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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前走,雾气越是浓密,圆形的要塞矗立在山丘顶部,活脱脱一座阴森的坟墓。
四周陡然间安静无比,只有马蹄清脆的起落声,以及骑士们因为紧张而沉重的呼吸。树木开始稀疏起来,树叶枯萎卷曲,枝干却更显得粗大盘虬,在飘忽的浓雾中,宛若一根根从地底下伸出地面不甘的手掌,手指大张着朝向天空。
冰无垢在艾米的手中不断地跳跃着幽幽蓝光,盖茨伯爵多看了几眼,没有说话。浓郁的血腥味和亡灵特有的死气令大家不得不紧张,担心着突然陷入大批亡灵的包围。
终于,大家全都上到山坡的顶部,波加尔骑士们握着剑举着盾牌,主动地将伯爵和艾米保护在中央。黑色的要塞在众人的眼前愈发高大,然而整个要塞只有一座极其狭窄刚容一匹马进出的低矮拱门,透过雾气艾米能够看到厚实的石门依旧紧闭着,而在一圈光滑的墙壁上,也只留下一排狭小的射击孔,孔的大小,恐怕就算一只最小块头的骷髅都难以钻进去。
伯爵长长舒了口气,“看来我们来的还算即时,要塞并未陷落!”
艾米还在使劲地嗅鼻子,一阵阵血腥味令他很不舒服,忽然间抬起头,却发现在要塞的顶部,有许多红色的点点,密密麻麻正闪着光。
“快看,那是什么?”
顺着艾米的手指,伯爵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随着一阵风卷过,雾气居然渐渐散开,这时众人都能看得清楚,原来是黑压压一群乌鸦,红色的是它们的眼睛。这些嗜血的鸟儿却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只是拿眼睛死死地盯着要塞前方的骑士们。
伯爵再次舒了口气,“奇怪,怎么不见一个亡灵?”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雾气在迅速消退,正午的阳光陡然穿过云雾,将要塞和它的四周笼罩在内,山坡顶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敌人。艾米同样很诧异,看着冰无垢在自己手中的逐渐停止闪烁,直至最终沉寂。
“亡灵呢,哪里去了?难到都被阳光晒化了?”艾米一只手搭在额头,骤然间还不适应光线的变化。
伯爵和他的骑士们同样面面相觑。
“轰”地一声,要塞的石门被从内部重重地推开了,一阵浓雾从石门内翻滚而出,鸦群受到惊吓纷纷起飞在空中不断盘旋怪叫,艾米和波加尔骑士们更是剑拔弩张,准备迎接战斗。
一个强壮的身躯从黑雾中走了出来,速度很快,转眼间已来到波加尔骑士阵前。等到艾米看清来者穿着灰褐色紧身皮甲,背后插着一柄黑色长剑,双颊长满浓密胡须、目光又是无比凶悍时,自己身前的骑士们已经纷纷放下武器,让出了一条道路,让自己直接承受对方远非和善的目光。
“这小子是谁?盖茨!”壮汉的语气同样很粗鲁。
“你怎么在这?”伯爵眉头皱了皱,脸上挤出几分笑意,紧接着又问,“盖斯比呢?我怎么没有见到他?”
壮汉也蹙起额头,极其不耐烦地打断伯爵,“他一直跟随着我,安危你无需担心。你告诉我,这小子到底是谁?怎么会骑在盖斯比的马背上?”
艾米已经从双方的对话中判断出来者身份,他应该就是伯爵的弟弟盖得。看上去有几分面熟,只是一时间记不起来自己曾在哪里见过他。
盖得不等伯爵回答,直接冲艾米吼道,“小子,你给我从马背上下来,这不是你的马!”
青雅似乎对这位魁梧强壮的波加尔战士充满忌惮,接连向后倒退几步,倒是艾米依然稳稳地坐在马背上,瞪大眼睛反问,“这是我的马,凭什么要我下来?”
伯爵赶紧拦在艾米身前,大声岔开话题,“盖得,我们先别纠结马的事情,你快告诉我,要塞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怎么既未看到一个亡灵,也未看到一位波加尔兄弟?”
“你来晚了!”盖得再次勒圆眼睛冲着他的同胞兄长也是家族族长大吼,“你看看你的人,和他们的马,再看看你自己,全身上下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就像出门行游一般,你老实告诉我,从你得知消息,再到现在,路上一共花了多长时间?”
面对盖得严厉的质问,伯爵脸上写满尴尬,他犹豫道,“我是两天前的正午,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光,收到要塞放出的求援信鸽,从集合队伍到一路行军,刚好两天两夜……”
“两天两夜?”盖得冷笑,“你们都是波加尔人,都骑着波加尔良驹,从绿山城到乌鸦河一共不过八百公里,居然需要我们伯爵大人两天两夜!”
“我担心亡灵势众,兄弟们如果得不到充分休息,贸然陷入他们的包围……”
不等伯爵解释完毕,盖得又冷笑着打断,“没错,这么做,你的安全是得到保证了,可是要塞里面苦苦等待救援的数十位波加尔兄弟……”
“他们怎么样了?”伯爵惊问。
“亡灵出动了血尸,通过自爆后的尸液腐蚀透要塞的顶部,等我和盖斯比今天上午刚好经过时,已经晚了一步,你们哪怕是今天一早赶到,也绝不会……”
伯爵垂下头,发出一阵叹息,忽然又抬起头问,“你带着盖斯比,那么盖斯比呢?我怎么还没看见他?”
提到盖斯比,盖得愤怒的脸孔上终于有了几分柔和,“盖斯比,幸好他不像你,他很勇敢,虽然看到我的到来,那头狡猾的尸巫带着大多数亡灵悄悄地撤退回森林里,但是在要塞数不清的房间内,仍然有许多来不及逃窜的低级亡灵,盖斯比说这些都要留给他,他来将这些该死不死的东西全部扫荡干净!”
艾米听着他们对话,又盯着自己手中的冰无垢,发现它的确还在偶尔闪烁,当即按耐不住,猛地从青雅背上跳了下来,喊了一声,“好,伯爵大人,我也进去看看,争取完成对你的承诺!”
“小子,这里没你的事!”盖得面色一沉,伸手就去抓艾米,不料艾米动作无比迅速,将腰一扭敏捷地躲了过去,只是眨眼间已经到了要塞门口,然后回过头喊道,“我不管你们说什么!青雅它是我的!”
就在艾米回头的功夫,另一道身影出现在要塞门内。这是一位清瘦少年,身穿闪亮鳞甲,一手是被银色鳞片覆盖的圆盾,另一只手中是细长带有锯齿的利剑,他正用犀利且充满疑惑的目光审视着艾米,恰如一条刚刚钻出洞穴的银色小蛇。
艾米发现对方存在时,差点被吓了一跳。但是他很快就认出对方,斯特金城维罗斯学院的选拔赛中,就是这小子仗着一身装备才敢和娜塔莉娅对战,但还是被击败。瞬间,艾米在他面前信心满满,轻蔑地哼了一声,“原来是你,绿山城的盖斯比!”
盖斯比对艾米毫无印象,因此他先是一愣,然后冷声问道,“你又是谁?在这里干什么?刚才我听你说青雅是你的?”
“我嘛!”对方的语气令艾米不悦,他转动眼珠后笑道,“我叫艾米,盖茨伯爵的朋友,伯爵专门邀请我来帮助你们波加尔人消灭亡灵。”
盖斯比眯着翠绿色的眼睛,他看到不远处的父亲,但是对眼前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少年并不信任,握紧剑向前两步,冷哼道,“可惜,这里的亡灵已经都被我消灭了,你没什么事可做了!”说着示威性地挥了挥手中细剑。
听他这么讲,艾米还真的很失望,悻悻地东张西望,只有满天的黑色乌鸦飞来飞去,侧过身给盖斯比让出道。
忽然听到盖斯比在他身旁惊叫一声,“青雅!”紧跟着就向着那匹青花马奔了过去。
艾米心中叫苦不迭,心想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将马让给他,于是也追了过去,只是追了一半,刚才阻挡自己不成的盖得,这一次身形急闪,一下子就出现在艾米的面前,抱着双臂冷笑道,“小子,你的口气不小,我们波加尔人要求着你的帮助!”
而在另一边,传来了伯爵的呼叫,“盖得,不得鲁莽,这艾米是来自雷神学院的贵宾,的确是我邀请他同行的......”紧接着又听到,“盖斯比,你别去碰它,它已经有了主人!”
“什么?”盖斯比立即尖叫起来,“伯......伯爵大人,您明明知道,我从小就看中青雅,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将它送给外人?”
“它和你没有缘分!”
盖斯比不顾伯爵阻拦,强行要去牵拉青雅。青花马连连后退,直到被其他骑士的坐骑挡住,发出凄厉的长鸣。
“盖斯比......你敢......敢动我的马?”艾米目眦尽裂,挺着剑,“轰”地一声释放出战环,准备不顾一切冲开挡在自己身前的盖得,保护自己心爱的坐骑。
而盖得则一脸冷笑,凌厉的目光中带着期待,似乎坐等着艾米率先行动。
盖斯比却一阵风般地走了回来,执剑持盾和盖得并肩而立,用仇视的目光盯着艾米和他一道淡绿色的战环好一会,然而用征求的口吻问盖得,“叔叔,我和这小子决斗,为我们波加尔人赢回荣誉,也为我赢回青雅?”
“很好!”盖得声音震响,完全盖过鸦群的聒噪,“这才是一位波加尔人应该做的,一位屠龙伯爵的后代应该做的!”
艾米没有吭声,他看到伯爵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风吹动他洁白的长衫,也吹拂着他卷曲的金发,他终于走了过来,脚步轻缓却又看上去沉重无比,终于他站到艾米身旁,对他唯一的兄弟和唯一的儿子开口说道,“决斗?你们真的想要一场真正的决斗?”
盖斯比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目光却躲避着他的父亲。
伯爵于是又转过头问艾米,“艾米,整件事是我欠考虑,如果你想现在离开,我盖茨一定尽力保护......”
“不!”艾米且能放弃这样的机会,他忽然嘻嘻笑了起来,“决斗嘛,我愿意奉陪!”