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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对钱琼而言,堪比活地狱。
不知道这个面带微笑,不会讲话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动物。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掩饰自己的恐惧,维持之前的亲昵关系,真是太难了。
钱琼开始慢慢疏远陈权。
又是一天早上,钱琼从噩梦中醒来。她梦到了一个潮|湿而黏|腻的生物,不断蠕动着,吸吮着……
见钱琼醒了,陈权靠过来,作势要服侍她穿衣服。
钱琼立刻蹿起来,躲开陈权的动作。慌乱之中,左手碰到了台上的花瓶。
“啪——!”“嘶!”
花瓶碎了,陈权的手指被割出一道口子。
陈权立刻露出心疼的模样,一把将钱琼的手拽到唇边,含|住那个小小的伤口。
钱琼寒毛直竖,整个身体僵硬不能动。
含了一会儿,陈权才依依不舍用舌尖舔|了舔钱琼受伤的手指,乖乖退回桌边。
刚才的行动,看似疗伤,钱琼却觉得,陈权渴求的,正是人类的鲜血。
“你……是水蛭吧……”
钱琼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你不是什么神仙,你是水蛭,对不对!”
陈权没有说话。大概是预计到这场争吵会持续很久,便悄悄拿碗扣住了桌上的菜。
钱琼眼尖地看清了,盘中的菜肴,正是剁椒田螺!
同类怎么可能相食!
钱琼倒退几步,直着颤抖的双|腿,跌跌撞撞跑出宅子。
“水蛭精吃了你的大田螺?还变成美女给你洗衣做饭?“
杨融听了,放下烟斗,懒懒瞥她一眼,摆明了不信。
“是真的!”钱琼快急死了,实在拿不出证据,索性一把扯下自己的衣襟,“你看!这些都是她咬的痕迹!”
“……她咬你了?”杨融看钱琼的架势,好像是来真的。
“是……她每天晚上,同我行|房,然后……”
到了这种时刻,钱琼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全部豁出去了。
“她还同你行|房?!”杨融一下子跳起来,“天下竟有这种怪事?”
“而且,我还在半夜发现,她到宅里的水池子里,好像在吃什么东西,嘴边有血!”
钱琼越说越后怕,天啊,她究竟是跟什么怪物相处了这么久,而且还在床上……!
“钱琼,你是处|女,对吧。”杨融突然说。
“对啊,怎么——”
钱琼突然捂住嘴巴。
“真是这样的话,难怪它会盯上你。你跟她第一次行|房的时候,她是不是……”
杨融斟酌着,不知道怎么详细描述。
“没错!我有流|血!而且她还……”
钱琼不敢说下去了。
一切都解释清楚了,那只田螺原先就被水蛭精寄生了,然后,为了接近自己,她就化作了人形……
天啊!真相居然是这样!
杨融的脸色也是惨白:“走,我跟你去看一趟!”
“啪!”
房门摔开,屋内却空无一人。
杨融跟钱琼不敢放松,慢慢将屋内所有地方审视了一遍,连院子的水池也没放过。
在这个过程中,杨融的表情也从原先的警惕慢慢松懈下来。
保险起见,二人又去问了邻居,他们说除了钱琼根本没有见过别人。
“钱琼,你说那个水蛭精住在你家,还有什么证据呢?”
“……”钱琼哑口无言。
桌上的饭菜早已不见踪影,厨房也恢复了原先的整洁,卧室也一样,似乎从来没有人拜访过。
“该不会是你志怪小说看太多……”杨融又开始怀疑。
“怎么可能,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对了,我给她买了戒指!就在梳妆台上!”
杨融翻找一番:“没有啊?”
“……”
不可能吧,难道之前那些旖旎风月,温馨时光,都是她一个人的妄想?
“钱琼,你该找个婆家了。”杨融拍拍她的肩膀,“看你心神不宁,我这个做朋友的也放心不下。这样吧,你收拾几件衣服,来我家住段时间吧。”
说完,留钱琼一人在屋内静静,自己跑去外头抽烟了。
房门关上,钱琼一人在屋内发呆了许久。
不,那个水蛭精非常狡猾,一定是知道自己搬了救兵,故意躲起来了。
真是罪恶的妖物啊,要不是自己反应敏捷,绝对会被那玩意儿吃得只剩骨头。
想到一只成人大小的水蛭,吸在自己身体上面缓缓蠕动,纤长的身躯因为吸收了大量的血液而逐渐鼓|胀起来——
不要!她不要再想象下去了!
钱琼一鼓作气站起来,拿包袱匆匆收拾了衣物,迈腿开门准备走。
正在此时,房梁上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冰凉的东西覆在钱琼脖颈上,然后一口咬下去。
……
摇摇晃晃。
怎么回事,死后都不给人安宁?
钱琼挣扎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布。
钱琼支起身体打量四周,不,这里是马车内。
偷偷掀开窗帘,外面苍茫一片,不见绿意。
……这是哪儿?
头又开始晕了。肚子也咕咕直叫。
马车很快停下来,钱琼瞬间警惕起来。
车门打开,钻进车厢的,正是那个水蛭精。
钱琼尖叫起来,很快被捂住了嘴巴。
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眼前又隐约浮现出乱七八糟的幻想,水蛭,吸血,黏|腻,肿|胀的——!!
但是,等了许久,也没有闻到血腥味。
钱琼睁开眼,发现陈权正用复杂的眼光望向她,然后嘴巴一张,又是一句钱琼听不懂的话。
钱琼皱眉,陈权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有些急迫。
总之,是要自己放弃挣扎吧?死马当作活马医,钱琼点了点头。
陈权这才放了手,钳住她的手腕,将她带下车去。
“这是……”
看着眼前的景色,钱琼惊呆了。
无边无际的黄沙,被热浪卷席着,拍打在帐篷上,沙沙作响。
周围站着许多奇装异服的人,一个个都腰挎尖刀。回头一看,这才发现,陈权也是同样的装束。
钱琼从不关心政治,平日只爱研究字画,又不喜游玩走动,一时也认不出他们是哪个民|族。
“这里是玉门关。”
突然,一个声音传入钱琼的耳朵。
一个少女从人群中走出,身形有些瘦削,眼神却很锐利。
“你懂汉话?”钱琼好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连忙扑上去,“一定是你们误会了,我不过是都城里一个小小的书画贩子,对军事政治一无所知,巫术通灵之类的,更是毫无天赋。我家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不过市井小民罢了。所以没法帮到你们什么,对不起,请你们网开一面——”
“你叫钱琼吗?”那少女似乎根本没注意听她说话。
“是的。”钱琼不晓得她们葫芦里卖什么药。
少女听了,抬头跟钱琼身边的陈权说了几句什么,又转身向身后的老者讲了几句。
一番交流后,少女才继续对钱琼道:“我的汉名叫陆枫,是族里唯一能讲汉话的人,我是陈权的表妹。”
“……”钱琼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姐姐这些天来托你照料,伤势已经好转许多。你又在疗伤期间向她求婚,所以你会是姐姐的夫君,也是我族的首领。”
陆枫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钱琼却从她的第一句话起就听不懂了。
“你说,我、我照料陈权?”钱琼结结巴巴道,“不是的,是她自己突然出现在我家里——不对,等等,你们到底是不是人类?”
陆枫听了,很奇怪地瞥钱琼一眼,又跟陈权说了几句。能感受得出,陈权在很激烈地反驳。
她说的话似乎激怒了陆枫身后的老者。老者比划了一个手势,周围的男人突然涌过来。
“——!”陈权发出尖锐的吼叫,一把将钱琼护在身后,又伸出左手,很动情地讲着。
钱琼看见了,陈权的手上,戴着自己送她的那枚戒指。
“好吧,我问你,那个戒指,是不是你给她的?”陆枫突然冷冷问。
“是。”
“你当时,是不是要向她求婚?”
“……是。”
当时自己被美色迷惑,真心想跟这个脑袋不大好使的田螺精一辈子过下去。
“好了,没问题了。”
陆枫跟老者解释了几句,众人又平息下来,战士模样的男人也退了回去。
钱琼觉得自己似乎安全了?
陈权拥住她,突然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惊得钱琼立刻退开。
陈权呆了呆,眼神垂下来,似乎有点受伤。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似乎又振作起来,微笑着看向钱琼,脸上浮起天真清纯的笑容。随后,稍嫌冰凉的手又敷上钱琼的脸颊,眼中全是似水柔情。
这种神情,钱琼已经在过去的一个月里,见了太多次。
换作以往,钱琼一定会立刻吻上去,然后将陈权扑倒在床大战三百回——
陆枫跟众人解释清楚,回头却见两人深情对视,心中又痛又恨。为什么,姐姐不过出去了一次,就被一个汉人迷得五麻六道,甚至连婚姻大事都托付出去……
为什么!
觉察到陆枫狠狠的眼光,钱琼连忙拂开陈权的手,问道:“我可以回去了吗?”
“你还想回去?!”
天杀的汉人,掠夺了姐姐还不够,居然想把姐姐一辈子困在那边!陆枫眉头紧皱,像一只随时会咬人的兽。
——不行,要冷静。
陆枫别过头,不带感情道:“等会儿追兵就要来了,我们稍作歇息,就继续上路吧。你也快吃点东西,毕竟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
说完扭头便走了。
钱琼惊愕地瞪着陆枫,又把眼光转移到陈权身上。
“追兵——?!”
……
等钱琼明白所有的事情时,已经是好多年以后了。
陈权那时已经学会了汉话,一五一十告诉她当年事情的真相——
那时,陈权受了内伤,在城中逃窜。看见钱琼家中没人,就偷溜进来,把所有衣物都处理了。肚子饿了,这才想起做饭,结果却被钱琼先吃掉了。
后来尾随钱琼,发现她比较可靠,打算在此处长住养伤,所以故意在钱琼面前现身。
至于半夜在水池中打坐,是出于解毒需要。那天晚上她刚逼出体内的毒血,就被起夜的钱琼看见了。陈权不想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实,所以才故意装傻。
但是陈权没想到,钱琼竟会带杨融来捉她。正好族人来接陈权,陈权舍不得钱琼,只好给钱琼下|药,这才将她带走……
“等等,那你为什么要躲在水缸里?”钱琼半信半疑。
“不是跟你说了,我排毒要长期待在水里吗?不然我也不会半夜跑去池子里打坐啊。”陈权无辜地眨眨眼。
“那你怎么会做汉人的饭菜?”钱琼还是想不通。
“我和妹妹不是跟汉人处了几年吗?但是我很快就回|族里了,所以生活上没问题,也能听懂汉话,只是不会说。”陈权仔细解释。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原来的那只田螺呢?怎么变成空壳了?”钱琼觉得头疼。
“第一天做饭的时候,我就把它炒成菜了啊。你不是也吃了吗?”陈权甜甜地笑。
“什么——?!!”
但是,现在的陈权,还无法将这些话直接传达给钱琼。钱琼也不知道,自己跟陈权的相遇,竟被自己阴差阳错误解成了一桩志怪故事。
她们很快就来不及思索这些琐事了,追兵就在身后。
沙漠暴风,狼烟四起。她们波澜壮阔的冒险,正要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