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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卫雁回到京城的第二日,皇上殡天的消息传遍了京城。京中四处张贴公告,国丧期间,禁止一切欢宴嫁娶。这一消息的传出,距皇上真正离世的日子,整整迟了一个月。
一个月以来,无论是大臣们求见,还是各种大事小情的裁决,均由辅政王爷宇文厉出面。早就心怀疑虑的朝臣,纷纷上表,要求皇室公开真相,追究掩埋真相的罪魁祸首之责。
先帝离世已有一月,后宫中的悲伤情绪渐渐淡去,人人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打算筹谋,而心中最坦然淡定的人,却是近来被太后打压得十分厉害的陈皇后。
皇上殡天的消息一出,她的儿子就必然要顺势登基为帝,届时,谁还能再打压他们母子?她时刻提醒宇文炜,按照先皇指明的旧路去走,——倚仗威名远扬的镇国公府的兵力,凡事过问吕太傅的意见,与家世雄厚的靖国公府交好,以忠君爱国的霍锵将军为武器,保住大局稳定,让一切看起来没有丝毫改变,不容许出现任何错漏。
可宇文炜不是陈皇后,他人在前朝,朝臣们的质疑,和徐玉钦带回来的那些消息,都令他倍感压力。宇文睿贼心不死,海文王野心勃勃,本已到手的庆王兵马被赫连郡收编,而最令他不安的是,赫连郡竟领兵屯居中原三月之久!这不能不让他怀疑,赫连郡此举,是太后有心废他储位,意欲另立新君!
镇国公府郑泽明带伤上殿,当朝奉上罪状,弹劾玉门关都尉赫连郡。并言道,赫连郡不遵先帝旨意,擅离玉门关,此罪一;屯兵中原三月之久,存心不良,此罪二;私取一城册印,与反贼订立赌约,致放虎归山,此罪三……
一一叙述下来,赫连郡的罪状,竟达百条之多,且条条都是死罪!
接着就有其他朝臣纷纷附议,提及赫连郡莽撞狂放的言行,尊卑不分,胡乱伤人,不知礼数,贪财好色,等等。消息传到后宫,将太后气晕了两次。太后称病,命皇后和太子妃侍疾,哭诉责骂,只为向宇文炜传达她的意思,——只要太子胆敢治赫连郡的罪,她这个当祖母的就死给他看,给他扣上一顶巨大而沉重的“不孝不仁”的帽子!
古今之人皆重名声,而百善孝为先,只要一个人被扣上了“不孝”的帽子,就会在外被人排挤,此生难有大的作为。而作为一个帝王,就更不能沾上这等致命的污点。
徐玉钦从东宫归来时,已近亥时,郑紫歆站在廊下,翘首望着院门方向。秋叶提着灯,小心翼翼地劝道:“二奶奶,现今已是深秋了,您这样站在廊下吹风,若是着了风寒,二爷该有多心疼?”
郑紫歆捋了捋身上的遍地金锦缎披风,抿嘴笑道:“我每日都这般等着他迎着他,哪里有那么虚弱,吹一吹风就病了?你当我是那纸糊的不成?”
“二奶奶,话虽如此,可今儿这天,实在是……”
秋叶的话没说完,就见院门外的小丫头喜滋滋地跑进来,说道:“二爷回来了!”
“啊!他来了!”郑紫歆抿了抿头发,抢先步下台阶,迎了上去。
徐玉钦远远瞧见一身鲜亮颜色打扮的郑紫歆,袅袅娜娜地朝自己走来。近来宫中治丧,满眼凄惨萧索的白,她穿的这一身颜色,倒令他情绪也放松了不少。
她是个颇主动大胆的女子,行事有几分不拘小节,在外头落落大方,在人后与他独处时又是别有一番风流。未成婚之时,他对她的印象,是个不懂事、爱闹脾气的小丫头。而成婚后,他觉得自己,似乎也渐渐习惯了身旁有一个这样的她,不时耍耍性子,说些可笑的刻薄话,令倒令他一整天绷紧成一根弦的情绪,得到片刻放松。
他伸出手,将她手臂抓住,板着脸道:“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出来迎我!天气越来越冷了,得了风寒怎么办?”
闻言,一旁的秋叶掩着嘴笑了起来。她朝郑紫歆眨眨眼,那意思分明是说,瞧瞧,奴婢没说错吧?二爷果然心疼了!
郑紫歆白了她一眼,大方地挽住徐玉钦的手臂,“我哪里有那么娇气?在屋子里坐着也是烦闷,出来透透气,还能早一些见到你,多好!”
她热烈的爱慕之情,从来不加遮掩,时刻让他知道,她心中有他,只有他!
徐玉钦任她将半边身子挂在自己手臂上,淡淡地问:“今儿,太医来过了?”
闻言,郑紫歆喜气洋洋的脸上,闪过一抹失落。
他总是叮嘱,要每隔几日就请太医过来给她请脉。起初,她是欢喜的,觉得自己像一个稀世珍宝,被他捧在手心里呵护。后来,太医来得次数多了,在府中其他房的妇人们的谈笑声中,和下人们的闲言碎语中,她渐渐知道,太医每次开出的药方,都不是单纯的补身之药,而是促进有孕的催孕之药。知道他原来如此迫切地渴望子嗣,她也开始暗暗着急。总希望自己能快快有了好消息,让他高兴高兴。可毕竟成亲方月余,小两口这种幼稚又急切的行为,就成为了府内流传的一个笑话。
她的婆母冯氏强忍着笑意,特特将她唤过去,寻一个年长的嬷嬷,教导她孕育之事。还“好意”地安慰她,“你二人成亲时日尚短,就是已经有了身孕,一时也瞧不出来,不若放松心情,别让自己总为着身孕一事发愁……”
从婆母院子里出来,她两边脸颊红似云霞。她实在是羞死了,这种事被阖府人知晓,她还怎么见人呢?
听徐玉钦问起太医看诊的事,她决定,今晚定要找个机会好好与他谈谈。
沐浴过后,她扶着侍女的手从净房出来,望见他身穿寝衣,倚在榻上拿着本书,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她的脸颊“忽地”一下红透了。他这眼神,这笑容,她都再熟悉不过。他挥了挥手,侍女们含笑退了出去。
她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夫君,我……”
他大手一伸,便将她锁在怀里。她睁大眼睛,望着他,还想说些什么。
他却无暇去听,也不愿去听。他伸出手,蒙上了她的眼睛,……他始终不曾唤过她的名字,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在这样的时刻,她每每抬眼看他,见到的,都只是一张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凶狠可怕的脸。
她无从得知他在想些什么,开始是猜不透,后来,也便不去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