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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高高地站在琼阁楼上,一袭牡丹金丝流纱裙,她的秀发在头顶绾成一个好看的花髻,用金丝冠束起,剩下的如数散在身侧。
她的腰素若柳条,青黛娥眉,一双清冷的眼,淡淡地看着下方人声鼎沸的人群,睫毛微动,宛若蝶翅,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不过仿佛只是她这样站着,就越让人蠢蠢欲动,越想让人摘下她脸上的面纱,那种莫大神秘感的冲击力太过强劲,周围的呼声竟是比之前还要高过一倍。
绣球静静地躺在那东阳郡主手中,人潮拥挤着,亦是不断喊叫着,他们都希望上面的郡主能看到他们,将绣球往他们身上抛去。
须臾,却也不见她有任何动静。
可似乎已经有人等得不耐烦了,似乎还是一大群女人。
她们仿佛是看到了其他什么令她们所有人都为之振奋,欣喜若狂的东西,那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竟是一浪高过一浪,霎那间便盖过了欢呼东阳郡主的声音。
“千杯公子来了!千杯公子来了!”
“他居然也到这儿来,难道也是来看那东阳郡主不成。”
“啊呀才不是,你没看他提着好几坛酒,准是又是卖酒来了,如今城里的人都在这里,傻子都会想着来这儿做生意的。”
“快去看看,前两日见他还说桃花酒快酿成了,今日便应该是桃花酒错不了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竟是在须臾间自行分成男女两派,远远望去,这景观倒也是壮观的,却也不知那些人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想必那东阳郡主与那千杯公子内心倒是觉得爽快的很。
只见被层层女子围住的千杯公子优雅娴静地站在原地,手中提着几坛酒,此刻已经放下。他的脸上亦是淡淡的,可能觉得有些吵,微微蹙了蹙眉,又稍稍舒展。
他一身青玉长衫,临摹般的眉目,高挺的鼻梁,如墨般的发丝散在身后用一条青色缎带松松束着,他的眼睛里宛若泛着朵朵桃花,一朵一朵开尽每一个芳龄女子的心里。他整个人仿佛从画中走出来一样,嘴角轻提着,又似乎带着看不出来的不羁。
“老规矩,今日只有六坛,谁猜的中我的谜语就卖给谁。”
略带磁性的嗓音适时的响起,话音一落,人群也像是算好了是的,应景地炸开了锅。
祸水啊祸水。人家卖酒是为了生计,他倒好,卖酒竟一下子成了猜谜的奖赏。
只是回神间,空中忽然想起一阵美妙的歌声,那歌声来的仓促却又似乎是挑准了时间的,只听宛若黄莺出谷,山中清泉,霎那间,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红梅未踏雪侬栽桃花花开急花开急
问君此去哪相依哪相依
回雁难归又别离又别离
莫辞一杯桃花雨桃花雨
青衣泪小伤情又是一年月照里
胡同深巷哪时聚首酒中忆’
一曲尽,那余调仍回荡在上空,半晌无人说话,无一不抬头仰望着琼阁楼上的东阳郡主,连鸟雀也不忍心打搅,仿佛一下子都被那迷人的嗓音吸引住,久久无法回神。
耳边适时刮过一阵风,稍稍吹起了东阳郡主脸上的面纱,露出下巴一角,又轻盈覆下。那撩拨人心弦的躁动感在每个人的心中蠢蠢欲动。
眼尾处的一点朱砂鲜红欲滴。
原来琼阁楼上的东阳郡主真的是那千年女鬼,素禾。
?
唱完一曲的素禾目光又恢复成方才淡淡的样子。
所有人一时都还未回过神来,眼前忽然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接着只听到响亮的“咣当”一声。
终于在周围紧接着响起彼伏的唏嘘声,定睛看去,人群中,那千杯公子脚下的酒赫然碎了好几坛,几乎是一下子四分五裂。顿时整片人群中皆是芳香扑鼻的酒香。醇酒洒了一地,亦溅得周围的人一身。自然是那千杯公子湿的最惨。
而在湿漉漉的酒坛子边正赫然滚落着一颗绣球,那颗绣球却似乎正好是那琼阁楼上的东阳郡主的。
眼见着千杯公子的那张俊脸越发凝重,眉间深深蹙起,他抬起头如炬的目光对上素禾的深眸。
只见素禾似乎微微一笑,眼尾稍稍翘起,“真是不好意思,方才手滑了一下。”
声音如同美玉轻落,叫人失了心跳声。
最怕什么来什么,没错了,若是按这样发展下去,这素禾的千年心结,便是那千杯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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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千杯公子不知道的是,便是那琼阁楼上的惊鸿一瞥,素禾的心就像她那手中脱落的绣球,砸到的不只是他脚下的酒坛子,却是他这个人。
这似乎也仅仅是个开头,司命的那一笔也只是蘸墨画了一点。所谓心结,便是在这一刻悄悄系上了。
光怪陆离的场景继续变换,瞬间脱离了那人潮拥挤的琼阁楼。
阳光明媚,云卷云舒,风吹过草地,带来特有的青草香,河畔的柳树条已垂落到水中。千年前的人间又是与如今有些许不同的。
从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一身素净袍子,乍一看倒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公子。
待人缓缓走近,身影也随之越发清晰,再仔细看去,竟原是女扮男装的素禾。也不知素禾为何会穿成这个模样,莫非是去见什么特别的人。
她走了两步,渐渐的眼前隐隐出现一个院子。
院子也随着素禾脚步的接近,轮廓也越发明显。她在院子前停了下来,放眼望去,不禁叹然,那果真是一个开满鲜花的院子,不知住在这院子里的是何人,坐拥满院鲜花,必是很会享受生活。
“总算是让我给找到了。”素禾轻声叹息,提起嘴角独自喃喃道,“难怪人总说千杯公子行踪不明,原来是住在城外这么偏远的地方。倒也像他。”
她不禁低头浅笑,露着少女该有的羞意。
又是沉默半刻,许是心中又踌躇许久,素禾终是提步走了进去。
这鲜花满院的院子里飘得可不只有花香,更浓的却是醉人的酒香。那酒香飘得盛,仿佛各个角落都是,想深吸一口气,却又觉得不尽然。
只好淡淡嗅着,淡淡沉醉着。
那千杯公子果真是一个酒痴,仿佛他的世界里唯有酒这个东西。
越过层层繁花,登上几级台阶,映入眼帘的是一方矮桌子,四周分别放着四个垫子,桌上摆着一壶白瓷瓶酒,几盏糕点,几盏玉盅。
东边的方位赫然正倚躺着一个青玉衣衫的公子,胸膛微敞。他媚眼如丝,修长白皙的手指间夹着一盏玉盅。对着前方满目繁花,嘴角微提,一杯一杯地倒进肚中。
他的发丝懒懒地垂在身侧,身后,发尾部用一条青色缎带松松扎着。他空出一只手,曲起一条腿,手指有意无意地一下一下敲着膝盖。
素禾便是在见到这般清醒,呆呆愣在了原地,看到这样的千杯公子,腾地一下,脸刷刷红了。
须臾间,那青玉衣衫的公子似乎终于意识到有道**裸的目光一个劲地往自己地方扫荡。他缓缓回过头来。
这一回头,素禾明显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竟觉得前进也不是,逃跑也不是。
好在那千杯公子似乎只是皱了皱眉头,声音慵懒的,沙沙的,带着不易察觉的埋怨,“你是谁,来了又为何不出声。”
仿佛是一瞬间的大脑休克,素禾猛然回过神来,终是低着头吱唔着道,“传,传闻公子名号千杯,寓意为千杯不醉。声名远扬,小弟,小弟特来拜访。”她不经意间抬眼看了看他,又立刻低下头去,脸上亦是绯红一片,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想请教一下公子。”
空气中忽然没了声响,只剩下风吹繁花的声音,沙沙的,带着温柔的拂面。那肆意在周围的酒香仿佛要让人醉的无法自拔,所谓飘飘欲仙,想必也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哦,来找我喝酒。”半晌,前方才传来懒懒的呢喃声。
那青玉衣衫的公子用桃花眼瞟了瞟眼前的瘦小公子,嘴角微提,不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他还是揽揽衣衫,坐了起来。“甚好,好久没有碰到这样有意思的事了。”
素禾觉得前方的人语气带着满满不屑,轻蹙了蹙眉,“公子对自己似乎很有信心。”
风忽然吹的有些急,散落一地的粉色桃花,亦吹起千杯公子肩上的碎发,他眯起双眸,将手中的酒饮尽,“至今为止只有一人与我棋逢对手。”他眼眸一抬,“不过,你也不会是第二个。”
素禾听罢微微一笑,她终于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亦对上千杯公子此刻的双眸。
“如此,你我便行个酒约,我买你三百坛竹叶青,半个时辰后,谁先倒下,便是输。”
千杯公子微微一怔,盯着那双眼睛,又似乎似曾相识,他弯起嘴角,托起下巴,“竹叶青如何有意思,我这的桃花酒与别人的不同,才是最烈。”
若不是生前一定见过,为何第一眼便就如此认定,人生若绚烂烟火,不过璀璨短短一瞬,却也觉得这一瞬便是与你举樽痛饮之时。
若不是心中存有念想,如何千方百计要寻得你的住处,千方百计挑的策略,千方百计只为能有与你独处之时。
想必是命簿中早有注定的结局,可惜却也要在有生之年,一定要为你活一次,为自己活一次。
?
只是最后,自然是素禾醉了。她努力撑起自己的脑袋,还想看看身前男子的模样。
她早知道自己会醉,醉了也好,便能多待一会儿,醉里的他,可会温柔许多。
脚下是七零八落的空坛子,素禾早就忘了几坛下肚,用余光偷看他举坛豪饮的模样,喉结滚动,着实让人心驰神往。
果然,即便来时喝了解酒药,终也敌不过他。罢了,罢了。
“你可相信,若我现下睡上一睡,明日醒来必定还能与你大战三百回合。”素禾喃喃的,目光早已失去了焦点。她伸手便攀上身前人的肩膀,口吐酒香,沉醉地便要失去理智。
“你叫什么名字。”
等了许久,终于听到那人答话。千杯公子皱了皱眉,看他清瘦模样,竟能喝个百坛倒也不简单。如今虽是醉的厉害,话说的却也不含糊。
“素,禾。”她随即便是那么一应。
对方一时没了声响,素禾忽然那么一激灵,手下的力道加深一点,攥紧了他肩上的衣料。
她抬眼看他,眼尾处的那一点朱砂血红的晃眼。
“宿命的宿,河流的河。”宿河。
身前的人终于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他将素禾的手从自己肩上扯下来,缓缓站起。
“还能回去吗?”
素禾眯着眼点点头。
“若是有能耐,明日来尝一尝梨花殇如何。”
素禾的眼睛噔的亮了。千杯公子浅浅一笑。
“明日我一定来。”
“好。”
他又细眼瞧了瞧她,眯起眼睛,风吹衣袂掀动。半晌,正欲转过身去。
“你呢,你真正的名字又是什么?”
仿佛那人想了很久,他静静站在那里,就像一尊玉雕像,乌黑的发丝随着衣袂婆娑飘动。
“慕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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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凡间渡劫,好不容易入定魂移来我白华山一趟,竟是为了要酒来。”
“你不知,昨日那人了得,我酿制最烈的桃花酒方才挫他锐气。”慕迟弯腰捡了一颗石子,衣袖挥动,石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前方的溪涧中。他拍了拍手,“若是你,恐怕也要被他比下去。”
白司离轻笑一声,“只怕你是故意放水。”
那如今站于慕迟身侧的赫然是千年前的白司离。他一身月牙白衫,黑发如墨,侧脸如削,神色眼眸亮如星辰,比起眼前的慕迟更是胜了几分单薄与清气。
却也不曾想到,那慕迟与白司离也有关系的,忽然记起慕迟曾说至今为止只有一人与他同饮棋逢对手,想必也是白司离了吧。
慕迟认真看他,“我慕迟酒仙何时是这样的人。”
“说笑说笑。”白司离摸了摸鼻子,“唔,只是我这梨花殇不比其他仙酒,你晓得,若是凡人一杯即醉。”
“如若不然,我又来找你做什么。”他讪讪道,“你可想好了,若是你今日不给我,白华天尊或许有朝一日会知道些你与梵天池尽头那位仙姑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