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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沙洲地攘陈留与草原,位于陈留以西,传闻是太阳落下的地方。
忽孛曾孤骑闯入荒漠,在沙漠里遇上风沙,后迷失方向,水囊空竭,直至遇上落日沙洲,才从大漠里逃了出来。
决战就在沙漠之中。
魏都的兵将擅陆战、水战,但不会在沙洲作战,于荒漠之中行军有阻碍,故而被安排在最后,陈留将士身先士卒,一鼓作气,闯入沙洲深处,弓箭埋伏,率先占据高地。被日光晒得滚烫如火的沙子,被智慧的中原人所利用,做成了一个一个的沙球,沿着陡峭山坡一滚,气势汹汹。
而此时,笙歌靡靡的上京城,仍是歌舞升平,没有人担忧魏军会败。
齐野还在上京思量着几个儿子继承皇位的事儿,今年入了冬,断断续续地病了好几场,让齐野不得不服老,感慨身子骨到底是不如当年了,可是大儿与冉清荣和离,膝下也还没个儿子,皇位传出去他还不甘心。
老二齐戚虽然孝顺,娶了正妃也一年多了,膝下只有两个女儿,齐咸自是更不必说。
皇家子息不旺,让齐野不得不担忧,这是不是老天给的旨意。
但齐野也没放弃,隔了两日,便撺掇着齐戎,再去找个贴心的儿媳妇回来。
与此同时,陈留捷报频传,容恪整饬三军,一举在落日沙洲生擒了当时作普通骑兵装束的夷族亲王,军心大振,夷族旌旗委地、对大魏军闻风而逃,忽孛也丢盔弃甲,带着几名残兵败将窜入了大漠消失无踪。这一战,为大魏赢得了至少五年休养生息的机会。
齐野接到奏报,刷一下躺倒在龙椅上,面色不愉地想着:朕生的儿子,就没个争气的!
可惜容桀,真是可惜,死了两个,换来一个功成名就,还闹得父子不欢而散,形同陌路。齐野心里这么一想,就平衡了不少,着令人,宣容恪入京受赏,大军班师回朝。
齐戎被皇帝一催,愈发想着与冉清荣破镜重圆,于是想方设法,将将军府隔壁的一个无人居住的宅院盘桓了下来,说要出宫小住,齐野还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准时冉清荣追到辽西,他又回心转意了,惦记起原配的好了!
呵呵,恐怕人家大将军的闺女还不定能眼瘸原谅他!
齐野就劝他:“朕告诉你,夫妻还是原配好,当年你喜爱两个小妾,朕就是这么同你说的,可你非是不听。朕就是吃了大亏没了你母后,你要是也混账,连朕的出息你都赶不上。”
齐戎左耳进右耳出,他母后是中宫之主,可也不是没拦着齐野宠爱临幸贵妃么?他心里只有清荣,也只想要清荣一个人,当然不同。齐野的话他就当没听过,隔日就将行李扔到了将军府隔壁间。
转眼到了五月,容恪在陈留整顿军民,与四月底出发回上京。
将冉烟浓一个人留在魏都,他心里实在不放心,齐野遣送的魏使对他几番欲言又止,容恪淡淡道:“使者有话不妨直言。”
方是时,一群人骑马在回程路上,旌旗摇摇,马蹄飒沓,使者看了眼连绵几里的大军,口干舌燥,最后还是无奈地摇头道:“世子爷还是早点回上京罢。余下事宜孙将军会替世子安顿,魏都有人日日盼着世子爷回去呢。”
容恪耳中一动,魏使是替齐野传话的,约莫有皇帝口谕,容恪扣着缰绳,雪间青忽地打了一个响鼻,傲慢地载着容恪快了几步,容恪敛唇,“多谢魏使告知。”
大军走到了一半,这位意气风发且才又打了胜仗的景阳王、留侯世子便单骑脱离了凯旋的军队,直奔上京而去。
五月花蕃如霭,昼长夜短,将军府也清闲了不少。
灵犀怕热,常在院中纳凉,自打大哥搬到了隔壁院以后,灵犀怎么瞅怎么都觉得不自在,大哥对嫂嫂没忘情,可搬过来这么久了,一点动静也没有,灵犀托人以妹妹名义给他送了一些将军府新摘的果子,结果回来的人说,太子殿下日日在府中勤修武艺、读书看奏折。
搬过来了,却不出手,倒像是在韬光养晦。
灵犀怕大哥浸淫权术,这一套是做给二哥三哥看的,还怕冉清荣误会,因而冉清荣偶一回想去隔壁坐坐时,她劝住了。
冉清荣笑着道:“只是坐坐而已,我还怕人说什么闲话不成。”
灵犀是真担忧冉清荣,“我大哥是个闷葫芦,看着好说话,其实也是个驴脾气,好面儿,你千万别去,倒显得你有心和他示好一样,你别去,等他巴巴地过来找你。”
冉清荣温婉地微笑,“也好。”
灵犀又道:“大哥做事有点过分了,说和离就和离,姐姐,要是冉横刀敢混账,我不让他痛哭流涕,他别想碰我的指头一下。”
灵犀是个不服输的倔性子,他们皇家的人,不论男女,大多都有这毛病。冉清荣听进了她的话,虽然想却也按捺着,对隔壁住着的前夫不理不睬。
过了几日,齐戎果然矜持不住了,下了一封请柬,他院子里的桃子成熟结果了,请冉家的三个姑娘去吃桃。
冉烟浓肚子越来越大,人也犯懒,就连隔壁她都不想去,还是长宁规劝她,到了这个时节,别老困着,多出去走走将来生孩子也少受些罪。
她几乎是被逼着出门的,但灵犀不肯去,冉横刀一定要和她时时刻刻腻歪,长宁无奈地垂了眼,任由他们去了。
冉横刀和灵犀几乎是日日在冉烟浓眼前晃悠,小夫妻偶尔小吵小闹,甜如蜜糖,冉烟浓自己一个人怀着身子,心里酸酸的,总想让容恪早点回来,听说他已经在路上了,冉烟浓日渐开朗,才有兴致到太子表哥家摘桃。
太子特意在府中辟了一方小院,篱笆门合着,里头都是桃树,到了季节,粉嫩白润的甜桃都在葱绿的树枝上,被浓密的桃叶裹着,露出鬏鬏头和圆圆脸,憨态可掬。
齐戎亲自去将冉清荣姐妹俩接进府里,明蓁搀扶着冉烟浓,齐戎像扶冉清荣的小臂,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太子殿下嘴一抿,没敢抱怨,没敢多说话,笑吟吟地转身请人奉茶,给冉烟浓的是温着的白水。
侍儿打了一盘蟠桃捧到冉清荣的桌边,冉烟浓一瞧这模样水灵的丫头,就笑了,“太子表哥还和以前一样,身边总是大美人小美人花团锦簇的。”
齐戎愣了愣,他从来没注意身边的丫头美不美,顺着冉烟浓这话一瞧,这个捧蟠桃的、听了冉烟浓的话自愧弗如地低着头羞赧的,容色竟不输给东宫两个良娣,齐戎才后知后觉,自己确实粗心大意了,“那……清荣,以后我不要人伺候了。”
侍女听了这话,还以为犯了大错,忙跪下来磕头,“殿下饶恕,奴婢该死……”
冉清荣没那么小心眼,端庄大度地笑着,将婢女扶了起身,对齐戎道:“太子殿下贵为一国储君,身边才几个婢女,何人敢说三道四,难道两个良娣连这点胸襟都没有?”
齐戎知道,冉清荣这是委婉地在提点自己,该处置好那两个女人,不然他们之间免谈。
这本是齐戎一早承诺给冉清荣的,他早就保证过。不过即使他有意遣还两个良娣,也要不开罪她们的家族,更要皇后点头答应,齐戎一直在想法子补偿,搜罗一些奇珍,招募一些钱两,能让她们体面地回去。
说到底,这两个女人虽然势力,但是齐戎先对不住她们。
其实冉清荣以为齐戎能给的承诺只是这辈子他心里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她没料到齐戎在思忖着遣还良娣的事,但如今齐戎还没拿出诚意,一切都是空话,不论如何,冉清荣都暂且不想有任何回应。
“清荣,我保证,在我重新提亲之前,一定把这些事处理干净。”
明蓁已经削好了一只桃,冉烟浓就着水灵的蟠桃樱唇小口一咬,闻言,就势笑道:“太子表哥好自信哪,你来求娶,我们家的姐姐就一定要答应?”
“我……”
齐戎又语塞了,偷瞟了冉清荣一眼。
冉清荣微笑,没答话,也捡起了一只桃。
齐戎垂下了眼睑,“是我考虑不周。”
他想让冉清荣风光地嫁给他,再轰动一次上京城,但是时过境迁,他们都不是当年懵懂的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了,也有了莺莺,弄得像二八女郎出嫁,不伦不类成什么样子?
只怕要让人笑话。
可是他是真心想娶冉清荣,不想她最后不明不白地跟着他。
冉清荣给冉烟浓眼神示意,“吃桃子都堵不住你的小嘴,等容恪知道你变得这么唠叨,看他是嫌弃不嫌弃。”
冉烟浓吐了吐舌头。
心里飞快地算计着,大军还有近十日的路程,也快了。
但也就是心绪一落,就听到外头有人传话,“启禀太子殿下,景阳王求见。”
刷刷刷,七八个脑袋一齐往外探去,容恪又扔下他的队伍一个人飞骑回来了?这也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