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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这样说,你会不会怪我?”
李慕儿听着他一字一句问话,突然觉得释怀。
她的心上人啊,是个谦谦君子。他不止是君王,更是君子。是宽厚仁慈的君子,是知恩图报的君子。
抬头离了他的怀抱,抚过他微皱的眉眼,李慕儿轻声回应:“我不怪你,也不怪她了。她回到太皇太后身边也好,我会尽量避着她。可是,你也别再推开我,不要为了怕我受伤就叫我离开。你瞧见了,什么风霜雨雪,我都不怕的。我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从今以后,我还是皇上的女学士,我们永远在乾清宫相伴,永远不会变。”
朱祐樘深深望着她,听她许着永远,觉得时光正好,能遇着她,真是万幸。大概是自己的身上太冰,她的嘴唇冻得有些发紫,叫人忍不住想要去温暖它。
李慕儿看着他缓缓靠近的脸庞,紧张的忘了呼吸不知所以,只有本能地闭上眼睛。
“皇上,”门外却突然响起萧敬的声音,“快五更了,今日还上朝吗?”
想象中的温热没有到来,李慕儿尴尬睁眼看别处,朱祐樘也脸红到猛咳嗽。
“皇上没事吧?”萧敬焦急问道。
李慕儿赶紧帮他又拍拍背。
“没事,朕就好了。”朱祐樘对外面说,又回头看着李慕儿交代,“我不动她,不代表她还可以动你。你现在既已回了宫,我就会给你安排好出宫养伤的理由。明日开始,不用去提铃了。”他心疼地握了握她的手掌,“再提,手就要废了。我会安排翰林院问朕要人,遣你去帮忙。你在宫外好好养养,过几个月再回宫,朕看谁还敢动你。”
他说着便下了床,李慕儿抓住他衣袖问道:“你又要赶我走?”
朱祐樘微微一笑,“这回不赶。我会常去看你。你的手现在也干不好差事,不如彻底养好了再回来,这回我等着你回来,好不好?”
李慕儿思索了片刻,确实自己的伤无论如何不宜被人发现,在宫中只会令他分心担忧,遂顺从点头道:“好。我们每回都谈条件,这次我的条件是……”
“银耳可以陪你出去。”朱祐樘抢话道。
李慕儿噗嗤笑出声,“还有一条,等我好了,你还来接我,可不可以?”
“好,一言为定。”朱祐樘捏捏她的手,起身出门。
不料李慕儿也随之跟了上来,朱祐樘回头问道:“你做什么?”
李慕儿指指乾清门,调皮回答:“皇上,五更到了,再去一回,莫叫人又拿了把柄,耽误臣出宫办事儿。”
朱祐樘笑着看她跑到前面去,一本正经地提铃高唱天下太平,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留下她踩了一地的脚印,深深浅浅地散落在雪面上。
她回眸一笑,竟胜过白雪之姿。
朱祐樘兴起,到乾清宫提笔画下了这一幕,并题词道:
冰心染玉手,白雪映蛾眉。
伊人相知予,君心不负卿。
…………………………
李慕儿感叹着果然天下还是皇帝说了算,大大咧咧地出了宫。
钱福早在家门口侯着,见到她们简直喜上眉梢,“实在太好了,没事就好。这几日为兄也是为你担心得寝食难安,如今总算皆大欢喜。你便放心在我这住着,我已说了你是我妹子,无碍的。”
李慕儿笑答:“自然是要住在兄长这里,我才不怕人家说叨,难不成兄长还怕我们污了你清名?哈哈,银耳你说是不是?”
李慕儿回头问银耳,却发现银耳低着头,小脸红红的,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
“银耳?”她又叫她一声。
银耳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回话:“啊,是是是,要打扰兄长了。”
钱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几月不见,我家银耳似乎长高了些呢!听说你在宫里受了委屈,现下不怕了,回到兄长家,一切都过去了。”
银耳本就生得可爱,此时一双大眼睛里泪珠打着转,看得二人好是心疼,赶紧哄着牵着进了门。
到了院中,才发现马骢一人坐着,背对着她们,说不出的寂寥。
钱福尴尬清清嗓,“银耳,我带你去你房间看看,兄长这里地方小,只剩一个小房间,刚好给你住。”
两人脚步声渐远,李慕儿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跨出这一步。
他已重新穿回锦衣卫的服制,本该是潇洒倜傥的。可是此刻冷风扑打着他的衣摆,不断有落叶扫过他身旁,连腰间的绣春刀都发出呜咽的声响。
李慕儿想起曾经那个如玉公子,何等意气风发,何等傲骨嶙峋。可偏在她面前,总是被她欺负,被她伤害。
落地情字一片片。
一句对不起,却不知从何说起。
李慕儿实在抬不起头来。马骢终于忍不住,起身猛地转过来,盯着她吼道:“你不高兴见到我吗?”
可见她眼中含着泪,一副歉疚模样,心中火气又被生生压下。
“不许哭,你哭什么,我还没哭呢。你知不知道我抛下了所有,名利,父母,兄弟,备好了马车在雪中等着你。你倒好,连一个回头都吝啬给我,巴巴地跟着别人走了……”
李慕儿的眼泪终于啪嗒啪嗒落下,头也低得快埋进胸口。
这份情,怎么还的出?
马骢却明显柔了声线,“跟你说了不许哭。”
她哪里忍得住。
“好了好了,不哭了,”马骢见她越哭越急,几步上前,伸出手臂欲抱一抱她,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背,说道,“都说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这话一点也不假,每次你只要一哭,我就要缴械投降,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李慕儿听得又是一阵内疚,猛地搂住了他,眼泪鼻涕都沾在他威风的飞鱼服上,断断续续哭喊着道:“骢哥哥,我对不起你啊,我对你那么差,你却还来看我……我真对你不住,你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骢哥哥啊,要不我们打一架,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你杀了我,我不怪你!”
马骢哭笑不得,终于也用双手环住了她,闷闷说道:“我倒真想杀了你个负心人!好了,你别给我来这套,反正你总是拿着我的软肋了。什么叫我还来看你,难道同你老死不相往来吗?”
还有一句,他却没有说出口:
总归此生直到老死,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无论以什么身份。
李慕儿却对他说:“那你别再喜欢我了,我压力好大,我给不了你回应,你若执迷不悟,不如还是趁早杀了我吧!”
马骢觉得无奈死了。
钱福看时机差不多,赶紧出来打圆场,玩笑道:“这怎么听着要发生流血事件了,难道你们习武之人,行事都这么雷厉风行,动不动就要打要杀吗?”
马骢这才推开李慕儿,自动自觉地举起袖摆给她,她也习惯性地顺手拿来抹着涕泪。
哎,这两个小孩儿,看来也是剪不断理还乱。钱福如是想着,却听马骢问道:“我是习武之人倒是明显,可兄长怎么知道她会武?”
“很简单啊,”钱福优雅打开折扇,“宫中冤她行刺,你们没有一个人提出她不会武如何行刺的质疑,而莹中又说那双剑是她心爱之物。是以为兄猜测,只怕莹中不只会武,甚至武功还不在骢弟之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