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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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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二月底,天气依旧寒冷,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长,世界仿佛被凝结在了某个时刻,不再变化。城市里的人甚至会担心春天是不是再也不会来,直到昨天晚上,终于响起了雷声,城市似乎有了要破冰的迹象。

    本来已经陷入僵局的案件因为梅丹的死又有了新的转机……

    缅甸那边的卧底传来消息,梅丹只是代言人,她身后是金三角地带的一个大军阀。原来那批货一直都不是属于坤泰的,坤泰死后,军阀一直在寻找这批货的下落,逼迫梅丹把货交出来,梅丹这才铤而走险来到w市,不管不顾一定要木如夜按时交易。现如今梅丹死了,木如夜也算是作茧自缚,军阀那边的人直接找到了木如夜,他依旧得把那批货送到边境去。

    木如夜如果拒绝军阀的要求,势必会让自己和家人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军阀可不像梅丹那么好对付,可他若是同意那边的要求,警方则已经部署好了行动,只等他行动就能将他和其他案犯一举抓获……

    __________

    葛平秋察觉到最近木如夜情绪有些不稳定,甚至有时候会失控,对下属发脾气。虽然木如夜一直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是他一向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表达喜怒从来不是因为真实情绪,而是因为场合需要,所以他这样子不能自控,因为一些小事就生气,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能控制的事情。

    葛平秋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会有什么影响,这让她忧虑起来,因为她怀孕了,她不知道这件事在这个时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该不该告诉木如夜,这个消息会让他快乐,还是会让他更加焦虑。

    连着几日她都睡得不是很好,葛平秋怀孕的反应有些强烈,孕吐的情况很严重,她一般都是尽量避着木如夜的,可是今天早上她一醒过来就不舒服,实在忍不住,跑到卫生间里干呕被木如夜见到了。

    葛平秋走出卫生间的时候木如夜正站在衣帽间的镜子前系领带,他背对着葛平秋,微微蹙着眉,看葛平秋靠在门边,透过镜子看着木如夜,他的眼圈有些黑,这几天他似乎也没有睡好。

    所以,她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身体不舒服么?我叫司机带你去医院看看吧。”木如夜也透过镜子打量着葛平秋,皱着眉说:“这几天见你脸色不怎么好,吃得也少。”

    “我怀孕了。”葛平秋忽然说。

    木如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但也并没有停顿太久,便又快速地把领带系好,他什么都没有说,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任何的变化。

    葛平秋把西装外套递给他,木如夜穿上,对她说:“晚上有应酬,可能会晚点回来。”

    “好。”

    葛平秋送木如夜出门,他照例在她额头上吻了吻,关上门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葛平秋一个人,她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给好友发信息道:“他什么都没有说。”

    “不可能吧,一点反应都没有吗?你确定你说清楚了。”

    “我直接说我怀孕了,还要怎么更清楚的吗?他连我怀孕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确定的都没有问我。”

    “你确定他听清楚了?”

    “我确定。”

    “那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一直都不想要孩子。”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没关系,我想要就够了。大不了生了我自己养就是了。”

    “什么意思?他还能为了这事儿跟你离婚吗?你们家又不缺钱养孩子,你还打算当单亲妈妈啊?”

    “真的走到那一步我也不怕。”

    嫁给木如夜的时候葛平秋就知道,这条路的终点不定,她本来就没有指望他给她天长地久。

    今天上午学校有课,葛平秋起身换了衣服开车去学校,她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女人,不会为了一件事停留太久。

    葛平秋的课教室里从来都是坐得满满的,空位不多,她注意到今天空位似乎更少了,她往后排一看,见到了徐山。他什么时候回国的?

    徐山对葛平秋笑了笑,葛平秋面无表情地挪开眼睛,心里有些厌烦。这个男人真的是不干不脆,也不知道自己当初到底喜欢他什么……

    上完课葛平秋就被学生围住了,她耐心地解答完所有人的问题时,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徐山站在一旁等着她,葛平秋无奈地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他立刻就跟了过去。

    “平秋,我们谈谈。”

    葛平秋伸出手来,晃了晃手上的戒指道:“我结婚了。”

    “我知道。”

    “据我所知你也已经结婚了吧?你们好像孩子都已经生了,我们还是避嫌一点比较好。”

    徐山一脸的尴尬,苦笑道:“平秋,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现在连好好跟你说句话都不行吗?”

    “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所以也没有什么话要对你说的。”

    葛平秋一脸的厌烦,想要走,却被徐山一把抓住了。

    “你陪我说说话,我以后就不来烦你了。”

    葛平秋叹口气,徐山这个人性格又软弱又纠结,只怕以后还要纠缠,只得点点头道:“行吧,反正我也要吃午饭。”

    两个人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清静的餐厅,徐山点了菜,葛平秋埋头吃饭,一句话都不多说。

    徐山问:“你最近好吗?”

    “好啊。”

    “我不好……”徐山道。

    葛平秋在心里冷笑,问道:“你妻子不是刚刚生的孩子吗?你家里不是一直催你生孩子么,现在有家有子还有娇妻,有什么不好的?做人不要太贪心。”

    学校是个封笔的环境,什么消息都传得很快,别说这种八卦了。葛平秋其实知道,这件事情让徐山和她都保守议论,但是她不怕,她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她,但是徐山是个爱面子的人。虽然葛平秋一个字都没有跟人说他们为什么分开,但是徐山搞了一个学生,还让人家大着肚子跟她结婚,大家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私下里的议论都不大好听。

    “你知道她暂时休学了吧?”徐山问。

    “嗯……”葛平秋随意地应了一声。

    他太太的倒是个聪明人,知道现在穿得难听,干脆休学在家带孩子,等过两年孩子大了在准备博士论文的事情也是一样的,反正也不是没有人养。

    徐山眼里流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道:“她现在就想呆在家里当教授夫人,学业也荒废了,一点忙都帮不上,就知道买东西,她不知道我压力有多大。”

    这一点葛平秋是知道的,都以为当老师很轻松,其实在学校里压力是很大的,每年为了申请科研经费,大家都有许多学术指标需要完成,中青年教师之间的竞争有很激烈,像是徐山并不像别的老师,有出国读博的经验,他的博士是在国内读的,本来是不符合留校资格的,还是靠着她父母的关系才留在了学校里。

    虽然葛平秋没有跟自己的父母说过什么,但是想也想得到,他找了她的学生,还搞大了人家的肚子,未婚先孕,闹得沸沸扬扬,即便她觉得无所谓,她的父母肯定还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徐山在学院里日子大概也不大好过。

    “等孩子大一点,她把博士学位拿到也出去工作之后,你的压力应该会小一点,也就这一两年,忍忍就好了。”

    “她能帮上什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学术水平,也就混个毕业吧,还能留校吗?她一个县城里来的女孩子,家里有没什么能力,根本帮不到她的工作,到时候还不是得我来想办法给她找工作,你也知道我一切都是靠自己,也没有那么多关系,你说我哪里有那么多办法?”

    葛平秋冷笑起来,问:“你该不是要我帮你太太找工作吧?”

    “当然不是!”徐山立马否认,他低着头,握着手里的茶杯,苦笑道:“我还没有无耻到这个地步……”

    葛平秋继续吃饭,并不想安慰他。在前女友面前抱怨自己的妻子,而且这个妻子还是前女友的学生,当初他们关系之中的第三者,这么没有可笑的事情也只有徐山做得出来,难不成他就没有别的朋友可以听他抱怨了吗?

    徐山给葛平秋夹菜,葛平秋一点都不想吃他碰过的东西,放下筷子不吃了。

    “饱了。”葛平秋问他:“你还吃吗?”

    徐山摇摇头。

    “服务员,买单。”葛平秋叫道。

    “我来!”徐山买了单,又说:“再坐一会儿吧……”

    葛平秋看了看时间,打了个哈欠,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道:“我要会办公室睡午觉了,你有什么事情快说。”

    徐山关切地看着葛平秋,问:“我看你脸色不好,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葛平秋心里对徐山不耐烦到了极点,放下手里的茶杯,冷冷地说:“你今天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能不能直接一点?”

    徐山一把抓住葛平秋的手道:“小秋,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葛平秋哭笑不得地看着徐山,真的是找不到任何语言来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阵阵地犯恶心,她竟然在这个男人身边睡了那么多年,竟然改跟他肌肤相亲过,真是不堪。

    不知道是徐山太让葛平秋恶心了,还是孕吐的反应说来就来,她又吐了。

    “你……你还好吧?”

    葛平秋摆摆手,叫服务员过来收拾,然后留了点小费给人家。

    “我没事儿,就是你恶心到我了而已。”葛平秋对对面已经呆住的徐山笑了笑道:“徐山,别抱怨你太太了,知道吗?你就配跟你的太太生活在一起。你要是再找我,我就让我爸妈想办法把你从学校开除,我说到做到,你了解我的。”

    葛平秋拿起包离开了餐厅,中午的阳光还不错,实验室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她嘱咐了自己带的博士生就开车回了家。

    她觉得心里一阵舒畅,因为她刚刚才发觉自己逃脱了多么可怕的人生。

    生活有时候一片混沌,很容易被迷惑,糊里糊涂地就顺着人流走,等到了悬崖边才意识过来,可往往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身后是还在往这里挤的人潮,后面的人看不见悬崖,只知道被推着往前走,不断地有人从悬崖跌落,却还以为这就是生活该有的结局。

    葛平秋飞快地开着车,只想赶快回家,她觉得侥幸,真侥幸。

    __________

    晚上木如夜回来的时候葛平秋已经睡着了,怀孕之后她睡得都很轻,她没有睁眼,听到木如夜在她床头放了一样什么东西,然后才去浴室洗漱。

    葛平秋睁开眼,见到枕边放了一只泰迪熊玩偶。

    那是一只棕色的玩偶,世上有许许多多这样的玩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知道有多少小孩子的床头都有这样一只玩具熊。

    葛平秋捏着那只玩偶,怔怔地看着它,她笑了笑,轻轻地摆弄了一下玩具熊的领结,她心潮澎湃,可她从来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再汹涌的感情,也只能像溪水一般缓缓的、清清的、浅浅的流泻。

    木如夜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见到葛平秋正靠在床边,看着手里的那只玩偶发呆。

    “我吵醒你了吗?”木如夜问。

    葛平秋摇摇头。

    木如夜走到她身边坐下,从后面拥住她,轻声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小时候从来没有过玩偶,你心里其实一直都很想要一只泰迪熊。”

    葛平秋笑了笑说:“可我现在都长大了,早就不需要玩具熊了。”

    “是有些迟了。”木如夜的手轻轻移到葛平秋的小腹上道:“但是对她来说还早。”

    葛平秋掉下一滴泪来,泪水滴在木如夜的手臂上,木如夜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地抱着她。葛平秋其实很想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来感谢自己的丈夫,可偏偏他们两个都是感情内敛的人,最激烈的感情都放在心底,说不出山盟海誓的话,也永远不会深情款款地说我爱你。

    “谢谢。”葛平秋说。

    “是我应该谢谢你。”

    “我以为你不想要呢。”

    “也没有想不想,只是暂时不在计划之内,但是来了就来了,来了我们就接受,有孩子肯定是好事……”

    葛平秋放下心来,心情轻松了一些,问:“你觉得男孩子好还是女孩子好?”

    “女孩子吧。”木如夜说。

    “为什么?”

    “只养过女孩子,比较有经验。而且女孩子可爱一些,男孩不可爱,又脏又闹,越大越不可爱,不喜欢男孩子。”

    葛平秋忍不住笑起来,道:“你这是养妹妹养上瘾了。”

    木如夜沉默起来,他还是不大愿意提起如愿。

    “你怎么不说话了,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理如愿了吗?其实你知道的,站在如愿的角度,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她已经尽力了。”

    “这样对她比较好。”木如夜干脆地打断了这个话题道:“睡吧,早点休息,我安排了明天去做孕检,我陪你去。”

    葛平秋知道木如夜这样说,就是不想再谈了,她识趣地闭了嘴。关了灯,两人相拥而眠,房间里静悄悄的,但是她知道,木如夜并没有睡着。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葛平秋问。

    屋子里很安静,葛平秋以为木如夜不想回答,闭上眼准备睡觉的时候,木如夜却开口了。

    “是有些事情很麻烦,你放心,我会解决好的。”木如夜顿了顿,运气坚定地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孩子,你安心。”

    “我没有不安心,我只是希望你能高兴些。”

    “我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我向来是做最坏的打算。有什么路就走什么路。”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葛平秋闭上了眼,快要睡着的时候,木如夜却忽然说:“我可能会离开中国一段时间。”

    葛平秋一下子就清醒了,她有些不安,问:“离开多久?”

    “不知道。”

    “去什么地方?”

    “可能会去非洲。”

    “是金矿出了什么问题么?”

    “不是。”木如夜沉默了一会儿才解释道:“本来想带你走的,但是现在你怀孕了,还是留在国内比较好。”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本来是下个月。现在我想再看看,总得看到孩子出生吧。”

    葛平秋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木如夜这一回走了可能不会轻易回来。

    “是国内有什么危险吗?”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有危险的……还有如愿……我走之前,国内的事情都会处理好,也会安排好你们的生活。”

    葛平秋的手轻轻移到了自己的小腹上,问:“我们以后怎么办……”

    “你指多久以后?”

    “孩子满月的时候,一岁的时候,读书的时候,谈恋爱的时候,结婚的时候……”葛平秋的语气有些激动,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来,说:“你总得让我知道事情到底有多严重吧……”

    木如夜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如果以后我不能照顾你和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她没有问木如夜为什么突如其来地这样说,她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真实的回答,她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葛平秋对一切都早有心理准备,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自己养啊,又不是养不起。”

    “你父母那边你准备怎么交代?”

    “没什么可交代的,我自己的人生我对自己交代就够了。”

    “那以后呢?”

    这一回轮到葛平秋道:“多久以后?”

    “我要是再也不回来,你怎么办?”

    “你不用惦记着一定要回来,因为我不会等你的,无论你是走一年还是两年,还是十年,还是一辈子,我都不会等你。我可以跟孩子两个人过,要是遇到了别的什么合适的人,说不定也会三个人过,以后还有可能四个人过,生活的事情谁知道呢……”

    木如夜笑起来,无奈地说:“你这样说,不怕我伤心吗?”

    “不跟你开玩笑,木如夜,你记着,我不会等你,我不是非要你才能活。我们能一起生活就一起过日子,可是如果我们没有那个缘分,就各自管好自己。没有你我一样活得好好的,你没必要歉疚,没必要惦念,更没必要为了我或者孩子回来。孩子有我,我会好好养育她,把她养成一个很好的人。她跟我一样不需要你,没有人规定小孩子非要爸爸才能长大。你不用管我们,你只需要顾好你自己,好好地活着。有你很好,没有你我也不怕。”

    “是啊,你什么都不怕。”木如夜的声音轻轻的,又沉沉的。

    葛平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也有怕的事情。”

    “你怕什么?”

    怕你不得善终。

    可是葛平秋没有说出口,语言有魔力,说出口就恐怕会成真。

    “怕孕检。”葛平秋说。

    木如夜笑起来道:“放心吧,我们的孩子会很健康的。”

    葛平秋转过身,面对着木如夜,伸出手抱住了他,两个人静静地拥抱着彼此,各自怀着心事入睡了。屋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天气乍暖还寒,春天不知怎的,迟迟都不肯来。

    __________

    如愿的日子照常地过,没有消息对于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过完新年单位又忙起来,如愿在这个时候收到了周晖杨教授的邀请。联合国计划署要开战一个新的项目,想要邀请周教授的团队参与。那次在瑞丽的人类田野调查项目里,如愿的表现很得周晖杨的赏识,再加上她本身就有跟联合国一起工作的经验,所以周晖杨非常希望如愿能够加入自己的团队。

    其实如愿也有些厌倦在单位里的日子,她本来就是个心野的人,在单位的大院子里呆久了难免厌倦。可是这回离开恐怕以后就跟稳定的生活没什么关系了,她不追求稳定,可心里对这个城市还有很多的惦念,一时间她没办法下决心。

    “这边我还有些私人的事情没有处理完。”

    “我们这个项目组要筹备一段时间,这是一个长期的项目,你三个月之内答复我都可以。”

    三个月么?

    如愿不知道三个月之内会不会有一个结果给她,她甚至暗暗希望永远都不要有结果,就一辈子这样悬而未决也没有关系。

    “我不确定能不能三个月之内解决……要不您还是先找别人吧,不要耽误了您的项目进展。”

    “没关系的,你慢慢考虑,这是个十年计划,以后肯定会不断吸纳人员,所以就算你现在脱不开身,以后想再参与进来也不是不可以,我的团队里随时都有你的位置。”

    “谢谢。”

    如愿挂了电话,继续处理野县的事情,说不定过两个星期又要出差,单位里没结婚没孩子的人就她一个,只要出差的活儿一般都得落在她头上。

    报告交了过去,快下班的时候如愿被她的大领导叫到了办公室。

    “是野县的项目有什么问题吗?”如愿很少被大领导单独叫进办公室,她在单位里一向是那种埋头干活的人,不搞什么人际关系,也跟领导没什么私下的交往,甚至单位聚餐都去得不多。

    “没有,你的工作还是做得很好的,我非常放心。下周呢,我打算叫你带个队伍,由你当负责人。”领导说。

    如愿有些惊讶,领导怎么忽然对她这么好。

    “听说周晖杨找过你是吧?”

    如愿了然苦笑,果然事出有因,看来这世上真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这个老同学也真是的,来挖我的爱将。”领导又说。

    如愿尴尬地笑了笑,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领导的爱将的,明明就是什么脏活累活都落给她,她就是单位里沙和尚。

    “小木啊,你放心,你一直以来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马上单位要评职称,你的名额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你放心,你在我们单位还是前途很光明的。”

    “谢谢领导。”如愿不怎么会场面话,只能尴尬地道谢。

    “对了,你今天晚上有什么事情吗?”领导问。

    如愿摇摇头。“没什么安排,回家就准备一下下周出差的材料吧,这毕竟是我第一次当项目领导,还是要多准备一下……”

    “不急不急,你叫你手下的组员给你准备前期资料嘛,你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晚上跟我一起去吃个饭,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如愿有些惊讶,但是领导邀请也不能不去。去了才知道领导是给她安排了相亲,要给她介绍对象,大概是觉得她在这边有了家就不会跟着周晖杨跑到国外去了吧。如愿哭笑不得,只得尴尬地应酬。

    对方是个大学讲师,外表除了“长得挺老实”如愿找不出别的词语能够形容他,或者勉强当做优点的。完全不会聊天,如愿每分钟要在心里原谅他六十次才能跟他继续聊下去,每分每秒都觉得跟这个人聊不下去。

    他问如愿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如愿答道:“没什么特别的爱好……”

    “还是要培养一些业余爱好的,尤其是一些积极有益的业余爱好,不能只是逛街、看韩剧。像我就有很多爱好,看书啊,看电影啊,跑步啊,打羽毛球啊,唱歌啊……”

    如愿笑了笑算是回答。

    “你也爱看韩剧吧?看你就是那种喜欢欧巴的女孩子。”

    如愿最自己说这是领导介绍的人,不能拉脸走人,要忍。

    “有好的就看,也没有特别只看韩剧,也没有不看。”

    “我就从来不看韩剧,我只看美剧。”大学讲师有些轻蔑地说:“韩剧和国剧我从来都不看。”

    “呵呵……”如愿干笑两声道:“是吧。”

    行行行,你只看美剧,你高级,你全世界最牛逼,看个电视剧还能分出个三六九等来,真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

    “你平时看书么?”大学讲师又问。

    “看。”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书?”

    “什么都看。”

    “最近在看什么呢?”

    “阴翳礼赞。”

    讲师似乎没听过,笑了笑问:“讲什么的?谁写的?”

    “审美。谷崎润一郎写的。”

    讲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最近在看莫言的书,他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他的书可写的真是好啊。不像现在的很多网络小说,看着完全就是浪费时间。你不觉得现在的人都太浮躁了吗?像我们这种可以静下心来读一些有意义的书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如愿笑了笑,半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

    你高级就高级,不要拖上我。

    “我们一会儿去看电影吧?”讲师提议。

    如愿拒绝道:“算了吧,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而且我要回去准备一下出差要用的材料。”

    “都下班了干嘛还忙工作的事情?”

    关你屁事。

    “我爱工作。”

    “女孩子,工作不需要那么拼命嘛……”

    如愿终于忍无可忍了,笑眯眯地问:“当然要,不拼命就会沦落到跟你相亲的地步。”

    大学讲师一时呆住,如愿拿起包就走了。

    这顿饭吃得如愿相当煎熬,本来也不觉得出国一定有什么好,现在倒是觉得还是不要回来日子过得比较有尊严,不至于被安排着跟一个傻逼相亲。一般相亲的对象,就反应了媒人眼里你是什么模样。大概在领导眼里,她就配得上一个傻逼吧。

    等如愿出差回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周,寒冷褪去了一些,领导总在问如愿什么时候再跟那位老师出去,要她多给人家一些机会,不要太挑剔什么的。如愿含笑听着,心里却很反感,她不知道她结不结婚,挑剔不挑剔,喜欢什么样的人跟自己的工作有什么关系,用得着领导管么?

    如愿一向是不会职场里的那一套的,假笑也笑得很敷衍,领导看得出她不爱听,便也不说了,只说下一回有别的合适再给如愿介绍。

    “不用了,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我就想好好的工作,我也不想接触人,下了班我就想在家里安安静静地呆着。”

    领导看着如愿,刚想再说话就被如愿抢白道:“我知道您觉得我年纪不小了,我知道您觉得女人要生了孩子才完整,但是我这么努力工作,为的就是我不用跟您介绍给我的那些个男人在一起。”

    领导没想到会被如愿这样噎,憋了半天才说道:“你这张嘴啊……”

    “我是不大会说话,但是您放心,工作我都会好好做的。”

    领导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点点头,语气冷淡地说:“行吧,你先回去做事吧。”

    如愿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她觉得把领导得罪了也没什么不好的,不当他的爱将,以后估计就不会给她介绍对象了,顶多把那些累活都安排给她,反正她一直都在做那些没人爱做的事情,无所谓。

    离下班的时间还有快一个小时,但是单位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开始离开了,这样的单位就是这样,铁饭碗,赚不到多少钱,不出原则性问题也不会有人辞退你。如愿今天也不想在单位呆,提早收拾东西就离开了办公室。

    走到楼下,如愿见到有个女人站在收发室,正在跟门卫询问这什么,她觉得那个身影有些眼熟,仔细一看,竟然是葛平秋。

    “小秋?”

    小秋带着如愿去了一家人不多的餐厅,餐厅很安静,只有几桌人,她们刚刚落座不久,就有一对情侣走了进来,在他们旁边的桌子上坐下,态度亲昵,开始旁若无人的亲亲我我,弄得如愿都不好意思往他们的方向看。

    不知道怎么的,如愿觉得今天一切都怪怪的,包括旁边的那对情侣。葛平秋也说不出是哪里很不自然,虽然小秋跟平时一样跟她谈笑,但是如愿总觉得她有些过于热络开朗了,不像她的个性,反倒是显得很奇怪,所以如愿觉得小秋似乎在掩饰些什么。

    “我哥哥最近怎么样?”如愿有些不安地问,她怕是不是哥哥出了什么事情。

    “挺好的,前几天出差了。”

    “真的?”

    “当然,要不然我怎么敢来找你……”

    “也是,我哥那个人很顽固,没有那么快对我消气,之前连信息你都不敢回我的……”如愿无奈地叹一口气道:“我哥哥大概是再也不会想见我了吧……”

    “你哥哥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回头的,唉……我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明天我去产检,趁着他心情好,我再跟他说说吧。”

    “产检?”如愿惊讶地问:“你怀孕了?”

    “嗯……马上三个月。”葛平秋笑眯眯地说:“你要当姑姑了。”

    如果不是因为在公共场合,如愿恨不得抱着葛平秋哭一场!这段时间如愿总觉得日子过得特别难,什么都不顺,现在她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真好,哥哥肯定也很高兴吧。什么时候做产检?”

    “明天要去做b超。”

    “我哥出差了,要不我陪你去吧?”

    葛平秋尴尬地笑了笑,无奈地说:“你哥哥说明天会想办法赶回来的,你们要是在医院遇到了只怕又要不开心,这段时间还是先不要见面吧……你放心,无论你哥哥怎么生你的气,你总是这个宝宝的姑姑,这是不会变的……”

    “我知道的,我就希望哥哥能好好的,能……”如愿把话憋了回去,她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不合适,无声地叹息,只是说:“记得把b超的照片给我看呀。”

    “好,一定的。”

    两个人离开了餐厅,慢慢地在路上走着,路过一家糕点店,葛平秋领着如愿进去买了好大一盒子的曲奇饼干,然后递给如愿说:“给你,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家的曲奇饼干。”

    如愿没有很喜欢曲奇饼干啊,她有些愣住,刚想开口,却见到小秋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如愿只得莫名其妙地把蛋糕接了过来。

    “小心一点拿。”葛平秋说。

    如愿莫名其妙地拎着一盒子饼干,心里越发纳闷儿,想问可是小秋又很快扯到别的事情上去了。两人上了车,小秋又说:“把东西放在后座上吧,路上还有一会儿呢。”

    如愿便又把东西放到了后面,真是奇怪,刚刚还叫她拿好的……

    到了如愿的小区,葛平秋跟她道别,然后说:“你座位下面的饼干不要忘记拿。”

    如愿更懵了,饼干不是被她放在后座了吗?她疑惑地低头一看,果然见到脚边有一个袋子,跟那曲奇饼干的包装一模一样。如愿拿出来,感觉重了特别多,却也很识趣地什么都没有问。

    “那我回去了,你记得帮我跟哥哥说点好话。”如愿说。

    “会的,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__________

    如愿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饼干盒子打开。打开盒子的那一刹,她吓了一跳,里面装的全部都是现金,如愿数了数,有二十万人民币,还有一沓大面额的美金,大概是五万美金的样子,她把钱拿出来,发现夹层下面还有一把小□□和一盒弹药……

    如愿呆呆地站在桌边,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如愿冷静下来,合上饼干盒,拿到自己的卧室放好,不放心,又找出钥匙把盒子锁在了床头柜里。

    她的心情一时没办法平复,但是她知道自己现在最好不要表现出任何反常来,所以她打开电脑逼着自己继续投入工作,然后照常发邮件给同事,安排下周的工作,做完这一切她又按照平时的时间,正常地去洗澡睡觉。

    如愿没有联系葛平秋,也没有问盒子的钱有什么用途,既然她如此迂回的把这笔钱给她,她就不该声张。

    她躺在床上思索着这件事情,小秋今天奇怪的表现都有了解释,大概她是做给什么人看的吧。她们是不是被人监视着?是什么人在监视她们,梅丹那边的人,还是警察那边的人。

    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晚上如愿睡得很不好,她梦见了哥哥,梦里哥哥浑身是血,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胸口有一个血窟窿,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如愿猛地惊醒,醒来满脸都是泪水,看看时间,不过才睡了一个小时而已,刚刚过十二点,还不算太晚,如愿坐在床边再也睡不着,她也不敢开灯,怕被察觉出异常来,她就坐在黑暗里,听着时钟一秒一秒走动的声音。

    也不知坐了多久,她终于听到家门被打开的声音,如愿走出房间,见到一个人站在黑暗里。

    做医生的如愿的鼻子很敏感,空气里有些许的血腥味儿。

    “你受伤了吗?”如愿问,

    两个人都一直在黑暗里,所以早就适应了光线,都认出了彼此的身形。

    “小伤,已经处理过了。可以给我倒杯水么?”

    如愿立刻去厨房给哥哥倒了杯水,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开灯。

    屋子里黑漆漆的,木如夜接过水,笑起来道:“我身边的女人都很聪明。”

    “哥,你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木如夜一口气喝完水,疲惫地倒在沙发上,道:“你什么都不要问比较好。对了,我送你的项链还在么?”

    如愿点点头,立刻从脖子上取了下来。

    “这个吗?”

    “哥哥先借用一下。”

    “你拿去就是了。”如愿有些疑惑地问:“这个项链很值钱吗?”

    木如夜笑起来道:“几百万吧。”

    “几百万?!”如愿惊讶地问:“这么贵重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还每天戴脖子上,这么危险!”

    “告诉你就没有意义了。”木如夜叹一口气,抓住妹妹的手道:“对不起,送你的东西我又要回来……我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暂时不能回家……”

    如愿大概也能想到,她忽然意识过来,猛地站起来道:“哥,你等一下,小秋有东西给你。”

    如愿立刻进屋把那个饼干盒拿了出来,然后翻出一个背包,准备给哥哥装钱。

    木如夜打开饼干盒一看,也有些惊讶,疑惑地问:“小秋为什么会来找你?她怎么跟你说的?”

    “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就是今天来找我吃饭,说了她怀孕的事情,表现得都很正常,应该没有被怀疑。她走的时候给我买了一盒曲奇饼干,但是却在车上给我换成了这一盒子钱,我想她应该是猜到你不能回家,有可能回来找我吧……”如愿把钱都倒出来,看了一眼那个夹层,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道:“这个应该也是她给你的吧……”

    木如夜立即把枪别在身后,藏在大衣里。

    “你不会杀人吧?”如愿有些担忧地问。

    “我只是自保。”

    其实如愿也知道,有的事情不是哥哥一句话能决定的,到了那个时候,谁都控制不住会发生什么,她问这个问题只是自欺欺人地想给自己一个心安。

    她迅速地给哥哥装着钱,她自己也放了一些现金在家里,也全都给哥哥装了进去。对于哥哥她没有别的期待,她就希望他能安安全全逃得远远的。

    看到给自己装钱的妹妹,木如夜苦涩地笑了笑道:“你跟小秋都很聪明,有你们我很幸运。”

    如愿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苦笑起来,她们是都很聪明,可是哥哥有时候却很糊涂,但是她们没有办法,就算全世界都要与哥哥为敌,她和小秋也只能站在哥哥这一边。

    “给你。”如愿把背包递给哥哥。

    “我走了。”

    木如夜背上包就走,到了门口,他犹豫了一下,走过来紧紧抱住了如愿。“如愿,帮我照顾小秋和孩子。我会回来的。”

    如愿觉得一阵鼻酸,抱着哥哥嚎啕大哭起来。

    “哥,不要回来了,走了就别回来。”

    她想起小时候的离别,她在站台,哭着求哥哥不要送他走,哭着请求不要别离,可如今,她却哭着求他不要回来,求他再不与他相见。

    木如夜苦笑起来道:“你跟小秋说得话都一样,都不叫我回来。”

    如愿紧紧抱着哥哥,她知道这一回兴许就是永别了。

    “如愿,我希望你知道,我做很多事情都是希望你幸福,不要恨我。”

    如愿拼命摇头,她永远都不会恨哥哥。

    木如夜闭上眼,吻了吻如愿的头发,有些哽咽地说:“我要走了,记住,我没有找过你,你也没有见过我。”

    木如夜放开如愿,转身出了门,如愿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哥哥的身影消失在了安全通道里。

    生活里的悲剧总是来的突如其来,不让你好好抱一抱你爱的人,不要你说完所有的嘱托,不让你好好道歉,从不给机会你好好道别。

    非要你有遗憾,非要你觉得残缺,非要你回过头看过去心生惭愧,非要你不完美。

    如愿擦干净眼泪,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里,继续坐在黑暗里发呆。

    今天做的事情是她从前绝对不会做的,可是为了哥哥,她没有办法。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如愿以为是不是哥哥又回来了,冲过去打开门,可门外站着的却是穿着警服的顾向阳。

    如愿很想见道顾向阳,可是今天除外,今天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穿着警服的顾向阳。

    她心里有些慌,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忘了说话,也忘了要请他进来。

    “打扰你休息了。”顾向阳说。

    “没事儿……”如愿有些紧张,回过神来,干笑了一下道:“本来也没有睡。”

    “没睡怎么不开灯?”

    “睡了一半醒了,就没有开灯。”如愿立刻打开灯,渐渐冷静下来,问:“你怎么来了?”

    “有些事情找你了解,我可以进去吗?”

    “可以……”如愿这才让开身子道:“进来吧。”

    顾向阳走进来,打量着屋子,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水杯,又看到了桌上空荡荡的饼干盒,他走到桌边问:“下午才买的,这么快就吃光了吗?”

    “你怎么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

    顾向阳也不隐瞒如愿,答道:“我们一直在跟踪你嫂子,葛平秋。”

    “为什么?”

    “找你哥哥,木如夜。”

    顾向阳这么直白,如愿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她又有些紧张起来,闪躲着不敢看顾向阳的眼睛道:“我给你倒杯水吧。”

    如愿去了厨房,顾向阳打量着这间屋子,观察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今天听到同事报告下午的情况之后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总觉得葛平秋找如愿不是那么简单的原因,她那么聪明的女人一定知道自己的丈夫出了事情。木如夜要逃跑肯定需要资金,大家都觉得他会找机会见葛平秋,毕竟他跟妹妹关系决裂了,而且葛平秋怀孕了,逃走之前木如夜应该会去见葛平秋一面才对。可是顾向阳知道,如愿并没有特别喜欢吃曲奇饼干。

    顾向阳走到桌边看着那个盒子,这么大一盒,再喜欢一下子也吃不完,而且桌上一点饼干削都没有,盒子里也干干净净,根本就不是如愿的风格。

    他觉得,如愿兴许知道木如夜逃跑的事情。

    这个想法让他很害怕,又让他很生气。他最不愿意怀疑的人就是如愿,他不想像是审问一个犯人一般去审问他,可是若是这件事情换成别人做,只怕如愿的境地会更加难堪。

    他非常生葛平秋的气。她为什么要把如愿拉扯到这件事里来?那个饼干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有没有违法的东西,会不会害了如愿?

    “喝点水吧。”如愿从厨房里走出了,把杯子递给顾向阳。

    顾向阳在沙发上坐下,注意到桌上有一个水杯。

    “你为什么不问我来做什么?”顾向阳问如愿。

    如愿尴尬地笑了笑,心里生出一股悲凉了,当初他为了顾向阳逼迫哥哥,现在又要为了哥哥对顾向阳撒谎……

    她垂着眼,捏着自己的手臂,低声道:“你不是来看我的吗?”

    顾向阳太了解如愿了,以至于她一点点的反常他都看得出来,他知道如愿知道他为什么来。

    “我来问你关于你哥哥的事情。”顾向阳难得在如愿面前那样严肃,他凝视着如愿的眼睛问:“如愿,你老实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木如夜在哪里?你有没有见过他?”

    “你是用什么身份问我,顾向阳,还是警察。”

    “穿着警服,我就是一个警察。所以,请你回答我。”

    如愿不是善于撒谎的人,她最讨厌欺骗,最怕说谎,最不愿意对自己爱的人不真诚。

    她紧紧地捏着双手,干脆地回答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没有见过他。”

    “如愿,我知道你,你不是会撒谎的人,我再问你一边,你确定木如夜没有联系过你么?”

    “没有。”如愿毫不犹豫地答道。

    如愿回答得这样干脆,顾向阳也有些不确定起来。潜意识里,他宁愿这一切都跟如愿无关,他希望木如夜还像从前一样,什么都瞒着他,他希望葛平秋给如愿的那一盒真的只是饼干而已。

    有什么必要那么较真呢?既然她说没有就没有吧,并不是只有如愿这一条线索而已。顾向阳对自己说,就当做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吧。

    “好,我相信你。”顾向阳站了起来,道:“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我还要回去执勤。”

    “等一下!”如愿慌张地叫道。

    哥哥才离开没多久,她怕顾向阳会碰上他。

    “怎么了?你想起什么来了吗?”

    “没有……”如愿走过去,违心地拉住顾向阳的手,道:“陪我在坐一会儿吧,我心里很慌,我很怕,我不想一个人呆着。”

    顾向阳见过如愿的深情,所以怎么会看不出她此刻的虚情假意,他拿不准如愿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可是即便知道她另有目的,顾向阳依旧不忍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他自嘲地笑了笑,又坐了下来。

    如愿的手在微微颤抖,局促不安的模样。

    顾向阳也不说什么,就静静地陪着他坐着。

    这时候他却忽然看到白色的沙发上有一个红点,他伸出手摸了摸,是刚刚沾上的,一闻,是血。他又看向桌上的那个空杯子,伸出手一摸,杯子还有余温……

    他确定,木如夜来找过如愿,而且他才刚刚离开!

    顾向阳猛地站起来就往门口冲,却忽然被如愿从身后抱住了。

    如愿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顾向阳已经察觉一切了呢?可是外面那个亡命之徒是她的哥哥啊,她违着心,背叛自己一直以来的原则,也没有办法不帮他。

    顾向阳察觉如愿浑身都在发抖,他苦笑道:“木如夜刚走是不是?你怕我追上他……如愿,你知不知道,你不该骗我,我是个警察。”

    “你不能去。”如愿也知道顾向阳反应过来了,她紧紧从身后抱住他,悲哀地祈求道:“顾向阳,你不要去。”

    如愿摇摇头,紧紧地抱着顾向阳不松手,她想给哥哥多争取一点时间,让他跑得远一点。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无耻,她知道她在利用顾向阳对她的感情,可是她还能怎么办?真的让顾向阳追上哥哥,两个人你死我活吗?

    曾经如愿以为自己有理想,有原则,曾经她觉得自己活得无愧于心,从不亏欠任何人。可是为了保护顾向阳,她用感情威胁了哥哥。为了帮助哥哥逃跑,她又用感情绑架了顾向阳。她被迫变成了自己最不齿、最讨厌的人。

    可是她能怎办?

    一边是自己深爱的人,一边是为了她牺牲了自己人生的哥哥。

    “如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阻碍警察办案。”

    如愿掉下泪来,无助地说:“求求你了,你不要去好不好?那是我哥哥啊,顾向阳,我求你,你遇见他要怎么办?他不跟你走怎么办?难道你要杀了他吗?”

    顾向阳捏紧了拳头,狠下心来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只能做一个警察该做的事情。”

    “为什么偏偏要是你?为什么不能是别人去?一定要是你去?”如愿终于无法克制了,她松开手,对着顾向阳崩溃地喊道:“我知道哥哥逃不过,可是一定要是你去抓他么?”

    顾向阳不敢回头,他怕看到哭泣的如愿自己会心软。

    他红着眼,捏紧了拳头,坚定地说:“可是我碰上了。我是个警察,贼就在我面前,我不能让他走。”

    顾向阳没有犹豫,他打开门冲了出去。

    如愿看着顾向阳消失在眼前,沮丧地闭上了双眼。

    不一会儿她就听到警笛声响起然后又渐渐远去,如愿麻木地站在屋子中间,等待着最后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