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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宇文劲面露不悦之色,看向靖国公,“怎么回事,靖国公?你不是说,这门婚事做不得数?”
“是,的确如此。请皇上恕罪,是臣这孙子糊涂……”
“皇上明鉴!祖父所言非虚,是微臣无能,贪恋美色,不能自控,糊涂之下,与其有了肌肤之亲。臣供职于翰林,掌史书典籍,身为文臣,读圣贤诗书,深知丈夫不可始乱终弃之理!卫雁已委身于臣,臣岂能弃她于不顾,效仿那无德不义之人?臣又有何脸面立足于朝堂,偷生于世间?望皇上成全!”
徐玉钦拜倒叩头,伏地不起。
靖国公怒道:“孽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罪臣之女,皇上已格外开恩免其连诛之罪,你身为人臣,岂能牵连于那些乱臣贼子?快快退下,不得胡闹!”
“祖父!孙儿不孝!”徐玉钦不断叩首,无声哀求。
宇文劲怒视着伏跪在地的年轻人,额上青筋暴起,恨不得将这个不识时务的蠢材一并杀了。
他连自己的孙女都已斩了,同时派兵追剿那个逃出宫去的儿子,他是杀伐决断,掌天下人生死大权的帝王!现在,面前这个没眼色的东西,竟然仗着自家的点点微功、仗着自己有那么一点儿才气,就来要求他放过罪臣的女儿?而且,还是那个与不孝子宇文睿有着密切关系的女人!
一旁的宇文炜,见父皇眼中闪过一抹杀气,不禁替徐玉钦捏了一把汗。他暗道:“玉钦,你真糊涂。为了一个三心两意的水性女子,你这样丢了性命,值得吗?”
天已大亮,卫雁扶着通身缟素的卫姜,走到了崔氏的上院。
满地狼藉,早不复从前齐整雅致。因徐玉钦与外头御林军守卫交代过,院里里头也派了人把守,现在已没有刁奴敢来动她们这些女子,卫雁吩咐黄莺等人,将崔氏、老夫人、平姨娘召集到一起。这将是他们卫家人的最后一次相聚。秦姨娘一直没有消息,带着她尚未出生的幼弟,就这么消失了……
老夫人是被人抬着过来的,她一见众人,就不停地咒骂,怪她们没用,救不了卫东康。
紫苑扶着崔氏,抱着卫贞走出来。崔氏双目无神,颈子里有一条条鲜明的血痕。
过了一会儿,平姨娘也哭哭啼啼地来了,一见到崔氏,就大声嚎哭,“夫人啊,奴婢怎么办啊?奴婢不想被流放去岭南做苦工……”
一众女子聚在一处,相对垂泪,卫老夫人也停止了咒骂,老泪纵横。
卫雁抱了抱小卫贞,向崔氏道:“夫人,这些年,我对您刻薄无礼,在此,向您致歉。”她深深地躬下身去,向崔氏行礼。
崔氏摇头,无力地道,“事已至此,还说这些干什么?”
卫雁又扯着卫姜,向卫老夫人磕头,“祖母,这是最后一次向您磕头了。千里流放地,祖母身子不好,万事需自己小心在意……”
卫老夫人别过头去:“我哪里也不会去!我的大儿子、三儿子、四儿子,午时就要砍头了,我还活着做什么?难道真要跋山涉水地去那蛮荒之地做工?”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药包:“这是砒霜,你们都是卫家人,该有这样的胆色跟骨气。谁与我陪着你们老爷同赴黄泉?”
众人皆惊惧不语。
卫老夫人又问了两遍,仰天大笑道,“都是孬种,孬种!”
蝼蚁尚且偷生,即使已沦落至今日境地,可卫雁、卫姜、崔氏等,谁也没有想过要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鼓乐之声,紧闭的大门敞开来,走进两队御林军,他们之后,是四名膀大腰圆的婆子。
那队御林军中的小头目指着卫雁道:“你是卫雁?”
卫雁点点头,不等她询问,就被架了起来,往门外拖去。
卫姜黄莺等立时急了,上前要去夺过卫雁,被那些御林军用刀鞘一顿抽打,命她们安分些。
卫雁大声疾呼:“你们干什么?不要打我妹妹,不要打她,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来人根本不理会她,更不答话。
卫姜等缩在地上呜呜哭泣,黄莺脸上被抽出一道血痕。
卫雁被拖到门口,拼命挣扎着,扭过头去,见崔氏抱着卫贞无声啜泣,卫姜跪在地上喊着“姐姐、姐姐”,卫老夫人闭目不语,平姨娘只顾嚎哭,黄莺等几个小丫头焦急地往前推挤、一面躲避那些御林军的抽打一面大声叫着“小姐,小姐……”
那是她最后一次回头凝望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家。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那些柔弱无助的女子。
从她被拖出门去,塞入一辆马车那一刻起,她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无家可归、无亲无故的孤女。
飞驰的马车中,她挣开婆子的钳制探出头去张望,——卫府的匾额被摘了下来丢在一边,卫姜等人被推搡着、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大门,她们已被戴上枷锁。小卫贞嗷嗷啼哭着,被一个陌生的大胡子的官兵夹在臂弯之中……
府门前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有那调皮的孩子,还捡石头往卫姜等人身上打。卫雁只瞧了数眼,就被婆子抓回位子坐好。她方才没有看到卫老夫人。那些女眷中,没有她的祖母。
“祖母……”卫雁心底漫过无边的酸涩和难过。
卫老夫人在上枷锁前的一刻,吞下了整包砒霜。她没有等到儿子替自己挣到一品诰命夫人份位的那一天,差一点,就差一点……
“要是太子还是太子,就好了……”
这是卫老夫人临终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卫雁头上被罩了一块布,四个婆子将她带到一间屋子里,然后走出去并关上了门。
卫雁扯去挡住视线的布,讶异地发现自己处于一间十分富丽堂皇的屋中。
一张宽阔的拔步象牙床,幔帐重重,锦被堆叠。旁边摆着一张黄梨木妆台,铜镜锃亮,似是新铸的,台面上空空的,不见梳篦香膏。
对面窗下是一张方桌子,旁边四把椅子,桌上摆着许多精美点心跟果子蜜饯。角落里是一架雕花漆木花架子,上面玉瓶里供着新鲜的百合。旁边摆着一架八面水墨屏风,后头大概是暖阁或者净房。
她走出这间寝房,外头是个稍间,窗下有张起居坐卧用的大炕。对面是一排雕花柜子。墙上挂着许多名家字画。
再往外走,是个次间,布置得简单又不失雅致。接着,便是雕梁画柱的一间大厅。
对面西头明显是与这边相同的格局,看得到里面有书架等物,大约西次间做了书房。
这是一间七开间大屋。究竟为何要将她带到这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