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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金黄焦香的肥美鹤腿还带着油汪汪的色泽,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注意。
更衣拆鬓都是木然的态度,陆昭锦在花巧的伺候着躺了下去,心却还是左突右撞的不肯安静。
“你这个疯女人!”凤眼燃着怒火,仿佛能将她一把烧成灰烬。
前世给过她屈辱的人委实不少,叶夫人、叶幼涟、陈氏甚至更多,可从没有哪个能让今生的她如此失态。
看来,还是无法摆脱叶幼清在她心中留下的那些阴影。
一个围绕着转了八年的轴心,怎么可能说抽出去就能丢得远远,再也不想。
陆昭锦攥着被子眉峰紧皱,不怕,不怕,休掉他,一切就都会恢复正轨,让他和他的陈锦缳双宿双栖去……
喉中仿佛堵住了什么,噎得难受,陆昭锦偏过头去缓入梦中,丝毫没有觉察到房顶那轻微的瓦片滑动声。
厢房顶上是一双脏兮兮的脚,其中一只脚上挂了只漏着脚趾的破布鞋。
夜幕下人影酒般摇摇晃晃,在厢房附近穿来跳去却比猫儿还要灵巧安静,满院小厮护卫竟无有一人觉察。
直到黎明时分,才有人发现,那厢房顶上趴着一只大猫似得老乞丐。
“什么人!还不下来!”发现的小厮扯开嗓子嚷道。
本就睡得不好的陆昭锦睁开了眼,“外面在闹什么?”
“不碍事,是观里的老乞丐不知怎地爬到咱们房顶去了。”
花巧掀开床前朴素的深青布帘子道:“奴婢这就让他们赶紧撵人下来,您再歇息一会儿吧。”
陆昭锦眨了眨干涩的眼,还是摇了摇头,“更衣,我去看看。”
“是。”自昨夜陆昭锦支开绿乔独带她密见卫夫人,花巧就知道自己在陆昭锦身边的地位,人也沉稳不少。
“他是怎么上去的?”陆昭锦穿了件水碧罗衫,披着粉线绣开合牡丹的大红斗篷,长发来不及梳起便披在肩头,乌黑服帖,俏生生立在檐下问道。
“定是昨儿值夜的不当心,那边儿上可不还支着梯子嘛!”花巧眼尖道。
陆昭锦看了眼梯子,又看了眼房上窝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老乞丐微微摇头。
“既然如此,你们就上去一人牵他下来便是。”她吩咐,自然有人照办。
可老乞丐很是倔强,趴在青瓦上说什么也不动地方,争执之下,哗啦一声,两人都顺着斜坡滑了下来。
陆昭锦刚从房间梳妆好,听那动静惊呼一声,赶忙跑出来给两人检查伤情。
那年轻小厮倒还好,只是皮肉擦伤,呻吟几声便在人搀扶下站了起来,可老乞丐却是抱着双臂惨嚎不止。
“他的手臂没有受伤。”陆昭锦一眼看出问题所在,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他是这里有伤。”
“原来是个老疯子!”花巧惊呼,将陆昭锦拦在身后,“快把他……”
“快把他扶到厢房里去。”陆昭锦接过话来,“再同观主说,我今日便先不拜三清了。”
花巧不明所以,却还是听吩咐照办。
房里的陆昭锦一根根金针扎疯老乞丐脏蓬蓬的头上,面色平淡,似乎不曾闻到那酸馊异味般,白皙的手指拨弄着发髻线,随着行针深入,小巧的鼻尖泛起了曾薄汗。
“花巧,快让准备冰水,没有就打井水,越凉越好!”
“啊!热,热!渴,渴啊!”疯乞丐仿如一只潜伏的猎豹,猛跃过去扑倒端盆的小厮便将那盆冰水夺来。
陆昭锦对着明显受惊不小的小厮摆了摆手,让他下去。
疯乞丐大口喝得干净,周身都在往冒着炙热的汗气,和着身上酸污的泥渍,顿时如淋过雨的泥人,脏透了。
“观的后山有条清溪。”陆昭锦就站在厢房门前道,眼睛却没离开那疯乞丐一丝一毫。
疯乞丐扭头看她,黑白分明的瞳仁渐渐收缩。
“你!你要干什么!啊!”花巧高声尖叫。
“好了,只是飞檐走壁而已,许四也是可以的。”陆昭锦声音平淡地安抚道。
“可许四也不敢从您头上越过啊!”
花巧忿忿跺足,嫌弃地用熏香小帕扑扇四周,想除掉那疯乞丐越过时留下的酸味。
陆昭锦倒没见怒容,他情急,自然走最近的路。
换句话说,他不单听懂了自己的话,也能找到最近的路了。
掌心渐渐攥紧,他怎么可以。
同一种病症,他甚至比幼澈还要严重,让她不得不施急针救治,连他会痛苦难忍都顾不得了。
可全程也不见他露出半分痛苦表情。
但当年的幼澈却被这针灸之苦折磨去了半条命,甚至神智清醒时见到她便开始发抖。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陪我换身衣裳,再去让人打听一下这疯乞丐的来历。”
陆昭锦淡淡扫了眼滴到疯乞丐身上污泥的裙角,转身进了房。
“小姐,打听出来了,只是个常在观里偷食的疯乞,观主仁善便没有驱逐,没什么特别的。”
花巧将脏了的裙子收走,又驻步道:“还有……绿乔姐姐回来了,在门外跪着呢,您……要不要见?”
勾引姑爷。
绿乔昨晚勾引了姑爷。
这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花巧心中更是明白。
大丫鬟做出这种事,那就是背叛,小姐今天冷静下来,会如何处置?
“啊?哦,让她先下去休息吧。”
陆昭锦揉了揉眉心,还在分析叶幼澈与疯乞丐的病症,现在并不想见绿乔。
先下去,还是休息?
不单是花巧,连绿乔都是惊讶的瞪大了眼,准备好的哀求哭诉都憋在腹中。
小姐没有生气,没有打她骂她,没有怪她忘恩负义,背主忘德。
难道小姐本就是想让她伺候二爷的?
小姐送走绿绮,还特意给她机会伺候二爷,听说昨晚还因为那事跟二爷吵了一架。
“小姐……”
“绿乔姐姐,小姐待你真的是仁至义尽了。”
花巧一叹,摇头抱着那几件脏衣服走出院子。
看着花巧的背影,绿乔眼底丝丝缕缕的感动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愤怒。
仁至义尽?那你为什么高高在上地评论我这个姐姐?
仁至义尽?你为什么做着我该做的活计?
仁至义尽?
才不是!
绿乔心里尖叫。
她分明是看够了自己的笑话!
她分明是知道二爷会把她当成投怀送抱的贱婢捉弄,却还故意给她机会,想让她难堪,想让她知难而退!
还在二爷面前装模作样地扮贤惠,演不妒!
她就是在利用自己!
“你若觉得绿绮那活儿是什么孬活,就这样想吧,倒是舒心些。”女子声音很轻,却石锤般砸在绿乔心底。
那位的丫鬟也暗地里提醒过她。
“三爷日后若真能痊愈,那位绿绮姐姐,可就是叶家的另一个主子了……”
当时她还不屑,三爷怎么比得上二爷。
现在她懂了。
她懂了。
二爷根本不喜近女色,她哪里有机会爬上二爷的床!
这分明是陆昭锦偏心!
她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