陛下一声。”温鹤绵语气柔和,像是潺潺流水,润人心脾,“我确实有点冲动了,不过这些都可以作为以后改革的一个方向。先说了,我并没有为他求情的想法,该怎么处罚,我不插手。”
有些先例不能开。
就算费元确实情有可原,他的妻子也确实可怜,但仍不能免责。
有一就有二,倘若他这次侥幸逃脱,以后也会出现不少人试探着去钻漏洞。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要直接从源头杜绝所有人的歪心思。
谢琅歪了歪头,嘴角出现淡淡的笑容:“太傅向来明是非,我没担心过你会替他求情。”
温鹤绵清冷淡漠,端庄如月,最是心软也最是无情。
她对大部分人都抱有怜悯之心,可在得知谢琅对她的情愫后,所做出的反应也是果决而冷静的,推开他。
是好事,也是坏事。
谢琅从不担心有谁会走入她的心底,况且在他看来,京中目前也没谁能够配得上她。
可一视同仁的,他也被排除在外,只能耐着性子,温水煮太傅。
不管日后能不能达成,说出来后要觉得舒服许多。
念着来都来了,温鹤绵踌躇半晌,还是说出自己的打算:“陛下有没有想过,日后让谁来接任吏部尚书的位置?”
谢琅脸上笑容凝固:“太傅不是当的好好的,为何要考虑这事?”
垂下的衣袖里,掌心不由自主地握紧,指甲仿佛要嵌进肉里。
温鹤绵疑惑地一挑眉:“不是说要我暂代吗?如今底下的人能顶事儿了,正好趁着不太忙,赶紧换了人手,早早接过不好吗?”
要是等到年末再临时上手,温鹤绵不疯,接她活的官员也要疯了。
谢琅眼神晦暗,看上去情绪不太高的样子:“太傅一直在这个位置上不好吗?换了别人,我真的不放心。”
温鹤绵平和与他对视,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累。”
“再说了……”
温鹤绵语调一转。
“朝廷中新鲜血液多了,陛下始终是要信任别人的,总不能全都靠着我?要是有朝一日我离开了,那还不乱成一锅粥?”
温鹤绵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她说这话的时候轻轻松松的。
但对面少年的神色却霎时变得可怕起来,晦暗的眼神更沉了,仿佛潜藏着风暴般,声音都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眼眶似乎也红了红:“离开?太傅是想抛下我,去哪里?”
试探的话出口,温鹤绵就不可能收回了。
然而见到此情此景,她还是愣了下。
还没反应过来,少年已经迅速逼近了她。
他从未这么出格过的,用力抓住了温鹤绵的手腕。
可仔细观察,又发现那力道是克制着的,像是生怕伤了温鹤绵一分一毫。
此刻,温鹤绵全然被笼罩在了谢琅的气息里。
那双带着侵略性的眸子定定注视着她,声音颤着:“还是说,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太傅失望了,太傅才想要离开?”
不,反倒是因为他做得太好了。
好到温鹤绵在安排好一切后,都敢放心离开了。
温鹤绵抿抿唇,莫名有点慌了:“不是,我只是说个假设,没有真的要离开。陛下,放开!”
温鹤绵力气比谢琅小,可要真的动用武力,未必不能挣脱开,但那样容易两败俱伤。
而她,不愿意伤到谢琅。
“我不。”谢琅眼睫颤动了下,呼吸急促起来,他殷切看着温鹤绵,低声恳求,“太傅,不要离开我,假设也不要有。”
那样的假设,光想想就和噩梦似的,心口呼啦啦泛着疼,更别说是温鹤绵亲自从口中说出来的。
温鹤绵已经后悔提起这茬了,她无奈:“好,我答应,所以现在,能放开我了吗?且不说男女授受不亲,陛下,我还是你的老师。”
一个试探而已,小崽子跟天要塌了似的。
温鹤绵惆怅,明明以前看着挺正常的,现在怎么养出的这性子啊?
谢琅的眼眶依旧是红的,只是听到温鹤绵这话,情绪明显好转许多,终于是听话地放开了她的手。
声音带着些许不自觉的哽咽:“以后不准说这话了。”
“知道了。”
温鹤绵不自觉地垂下目光,有点心虚,看着手腕上留下的红印子,默了。
谢琅站在她面前,没有后退。
大概是在整理自己的情绪,许久都没开口说话。
在温鹤绵都即将忍不住开口的时候,听他哑着嗓音说:“更换吏部尚书的事,我会再考虑。时辰不早了,太傅先回府吧。”
这还是谢琅第一次开口赶人。
温鹤绵看了眼外边明朗的天色,点了头:“好。”
谢琅往后退了几步,温鹤绵顺利站起来出去,因为方才发生的事,她脚步难得有些慌乱,飞快消失在了谢琅视线中。
谢琅盯着自己刚才抓着温鹤绵的手,眼底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他听得出温鹤绵的试探,可是怒火还是不自觉翻滚起来,生出许多想法。
要是能让太傅永远留在他身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